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微風(fēng)拂過,送來陣陣清新的荷香。
船娘竹篙輕點(diǎn),小舟便如一片落葉,悠悠地向湖心蕩去。
“這湖心島雖不大,但每年都會想些新花樣來布置,從不讓人覺得乏味?!秉S夫人輕搖著團(tuán)扇,笑著對白念珍說道。
她倒不是第一次來,所以對這里的情況還比較熟悉。
白念珍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那湖心島果真如一塊碧玉,鑲嵌在鏡面似的湖水中央。
小舟還未靠岸,便已能看見島上景致的精妙。
一條蜿蜒的白石小徑在綠樹掩映間若隱若現(xiàn),小徑旁點(diǎn)綴著幾座形態(tài)各異的太湖石,石上攀著青藤,石下生著幽蘭,每轉(zhuǎn)過一個彎,眼前的景象便截然不同。
“確是用心了。”白念珍由衷贊嘆。
小舟很快靠了岸,兩人攜手登島。
一踏上那白石小徑,更覺此地巧思無限。
走不上幾步,便見一叢翠竹之后,藏著一座小巧的茅草亭,亭前引來一道活水,形成一彎小溪。
再往前行,繞過一片精心修剪過的花圃,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片臨湖的軒榭。
每一步都引人入勝,每一處都別具匠心,讓人幾乎忘了這只是一座不大的湖心島。
午宴便設(shè)在臨湖的軒榭之中,一張張矮幾錯落有致地?cái)[開,四周垂著半透明的紗幔,風(fēng)一吹,紗幔輕飄,湖光山色盡收眼底。
宴席的主題是荷,每一道菜都與這夏日的花中君子有關(guān)。
一道碧筒飲,是將荷葉卷成杯狀,盛了清冽的美酒;一道荷花酥,點(diǎn)心做成含苞待放的荷花模樣,層層酥皮薄如蟬翼,精致得讓人不忍下口;還有一道清炒藕帶,脆嫩爽口,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清甜。
白念珍與黃夫人尋了個清靜的位置坐下,一邊品嘗佳肴,一邊閑聊。
席間,黃夫人又為她引薦了兩位夫人,一位是兵馬司家的,另一位的夫家則掌皇家生意。
白念珍言談得體,舉止大方,不過半個時辰,便與那兩位夫人相談甚歡,甚至談妥了兩樁生意,心中頗為滿意。
她隨意地環(huán)顧四周,卻并未在席間看到明珠郡主身影,不知道去了何處,倒是麗娘在和別的夫人在說話,好像分不開身的模樣。
她并未多想,收回目光,繼續(xù)與黃夫人她們說笑。
正當(dāng)眾人言笑晏晏之際,不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
“救命?。】ぶ髀渌?!”
軒榭中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驚得站了起來,紛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只見湖邊的一處親水平臺上,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裙的少女正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渾身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落葉。
白念珍認(rèn)出,那是李牧言的妹妹李雪蓮,之前在閣老府就見過。
她此刻雙目圓睜,滿是驚恐,手指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嘴唇哆嗦著,連牙齒磕碰的“咯咯”聲都清晰可聞。
說時遲那時快,早已候在島上的幾個健壯婆子立刻反應(yīng)過來,沒有絲毫猶豫,“噗通”幾聲便躍入了水中。
她們顯然熟諳水性,很快便將一個掙扎無力的人影從水里撈了上來。
麗娘匆匆趕來,手中抱著一條厚厚的毯子,臉上血色盡褪。
她踉蹌著跑到岸邊,一把將剛被救上來的明珠郡主緊緊裹住。
可明珠郡主雙目緊閉,嘴唇發(fā)紫,顯然是嗆了不少水,已然陷入了昏迷。
“郡主!郡主您醒醒?。 丙惸锛钡醚蹨I直流,聲音里帶著哭腔,六神無主地?fù)u晃著懷里的人。
明珠郡主要是在她這宴請上出了事,就算是李家是閣老家,也討不了半點(diǎn)好。
周圍的夫人們也都圍了上來,卻都束手無策,只能跟著干著急。
白念珍看著昏迷不醒的明珠郡主,心中猶豫了一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眼看一條人命就要在眼前消逝,她又如何能袖手旁觀。
善良的本能終究壓過了明哲保身的念頭。
她快步上前,撥開人群,對慌亂的麗娘沉聲道:“李夫人,快別搖了!必須立刻讓郡主把肚子里的水吐出來,再晚就來不及了!”
麗娘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抬頭望著白念珍,急切地問:“怎么做?白姐姐,你快說,要怎么做?”
“信我就好?!卑啄钫湔Z氣不容置疑,透著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
得到麗娘的默許,她不再耽擱,立刻“噗通”一聲跪倒在濕漉漉的地面上,對旁邊兩個還算鎮(zhèn)定的婆子吩咐道:“快,幫我把郡主翻過來,讓她趴在我的腿上,頭一定要低下去!”
那兩個婆子見她鎮(zhèn)定自若,也不自覺地聽從了她的指揮,七手八腳地將昏迷的明珠郡主抬起,小心地讓她以一個腹部朝下,頭低垂的姿勢趴在了白念珍的大腿上。
白念珍調(diào)整好姿勢,深吸一口氣,將右手掌根抵在明珠郡主后心偏下的位置,然后用盡全身的力氣,一下一下地,富有節(jié)奏地向上推壓。
這個法子,是她幾年前從一位走南闖北的游醫(yī)那里學(xué)來的。
當(dāng)時她親眼見到那位游醫(yī)用同樣的手法,救活了一個溺水的孩童。
她覺得神奇,事后特意虛心請教了其中的關(guān)竅,沒想到今日竟真的派上了用場。
一下,兩下,三下。
周圍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盯著白念珍的動作。
麗娘更是捂著嘴,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生怕打擾了她。
白念珍的額頭上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手臂也開始感到酸麻,但她不敢停下。
要是她沒插手,明珠郡主就算出了事情,也和她無關(guān), 但是既然她插了手,要是救不回來,她下場肯定很慘。
就在她快要力竭之時,身下的明珠郡主忽然猛地一顫,喉嚨里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嗆咳聲。
“咳!咳咳!”
一股夾雜著水草和泥腥味的湖水,從明珠郡主的口鼻中噴涌而出。
緊接著,她又劇烈地咳嗽了幾聲,雖然依舊雙目緊閉,但那微弱卻真實(shí)的呼吸聲,如同天籟一般,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