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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橋下的的啞女! 楓語作 12146 字 2025-08-15 03: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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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為修橋,將啞女活祭在橋墩下。從此每逢雨季,橋下都會浮現掙扎的手印。

父親在橋上釣魚時,突然對著空無一人的水面喃喃自語:“她說冷……”當晚,

父親渾身濕透地死在臥室,身下淌出大量河水。叔叔逃到城里,卻在浴缸中溺亡,

滿缸都是腥臭的河泥。

爺爺臨死前警告我:“千萬別靠近那座橋……”多年后我重返故鄉(xiāng)破除詛咒,

卻接到女兒的電話:“爸爸,橋下有阿姨叫我玩……”---我七歲那年,

爺爺陳老栓坐在門墩上,望著天邊滾過來的鉛灰色云團,嘴里咂摸著旱煙,

眉頭擰成個解不開的死疙瘩?!八亓耍彼曇羲粏?,像破舊的風箱,“要變天。

”悶熱的空氣沉甸甸地壓下來,粘在皮膚上,讓人喘不過氣。蟬鳴也蔫了,

有氣無力地扯著嗓子,更添煩躁。我爹陳大河收拾好他那根磨得油亮的竹釣竿,

粗糙的大手揉了揉我的頭發(fā),咧嘴一笑,露出被劣質煙草熏得發(fā)黃的牙:“水生,

爹去橋頭碰碰運氣,晚上給你熬魚湯!”他背上魚簍,踩著吱呀作響的舊草鞋,

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村外那座老石橋的小路上。爺爺沒抬頭,

只是把煙鍋在鞋底上重重磕了幾下,煙灰簌簌落下,混進門口干燥的塵土里。

他望著爹消失的方向,渾濁的老眼里,有什么東西沉了下去,很深很深。

爺爺忽然沒頭沒腦地說:“水生,往后……離那橋遠點?!蔽艺自诘厣贤婺喟?,

捏一個不成形的泥人,隨口“嗯”了一聲,心思全在手里那一小團濕泥上。

那天爹回來得很晚。暮色像打翻的墨汁,洇透了半邊天,他才拖著步子出現在村口。

魚簍空空地晃蕩著,釣竿也斷了一截。他臉色灰敗,像糊了一層河底的淤泥,

濕透的粗布褂子緊緊貼在身上,往下滴著水,在身后留下一道斷斷續(xù)續(xù)、蜿蜒進家門的濕痕。

他徑直走到院子里的水缸邊,舀起一大瓢冷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水順著他的下巴、脖子流進衣領,他似乎毫無知覺。爺爺靠在門框上,叼著熄了火的煙鍋,

沉默地看著,那眼神像冰冷的鐵鉤?!按蠛?,”爺爺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碰上什么了?”爹放下水瓢,空瓢“哐當”一聲砸在缸沿上。他猛地打了個寒噤,

眼神直勾勾地越過爺爺的肩膀,投向屋子深處那片模糊的黑暗,

嘴唇哆嗦著:“爹……她……她說冷……” 聲音飄忽,像從很遠很遠的水底浮上來,

“橋底下……好冷……”爺爺的臉色瞬間變得比爹還要難看,

干癟的嘴唇抿成一條慘白的直線,再沒問一個字。那晚,

村里下起了入夏以來第一場瓢潑大雨。雨點瘋狂地砸在瓦片上,噼啪作響,

像是要把整個屋頂都掀翻。風聲凄厲,卷著雨霧在窗外嗚咽,像無數冤魂在哭喊。

我縮在里屋的硬板床上,裹著薄被,聽著外間爹粗重的喘息聲和壓抑的咳嗽,怎么也睡不著。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住我的心臟,越收越緊。不知過了多久,

外間的咳嗽聲和喘息忽然停了。緊接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滋啦”聲響起,

像是濕透的沉重布袋子拖過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那聲音,緩慢地,固執(zhí)地,

朝著里屋的方向移動過來。我的血一下子全涌到了頭頂,又在瞬間凍成冰碴子。

我死死閉上眼睛,整個人蜷縮進薄被深處,連呼吸都屏住了。黑暗中,

那拖拽的聲音越來越近,帶著一股濃烈的、帶著淤泥腐爛氣息的水腥味,鉆過門縫,

彌漫了整個房間。腳步聲停在門外,緊接著,

是門軸發(fā)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聲。一股陰寒徹骨的濕氣,

混雜著河底淤泥特有的腥臭,猛地灌了進來。我像被凍僵,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

牙齒磕碰的咯咯聲在死寂的屋里清晰得嚇人。腳步聲停在了我的床邊。

那濃烈的濕冷氣息幾乎貼到了我的臉上。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黑暗中,我感覺到那東西就站在那里,無聲地俯視著蜷縮在被子里的我。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時候,腳步聲再次響起,沉重地拖曳著,慢慢地,移開了。

那股冰冷的水腥味也隨之淡去,但并未完全消散,像一層看不見的黏液,附著在空氣里。

外面只剩下嘩嘩的雨聲和風的嗚咽。不知過了多久,我僵硬的手指才敢微微松開緊攥的被角,

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后半夜就在極度的恐懼和寒冷中煎熬過去,天色蒙蒙亮時,

雨勢漸小。我像被抽掉了骨頭,虛脫地癱在床上,直到外間傳來爺爺一聲變了調的嘶吼,

像瀕死的野獸:“大河——!”我連滾帶爬地沖了出去。外間的地上,爹直挺挺地躺著。

他身上還穿著昨天那件濕透的粗布褂子,緊緊貼在皮膚上,勾勒出僵硬的輪廓。

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額角,水珠不斷從發(fā)梢滴落,在他身下匯聚成一大片暗色的水漬。

那水漬還在緩慢地、無聲地向四周蔓延,散發(fā)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河底淤泥的腥臭。

他的臉腫脹發(fā)白,眼珠微微凸出,嘴巴張著,里面似乎也灌滿了渾濁的泥水。

整個屋子都彌漫著那種令人作嘔的水腥氣,冰冷刺骨。爺爺佝僂著背,站在爹的尸體旁,

像一截被雷劈焦的老樹樁。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門框,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微微顫抖著。渾濁的老淚順著他臉上刀刻般的皺紋往下淌,砸在腳下的泥地上,

洇開一個個深色的小點?!白髂醢 ?爺爺的聲音破碎不堪,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摳出來的,“報應……都是報應……”他猛地轉過頭,

那雙布滿血絲、深陷在眼窩里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里面翻涌著絕望和一種我無法理解的、沉重的恐懼。他幾乎是撲過來,

枯樹枝般的手帶著驚人的力氣,死死抓住我瘦小的肩膀,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皮肉里。

“水生!” 他嘶喊著,唾沫星子噴到我臉上,“聽著!給老子記住!這輩子,下輩子!

都別靠近那座橋!聽見沒有?別靠近!一步都不許!”他吼完,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迅速地枯萎下去,只剩下粗重破碎的喘息。

那股濃烈的河腥味,似乎也隨著他的嘶吼,更深地鉆進了我的骨髓里。爹死得不明不白,

又帶著一身邪性的河水,村里人怕沾上晦氣,連抬棺的都不肯來。爺爺沉默著,

自己找來幾塊薄木板,叮叮當當地敲打了一整天,

釘了一口粗糙得連邊角都沒刨平的薄皮棺材。他用一張破草席,把爹僵硬冰冷的身體卷起來,

像卷一個不受待見的物件,然后艱難地拖進那口薄棺里。沒有葬禮,沒有哭聲,

只有爺爺佝僂的背影和沉默的敲打聲。最后,他一個人,扛著鐵鍬,拖著那口薄棺,

在村人躲閃的目光和壓低了的議論聲中,一步一步走向后山那片埋短命鬼、夭折娃的亂葬崗。

夕陽把他和那口寒酸的棺材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兩道沉重的傷痕,

刻在通往山崗的泥路上。爹的死,像一塊巨大的、冰冷的石頭,

沉甸甸地壓在我們家本就搖搖欲墜的房梁上。爺爺徹底垮了,他不再下地,

終日蜷縮在灶膛邊那把破舊的竹椅上,對著明明滅滅的灶火發(fā)呆,渾濁的眼睛里空空洞洞,

只有偶爾被火光映亮時,才會閃過一絲深不見底的、帶著水汽的恐懼。他迅速衰老下去,

背駝得更厲害,咳嗽起來像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帶著嘶嘶的破音。家里斷了進項,

米缸很快見了底。叔父陳二河,那個只比爹小兩歲、性子卻活絡許多的男人,

在一個天色未明的清晨,背著個癟癟的藍布包袱,敲開了我睡覺的房門。

他臉上帶著一種強撐出來的鎮(zhèn)定,蹲下來,粗糙的手掌用力按了按我的肩膀,硌得骨頭生疼。

“水生,”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眼睛卻警惕地瞟向灶房的方向,爺爺在那邊咳得撕心裂肺,

“叔得走了。這地方……待不下去了。”他頓了頓,喉結滾動了一下,

眼神里透出真實的恐懼,“你爹……他是在家里……都沒躲過去!我得走,走得遠遠的!

去城里!去沒有河的地方!”他塞給我兩個硬邦邦的雜面窩頭,又飛快地看了一眼灶房,

湊到我耳邊,帶著一股陳舊的汗味和煙草味,聲音更低了,幾乎成了氣音:“聽著,娃,

別信你爺那些神神叨叨的!這世上……這世上沒有鬼!沒有!記住了?

你爹……你爹就是……就是命不好……”他急促地說著,像是在說服我,

更像是在拼命說服他自己,眼神卻慌亂地四處游移,不敢看我的眼睛。說完,他猛地站起身,

像是怕被什么東西追上似的,頭也不回地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

瘦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灰蒙蒙的晨霧里,只留下我一個人攥著那兩個冰冷的窩頭,

站在空蕩蕩的院子里,聽著灶房里爺爺那仿佛永無止境的、空洞而壓抑的咳嗽聲。

日子過得越來越艱難,一天天的熬過去。爺爺的病越來越重,咳嗽時常常帶出血絲,

蜷在竹椅里的身子骨瘦如柴,只剩下一層松弛的皮裹著嶙峋的骨頭。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更多的時候是昏睡,或者睜著那雙渾濁無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某個角落,

嘴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咕噥。一個燥熱的午后,蟬鳴聒噪得讓人心煩。

爺爺突然劇烈地嗆咳起來,枯瘦的身體在竹椅上痛苦地弓起,像一只被拋上岸瀕死的蝦。

我慌忙放下手里的柴刀跑過去,用盡力氣把他扶坐起來。他枯枝般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渾濁的眼睛爆發(fā)出最后一點駭人的光亮,死死瞪著我。

“橋……” 他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啞……啞巴……女……”他艱難地吐出這幾個破碎的詞,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力氣,

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沉在水底般的恐懼,

……鎖……鎖住了……鎖在……橋墩里……她……恨……恨哪……”他抓著我的手猛地一松,

身體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回竹椅里。那雙曾經充滿恐懼的眼睛徹底失去了神采,

空洞地望著低矮熏黑的房梁,只有胸口還在微弱地起伏?!盃敚俊?我顫抖著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灶膛里的余燼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爺爺最后那幾個字,像冰冷的釘子,

狠狠楔進我的腦子里——橋……啞巴女……鎖在橋墩里……就在這時,

村里唯一那部搖把子電話,在村支書家尖銳地、突兀地響了起來,劃破了午后死寂的空氣。

那鈴聲一陣緊似一陣,催命似的。我整個人好似被一條冰冷的毒蛇,瞬間纏住了我的心臟,

越收越緊,幾乎讓我窒息。爺爺是在那天深夜咽氣的。他走得很安靜,沒再留下只言片語。

我把他葬在了后山亂葬崗,緊挨著爹那座早已被荒草掩埋的矮墳。沒有墓碑,

只有兩堆不起眼的黃土包。料理完爺爺的后事,我站在空蕩蕩、只剩下我一個人的老屋里,

看著灶邊那把空了的竹椅,耳邊似乎還回蕩著爺爺那帶著血腥味的最后警告,

還有爹那晚濕漉漉的拖行聲??謶窒癖涞某彼?,無聲無息地漫上來,淹沒了腳踝。這個家,

這個村子,連同村口那座沉默的石橋,都成了巨大的、張開黑洞洞嘴巴的墳場。

我不能待下去了。幾天后,我也背上了包袱,像當年叔父一樣,在天色未明時,

踏上了通往山外的路。我沒有回頭。身后那座破敗的老屋,

連同村口那座壓在所有人記憶深處的石橋,都迅速隱沒在濃重的晨霧里,仿佛從未存在過。

時間如同湍急的河水,裹挾著人向前奔涌,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我輾轉在陌生的城市里,

像一粒被風吹散的沙子,在工地搬過磚頭,在碼頭扛過大包,睡過橋洞,

也擠過幾十個人的大通鋪。城市的喧囂和堅硬的水泥地,

漸漸覆蓋了記憶里老家的泥濘和那座橋的陰影。

爺爺臨死前那破碎的囈語——“啞巴女”、“鎖在橋墩里”——也像褪色的舊照片,

被我刻意壓在了心底最深的角落,落滿了灰塵。后來,我遇到了阿萍。她是城里長大的姑娘,

有著一雙笑起來彎彎的眼睛,像月牙兒。她的溫暖,像冬日里難得的一縷陽光,

一點點融化了凍結在我心口的堅冰。我們結婚,有了女兒妞妞。妞妞的小手軟軟的,

笑起來咯咯的,像一串清脆的鈴鐺。看著她純凈無邪的笑容,

那些關于老家、關于冰冷河水、關于濕漉漉拖行聲的噩夢,似乎真的被這嶄新的生活驅散了,

遙遠得如同上輩子的事情。我?guī)缀跻詾樽约簲[脫了那纏繞家族的詛咒,

成了一個嶄新的、扎根于城市的普通人。直到那個改變一切的下午。

我在工地上剛放下沉重的灰桶,腰酸背痛,汗水糊了一臉。褲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一個陌生的、帶著老家區(qū)號的座機號碼。

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間沿著脊椎竄了上來。我遲疑了一下,還是按了接聽鍵?!拔??是水生不?

陳老栓家的水生?” 電話那頭是個蒼老而陌生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鄉(xiāng)音,是村支書老馬。

“是我,馬叔?” 我的心跳莫名加快。“唉,

水生啊……” 老馬的聲音透著一種沉重的疲憊,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你叔……陳二河,他……人沒了?!笔謾C差點沒拿穩(wěn)。叔父?

那個當年頭也不回逃去城里的叔父?“咋……咋沒的?” 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只有老馬粗重的呼吸聲。然后,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

一種刻意壓低、卻又帶著毛骨悚然驚悸的聲音說:“淹死的……在城里……在浴缸里淹死的!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浴缸?淹死?這怎么可能?“警察……警察是這么說的,

” 老馬的聲音抖得厲害,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極其恐怖的畫面,

“可……可去認尸的本家兄弟回來講……那屋里……那浴缸里……全是泥!河泥!又腥又臭!

跟你爹當年……身上淌出來的……一模一樣!”電話那頭的聲音還在絮絮叨叨,

說叔父在城里開了個小雜貨鋪,日子還算安穩(wěn),怎么會在家里浴缸淹死,

還說那滿浴缸腥臭的河泥如何詭異……但我已經聽不清了。

老馬最后那句“跟你爹當年身上淌出來的一模一樣”,像一道慘白的閃電,

劈開了我這些年在城市生活筑起的、看似堅固的堤壩。冰冷的河水裹挾著濃烈的淤泥腥臭,

瞬間沖垮了一切,洶涌地灌進我的腦海。爹死時身下蔓延的冰冷水漬,

爺爺臨死前那刻滿恐懼的臉和“鎖在橋墩里”的囈語,

還有叔父浴缸里那詭異的河泥……所有的碎片,帶著刺骨的寒意,重新拼接起來,

指向一個我拼命逃避卻從未真正擺脫的源頭——老家村口那座沉默的石橋。它從未放過我們。

“馬叔,” 我打斷他,聲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冰冷和堅決,“麻煩您件事。幫我打聽清楚,

當年修那座橋,到底……到底活祭了誰?一個……啞巴女人?她是誰?埋在橋下哪個位置?

”電話那頭的老馬倒抽了一口冷氣,死一樣的寂靜彌漫開來,只有電流的嘶嘶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開口,

每一個字都透著深入骨髓的恐懼:“水生……你……你打聽這個做啥?那是……那是忌諱!

碰不得?。±弦惠叀疾桓姨岬拿?!你爹……你叔……還不夠嗎?”“告訴我!

” 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聲音在空曠的工地上顯得異常刺耳,引來幾個工友詫異的目光。

積壓了二十年的恐懼和憤怒,在這一刻像巖漿一樣噴涌而出,“我必須知道!為了妞妞!

為了我女兒!告訴我!”長久的沉默。我甚至能聽到電話那頭老馬牙齒打顫的聲音。

“……唉,” 最終,是一聲深長絕望的嘆息,像從墳墓里飄出來,

“造孽……都是造孽……那女娃……是個外鄉(xiāng)來的啞巴,逃荒到咱村的……沒名沒姓,

就都叫她啞女……那年修橋,橋墩死活打不牢,塌了好幾回,

老栓……他那時是管事的……他……他聽信了歪門邪道的話……”老馬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斷斷續(xù)續(xù),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擠出這些字:“……說是……得用活人……用活人祭橋神,

…橋墩最底下那個……那個打樁的石頭眼里……然后……然后灌了水泥……”電話啪嗒一聲,

像是掉在了地上;緊接著傳來忙音。我握著手機,僵立在塵土飛揚的工地上。

七月的烈日當空,毒辣地炙烤著皮膚,可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只有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凍得我四肢百骸都在顫抖。爺爺那張被恐懼扭曲的臉,

爹濕漉漉的尸體,浴缸里腥臭的河泥……所有畫面瘋狂地旋轉、重疊。

最后定格在一個絕望的意象上:冰冷的河水深處,厚重的、永遠凝固的水泥里,

鎖著一個掙扎的、無聲吶喊的少女。原來爺爺的恐懼,爹和叔父離奇的死亡,根源都在這里!

那座橋,根本不是通途,是墳墓!是我們陳家親手造下的孽,招來的索命符!

它已經纏死了爹和叔父。下一個,會是誰?是我?還是我的妞妞?

那股熟悉的、帶著河底淤泥腥臭的冰冷氣息,仿佛又一次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

穿透了城市的喧囂,緊緊扼住了我的喉嚨。我必須回去。必須去面對那座橋,

面對那個被鎖在冰冷水泥里幾十年的怨魂。不是為了贖爺爺的罪,

而是為了斬斷這條纏向妞妞的、濕冷的鎖鏈!三天后,我坐上了回村的長途汽車。

沒有告訴阿萍實情,只說老家有點急事。顛簸的土路揚起漫天黃塵,

熟悉的、帶著泥土和腐草氣息的風灌進車窗。離家越近,心臟就跳得越沉,

像揣了一塊吸飽了水的石頭。那座橋的輪廓,終于還是出現在視野的盡頭,

橫跨在渾濁湍急的河水之上,像一道灰黑色的、巨大的傷疤。橋還是那座橋。

青黑色的條石被歲月和風雨侵蝕得坑坑洼洼,縫隙里頑強地鉆出深綠色的苔蘚。

橋墩巨大的基座半浸在渾濁湍急的河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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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5 03:13: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