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8.
自神山歸來,蕭衡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落。
他將這歸咎于對楚央的擔(dān)憂與不舍,可那份空蕩的感覺,卻比預(yù)想中更為沉重,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隨著那輛遠(yuǎn)去的馬車,被一并帶走了。
終于,他按捺不住那股莫名的焦躁,徑直去了楚瑤養(yǎng)傷的宮殿。
宮殿外異常安靜,連守門的侍衛(wèi)都透著一股肅穆。
他剛走到殿門口,就被攔了下來。
「蕭將軍,長公主正在休息,不便見客?!?/p>
為首的宮人垂首躬身,態(tài)度恭敬卻不容置喙。
「我只看一眼便走?!?/p>
蕭衡皺起眉頭。
「將軍,您與長公主大婚在即,按規(guī)矩,成婚前是不能見面的。還請將軍體諒?!?/p>
宮人搬出了禮法規(guī)矩,將他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最終,蕭衡只得轉(zhuǎn)身離開。
此后幾日,他又來了數(shù)次,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答復(fù)。
他只能將這歸結(jié)于楚瑤還在氣他,氣他在圍場時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楚央。
也好,等成婚之后,他有的是時間去補償她。
日子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終于到了大婚之日。
整個將軍府張燈結(jié)彩,一片喜慶的紅色。
待賓客散盡,蕭衡站在房中,看著端坐在床沿的那個纖細(xì)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走上前,拿起喜秤,指尖微顫地挑開了那方紅色的蓋頭。
蓋頭下的臉,嬌俏甜美,嘴角含著一抹羞澀而得意的笑,一雙小鹿般的眼睛正滿懷期待地望著他。
是楚央。
蕭衡手里的喜秤「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發(fā)出的脆響在寂靜的房中格外刺耳。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緊縮。
「怎么是你?」
他的聲音干澀嘶啞,像砂紙磨過喉嚨。
楚央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化為委屈的嬌嗔:
「衡哥哥,你在說什么呀?今日是我們大婚的日子,不是我,還能是誰?」
「楚瑤呢?」他往前逼近一步,目光死死地盯著她,像是要將她看穿,「應(yīng)該在這里的人是楚瑤!她在哪兒?」
「姐姐?」楚央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低下頭,聲音細(xì)若蚊蚋,「姐姐她......她自愿去神山了啊。去之前還讓父皇為我二人賜婚?!?/p>
蕭衡渾身一震。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細(xì)節(jié),此刻如潮水般涌入腦海。
那輛去往神山的馬車?yán)?,那個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的人;
那雙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睛;
那座死氣沉沉、拒絕他入內(nèi)的宮殿......
一字一句,都成了最鋒利的刀,此刻正將他的心凌遲得血肉模糊。
「衡哥哥,你弄疼我了......」
楚央吃痛地哭喊起來。
蕭衡猛地松開手,隨后沖出新房,撞開聞聲而來的家仆,無視了身后楚央驚慌的哭喊。
他沖進(jìn)馬廄,甚至來不及備鞍,直接翻身上了一匹高大的黑馬,用盡全力一夾馬腹。
「駕!」
黑馬如離弦之箭,沖破了將軍府的喜慶紅色,沖入了京城沉沉的夜色之中。
他只有一個念頭,去神山。
他要去找楚瑤,他要去把她帶回來。
他不知疲倦地策馬狂奔,馬蹄踏碎了一路星光,三天三夜,人馬未歇。
當(dāng)那座圣潔的雪山再次出現(xiàn)在視野中時,蕭衡的眼眶已經(jīng)布滿血絲,嘴唇干裂。
他從馬上滾落,連滾帶爬地沖向那條通往神殿的白色石階。
然而,就在他即將踏上第一級臺階的瞬間,一股無形而強大的力量將他狠狠地彈了回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氣血翻涌。
他不信邪,爬起來,再次沖過去。
結(jié)果還是一樣。
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如銅墻鐵壁,橫亙在他與神山之間,堅不可摧。
「楚瑤!」
他瘋了一樣用拳頭捶打著那道無形的墻,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很快便皮開肉綻,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