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院的演武場積著一層薄霜,清晨的寒風(fēng)卷著砂礫打在臉上,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針在刺。蘇一站在隊列末尾,洗得發(fā)白的雜役服在一眾灰撲撲的身影里并不起眼,唯有腰間那柄不起眼的鐵劍,在晨光下偶爾閃過一絲暗沉的光。
“都給老子站好了!”負(fù)責(zé)考核的外門執(zhí)事將令牌往地上一摔,金屬撞擊凍土的脆響驚得前排幾個雜役打了個哆嗦,“今日考核分三項:引氣、舉重、實戰(zhàn)!達(dá)不到標(biāo)準(zhǔn)的,繼續(xù)給老子在藥園刨土!”
蘇一的指尖在劍柄上輕輕摩挲。這三天來,他每晚都借著血焚靈脈的力量淬煉身體,雖然還不能像真正的修士那樣引動天地靈氣,但體內(nèi)那幾條暗紅色的靈脈已經(jīng)能勉強驅(qū)動氣血,力量較之前強了數(shù)倍。此刻他能清晰地聽到前排雜役們緊張的心跳聲,甚至能分辨出誰的氣血虛浮,誰在暗自運轉(zhuǎn)粗淺的煉體法門。
“第一項,引氣入體!”執(zhí)事拿出一面水鏡,鏡面泛著淡淡的藍(lán)光,“將手放在上面,能引動靈氣讓鏡面發(fā)光者,過!”
雜役們排著隊上前,大多人手掌剛接觸水鏡,鏡面便只泛起一層微弱的白芒,甚至有人連白芒都引不出來。蘇一冷眼旁觀,這些雜役常年被壓榨,別說引氣,能保住一口元氣就不錯了。
“下一個!”
輪到蘇一時,周圍突然響起一陣竊笑。
“看,是那個廢靈根!”
“他還敢來考核?真是不知死活!”
“聽說王管事昨天還抽了他三鞭子,看來是打傻了?!?/p>
污言穢語像冰錐一樣扎過來,蘇一卻面無表情。他將手掌按在水鏡上,按照莫無塵教的法子,引導(dǎo)丹田中的血焚靈脈緩緩運轉(zhuǎn)。與尋常修士引動天地靈氣不同,他調(diào)動的是自身精血所化的靈力,這種靈力霸道而隱蔽,尋常法器根本探查不出。
水鏡先是毫無反應(yīng),周圍的嘲笑聲越來越大。那外門執(zhí)事皺了皺眉,不耐煩地?fù)]揮手:“下一個!”
就在這時,水鏡突然泛起一絲詭異的紅光,如同血珠滴入清水,在鏡面中央暈開一圈漣漪。雖然光芒微弱,卻帶著一種灼人的溫度,連空氣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層暖色。
“嗯?”執(zhí)事愣了一下,湊近細(xì)看,“這是……”他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靈力反應(yīng),既不是五行靈力的清亮,也不是陰邪功法的暗沉,倒像是……燃燒的血。
蘇一收回手,指尖殘留著水鏡的冰涼。他能感覺到丹田中的血焚靈脈有些躁動,顯然剛才的引動消耗了不少精血。
“算……算你過了?!眻?zhí)事猶豫了一下,在名冊上劃了個勾。周圍的議論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被嘲笑了三年的廢靈根,竟然真的通過了第一關(guān)。
第二項考核是舉重。演武場中央擺著十尊石墩,最輕的三百斤,最重的八百斤。按照規(guī)矩,能舉起五百斤者為合格。
雜役們一個個上前,能舉起五百斤的寥寥無幾。輪到蘇一時,王屠子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演武場邊緣,抱著胳膊冷笑:“丙字七號,別逞能了,小心把胳膊壓斷!”
蘇一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向五百斤的石墩。這三天來,他以血焚靈脈淬煉筋骨,力量早已遠(yuǎn)超常人。當(dāng)他彎腰握住石墩的瞬間,周圍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他選的不是五百斤的,而是七百斤的那尊!
“瘋了!他絕對瘋了!”
“七百斤?就算是外門弟子也未必能舉起!”
王屠子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原本想看著蘇一出丑,沒想到對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蘇一深吸一口氣,丹田中的血焚靈脈急速運轉(zhuǎn)。暗紅色的氣流順著經(jīng)脈涌入四肢,肌肉賁張的瞬間,他能聽到骨骼摩擦的輕響。
“起!”
低喝一聲,七百斤的石墩被他穩(wěn)穩(wěn)舉過頭頂。晨光下,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皮膚下隱約可見紅色的脈絡(luò)在游動,像是有無數(shù)條小蛇在皮下穿行。
“不可能!”王屠子失聲尖叫,他看管蘇一三年,從未見過對方有如此力量。
蘇一舉著石墩站了三息,面不紅氣不喘地將其放下。演武場一片死寂,連那外門執(zhí)事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合格?!眻?zhí)事在名冊上重重一劃,看向蘇一的眼神多了幾分審視。
最后一項是實戰(zhàn)。按照規(guī)矩,雜役們兩兩對戰(zhàn),勝者可進入下一輪。蘇一的對手是個身材魁梧的雜役,據(jù)說以前是殺豬的,一身蠻力驚人。
“小子,識相的就自己認(rèn)輸,不然別怪我下手重!”壯漢活動著脖頸,發(fā)出咔咔的聲響,眼神兇狠地盯著蘇一。
蘇一握著腰間的鐵劍,沒有說話。他能感覺到對方氣血旺盛,但雜亂無章,顯然只是憑借蠻力。
“開始!”
隨著執(zhí)事一聲令下,壯漢猛地?fù)渖蟻恚板伌蟮娜^帶著勁風(fēng)砸向蘇一的面門。這一拳勢大力沉,若是被打中,不死也得脫層皮。
蘇一卻不退反進,腳下踩著莫無塵教的迷蹤步,身形如同鬼魅般側(cè)身避開。這步法算不上精妙,卻異常靈活,正好克制壯漢的蠻力。
“咦?”外門執(zhí)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步法雖然粗淺,卻隱隱透著幾分門道,不像是雜役能學(xué)到的。
壯漢一拳落空,惱羞成怒,轉(zhuǎn)身又是一腳橫掃。蘇一矮身躲過,同時右手握住了背后的鐵劍。
“鏘!”
鐵銹剝落的劍身出鞘,帶起一道暗黑色的弧光。蘇一沒有用任何劍法,只是憑著本能橫斬而出。他能感覺到丹田中的血焚靈脈順著手臂涌入劍身,原本黯淡的劍身突然泛起一層血色光暈。
“噗嗤!”
壯漢還沒反應(yīng)過來,胸前的衣襟已經(jīng)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冰冷的劍鋒貼著皮膚劃過,留下一道血痕。
“我……我認(rèn)輸!”壯漢臉色慘白,他能感覺到那劍上的灼熱氣息,仿佛再慢一步,自己就要被燒成灰燼。
蘇一收劍入鞘,動作干脆利落。演武場再次陷入寂靜,所有人都被剛才那道血色劍光驚呆了。
王屠子的臉色鐵青,他快步走到外門執(zhí)事身邊,低聲道:“執(zhí)事,這小子肯定用了什么旁門左道!一個廢靈根怎么可能這么厲害?”
執(zhí)事皺了皺眉,他也覺得蘇一有些古怪,但考核規(guī)矩擺在那里,勝者就是勝者?!鞍匆?guī)矩來?!彼淅涞仄沉送跬雷右谎?,“蘇一,晉升外門弟子,歸入丙字堂?!?/p>
蘇一的心臟猛地一跳。外門丙字堂……他記得,趙無極當(dāng)年就是從丙字堂一步步爬到內(nèi)門首席的。而林清瑤,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乙字堂的核心弟子。
“多謝執(zhí)事?!碧K一微微躬身,轉(zhuǎn)身時,正好對上王屠子怨毒的眼神。他知道,這個睚眥必報的管事絕不會善罷甘休,但他不在乎。從今天起,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雜役,而是能執(zhí)劍的外門弟子。
離開演武場時,陽光已經(jīng)升高,驅(qū)散了晨霜。蘇一走在通往外門弟子居住區(qū)的路上,沿途的雜役們紛紛避讓,眼神中充滿了敬畏。他能感覺到那些目光中的復(fù)雜情緒,有羨慕,有嫉妒,也有恐懼。
“蘇一!”
一個清脆的聲音自身后傳來。蘇一轉(zhuǎn)身,看到林清瑤穿著一身淺藍(lán)色的外門弟子服,站在不遠(yuǎn)處的銀杏樹下。晨光透過金黃的葉片灑在她身上,勾勒出纖細(xì)的身影,與溫泉池那晚的粉色紗幔判若兩人。
蘇一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林清瑤快步走上前,手中拿著一個布包:“這是……我上次欠你的?!彼龑⒉及f過來,里面是一瓶培元丹,“那天在溫泉池,是我太沖動了。”
蘇一看著那瓶培元丹,突然想起了莫無塵給的那三顆。同樣是培元丹,意義卻天差地別。他沒有接,只是淡淡道:“林師姐不必如此,雜役與外門弟子,本就不是一路人?!?/p>
林清瑤的手僵在半空,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我知道你還在怪我……三年前的事,我……”
“三年前的事,我記得很清楚?!碧K一打斷她,眼神冰冷,“但我更清楚,現(xiàn)在的我,還不配讓林師姐如此‘關(guān)心’?!彼⒅智瀣幍难劬?,一字一句道,“倒是你,最好離我遠(yuǎn)點,免得被‘趙師兄’知道了,又要怪罪你?!?/p>
林清瑤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嘴唇囁嚅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蘇一不再看她,徑直走向丙字堂。他能感覺到背后那道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有擔(dān)憂,有愧疚,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但這些,對他來說都已毫無意義。
丙字堂的住處比雜役院好不了多少,依舊是破舊的木屋,只是多了一張修煉用的蒲團。蘇一剛放下行李,就有人找上門來。
“你就是蘇一?”三個穿著外門弟子服的少年堵在門口,為首的那人三角眼,嘴角帶著一絲獰笑,“聽說你今天在考核場上很威風(fēng)啊?!?/p>
蘇一靠在門框上,淡淡道:“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我們丙字堂的‘大名人’?”三角眼嗤笑道,“不過也是,能從雜役爬到外門,確實有幾分運氣?!彼砗蟮膬扇艘哺逍ζ饋?。
蘇一能感覺到這三人的氣息,都是剛引氣入體的水平,比那個殺豬的壯漢強不了多少。他懶得廢話,直接道:“滾?!?/p>
“你說什么?”三角眼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小子,別給臉不要臉!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趙師兄的遠(yuǎn)房表弟,趙虎!”
趙無極的表弟?蘇一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真是剛離開狼窩,又進了虎穴。他緩緩站直身體,丹田中的血焚靈脈開始運轉(zhuǎn),一股灼熱的氣息彌漫開來。
趙虎被那股氣息逼得后退半步,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你……”
沒等他說完,蘇一已經(jīng)動了。他的身形如同鬼魅般竄出,右手成拳,帶著暗紅色的氣流砸向趙虎的胸口。這一拳沒有用任何靈力,純粹是肉身力量,卻帶著血焚靈脈的灼熱,仿佛一拳能將對方的五臟六腑都燒熟。
“砰!”
趙虎像個破麻袋一樣倒飛出去,撞在墻上,吐出一口血沫。他身后的兩人嚇得臉色慘白,轉(zhuǎn)身就要跑。
“把他拖走?!碧K一冷冷道,“告訴趙無極,想找我麻煩,自己來?!?/p>
兩人連滾帶爬地拖走趙虎,連狠話都不敢留下。
蘇一關(guān)上門,走到蒲團上坐下。他知道,打了趙虎,就等于打了趙無極的臉,接下來的日子絕不會平靜。但他不在乎,甚至有些期待。
他拿出莫無塵給的《血焚重生訣》,借著窗外的天光仔細(xì)研讀。第二層靈脈凝練完成后,他已經(jīng)能看懂其中更深奧的部分——原來血焚靈脈不僅能淬煉肉身,還能與兵器相融,形成獨特的血火劍氣。
“血火劍氣……”蘇一喃喃自語,握住了身邊的血飲劍。按照功法所說,當(dāng)靈脈凝練到第三層時,就能初步施展劍氣。他能感覺到劍身中傳來的渴望,那是與血焚靈脈同源的力量在呼應(yīng)。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比剛才趙虎等人的要沉穩(wěn)得多。
“蘇一師弟在嗎?”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蘇一皺眉,起身開門。門口站著一個白衣少年,面容俊朗,氣質(zhì)溫潤,與丙字堂的破敗格格不入。
“你是?”
“在下李慕然,也是丙字堂的弟子?!卑滓律倌晡⑽⒁恍Γf過來一個藥瓶,“剛才看到趙虎他們來找麻煩,想必師弟受了驚嚇。這是一瓶療傷丹,希望能幫上忙?!?/p>
蘇一看著那瓶療傷丹,又看了看李慕然。這個少年的氣息很內(nèi)斂,若不仔細(xì)感應(yīng),根本察覺不到他已經(jīng)是煉氣三層的修士,比趙虎之流強了太多。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很清澈,沒有絲毫惡意。
“不必了?!碧K一沒有接藥瓶,“我沒事。”
李慕然也不勉強,將藥瓶放在門口的石階上:“師弟剛到丙字堂,可能還不知道這里的規(guī)矩。趙虎雖然混蛋,但背后有趙無極撐腰,師弟還是小心為妙?!彼D了頓,又道,“若是以后有什么難處,可以來找我?!?/p>
說完,李慕然轉(zhuǎn)身離開,背影挺拔,步履從容。
蘇一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石階上的藥瓶,若有所思。這個李慕然,不像是丙字堂的普通弟子,倒像是……某個大家族出來歷練的子弟。
他拿起藥瓶,打開聞了聞,里面確實是療傷丹,而且品質(zhì)比莫無塵給的培元丹要好得多。蘇一將藥瓶收好,不管李慕然是什么來頭,這份善意,他記下了。
接下來的幾天,趙虎果然沒有再來找麻煩,丙字堂的其他弟子也對蘇一敬而遠(yuǎn)之。蘇一樂得清靜,每日除了完成外門弟子的日常任務(wù),便是躲在木屋里修煉血焚訣,或是去后山找莫無塵。
“你的進展比我預(yù)想的快?!蹦獰o塵看著蘇一演練血火劍氣,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此刻的血飲劍上,已經(jīng)能穩(wěn)定地覆蓋一層血色光暈,雖然還很稀薄,卻已經(jīng)具備了灼傷靈力的效果。
“只是僥幸?!碧K一收劍入鞘,額上滲著汗珠。每一次施展血火劍氣,都要消耗大量精血,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負(fù)擔(dān)還很重。
“僥幸?”莫無塵嗤笑道,“當(dāng)年老夫凝練到你這個程度,用了整整半年。你能在十天內(nèi)做到,靠的可不是僥幸?!彼麖膽牙锾统鲆痪碇窈?,“這是《血影劍法》的殘篇,配合血焚靈脈使用,威力倍增。你拿去練練?!?/p>
蘇一接過竹簡,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字跡,筆畫扭曲,像是用鮮血寫就。他粗略一看,發(fā)現(xiàn)這劍法陰狠詭譎,招招致命,完全不似名門正派的武功。
“這劍法……”
“別管什么正邪?!蹦獰o塵打斷他,“能殺了仇人的,就是好劍法?!彼人粤藥茁?,臉色有些蒼白,“再過一個月,就是外門大比。趙無極肯定會讓趙虎參加,這是你接近他們的最好機會?!?/p>
蘇一點點頭。外門大比,勝者可晉升內(nèi)門弟子,這確實是他離開丙字堂的機會。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挑戰(zhàn)趙虎,甚至……趙無極。
“對了,”莫無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丙字堂的李慕然,你最好離他遠(yuǎn)點?!?/p>
蘇一心中一動:“前輩認(rèn)識他?”
“不認(rèn)識?!蹦獰o塵眼神閃爍,“但老夫看得出,那小子身上有股子不對勁的氣息,像是……某個老怪物的傳人?!彼麛[擺手,“總之,小心為妙?!?/p>
蘇一沒有再問,將《血影劍法》收好。他知道莫無塵不會無緣無故提醒他,李慕然的身份,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復(fù)雜。
回到丙字堂時,天色已晚。蘇一剛走到木屋門口,就看到李慕然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他。
“蘇師弟。”李慕然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我聽說你在修煉劍法?正好我這里有本《基礎(chǔ)劍法詳解》,或許對你有用?!?/p>
蘇一看著他遞過來的劍譜,又想起了莫無塵的話。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多謝李師兄?!?/p>
“不客氣?!崩钅饺恍α诵Γ皩α?,外門大比的報名開始了,師弟要參加嗎?”
“自然?!?/p>
“那真是太好了,”李慕然眼中閃過一絲期待,“我也會參加,到時候希望能和師弟切磋一下?!?/p>
蘇一點點頭,沒有說話。他能感覺到李慕然的氣息很平和,沒有絲毫敵意,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白衣少年身上藏著秘密。
李慕然離開后,蘇一打開那本《基礎(chǔ)劍法詳解》,發(fā)現(xiàn)里面的注解深入淺出,遠(yuǎn)比《血影劍法》容易理解。他對比了一下,發(fā)現(xiàn)《血影劍法》的許多招式,都能在基礎(chǔ)劍法中找到原型,只是更加極端,更加狠辣。
“原來如此……”蘇一恍然大悟。無論多么陰邪的劍法,根基終究是基礎(chǔ)。莫無塵讓他練《血影劍法》,而李慕然給了他基礎(chǔ)劍譜,這倒是有趣。
他將兩本劍譜放在一起,開始潛心研究。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照在他專注的臉上,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抹越來越熾熱的火焰。
接下來的半個月,蘇一幾乎住在了后山。白日里他鉆研《基礎(chǔ)劍法詳解》,將每一個基礎(chǔ)招式練到極致,劍招由生澀到流暢,再到融入本能,指尖的起承轉(zhuǎn)合間,漸漸有了屬于自己的韻律;夜晚則運轉(zhuǎn)血焚靈脈修復(fù)經(jīng)脈,同時用莫無塵給的百獸精血擦拭血飲劍。那精血腥烈異常,每次接觸都像有火蟻啃噬指尖,但血飲劍卻漸漸染上一層溫潤的血色。每當(dāng)月華最盛時,劍身會微微震顫,仿佛在與他的血焚靈脈對話,那些曾經(jīng)模糊的劍招輪廓,也在一次次共鳴中變得清晰。
李慕然依舊時常來訪,有時會帶來新的傷藥,有時只是靜坐觀他練劍。兩人偶爾會討論劍法要義,蘇一發(fā)現(xiàn)李慕然對基礎(chǔ)劍法的理解極為精深,往往一句話就能點醒他連日的困惑。這種亦師亦友的相處,讓丙字堂的清冷日子多了幾分暖意,卻也讓蘇一更加疑惑——這樣的人物,為何會屈居丙字堂?
外門大比前一日,蘇一正在后山演練《血影劍法》的最終式“血隕”。血飲劍劃破夜空,帶起一道暗紅色的弧光,劍氣所過之處,巖石竟被灼出細(xì)密的裂痕。他收劍時氣息微亂,丹田中的血焚靈脈已經(jīng)凝練得如同實質(zhì),第三層靈脈隱隱有突破的跡象。
“看來明日的大比,會很有趣?!蹦獰o塵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手里把玩著一個酒葫蘆,正是那只刻著趙無極名字的信物,“趙無極今晚會去見長老,你若想做些什么,這是最好的機會?!?/p>
蘇一指尖微緊:“前輩想讓我做什么?”
“去他的住處看看?!蹦獰o塵仰頭飲了口酒,酒液順著嘴角流下,“他藏了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或許對你有用?!?/p>
深夜的內(nèi)門居住區(qū)靜悄悄的,巡邏弟子的腳步聲在遠(yuǎn)處規(guī)律地響起。蘇一借著血焚靈脈的隱匿氣息,如同壁虎般貼在墻角游走,很快便找到了趙無極的院落。院門未鎖,里面?zhèn)鱽韷阂值膶υ捖暋?/p>
“……那批藥必須在大比后送出,否則被長老發(fā)現(xiàn)就麻煩了。”是趙無極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
“可蘇一那小子突然冒出來,會不會礙事?”另一個聲音有些熟悉,竟是王屠子。
“一個剛?cè)胪忾T的廢物罷了。”趙無極嗤笑,“明日讓趙虎廢了他,永絕后患?!?/p>
蘇一的心臟猛地一縮,指尖攥得發(fā)白。他繞到院后,借著月光瞥見窗內(nèi)的景象——趙無極正將一個黑色陶罐遞給王屠子,罐口溢出的氣息與莫無塵給的百獸精血極為相似,卻更加陰邪。
就在他準(zhǔn)備撤離時,丹田中的血焚靈脈突然劇烈躁動,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襲來。蘇一猛地側(cè)身,一支淬毒的弩箭擦著他的肋骨飛過,深深釘入墻中,箭尾還在嗡嗡震顫。
“誰?!”院內(nèi)傳來趙無極的怒喝。
蘇一不再猶豫,轉(zhuǎn)身疾奔。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能感覺到趙無極的氣息正在快速逼近,那是煉氣七層的威壓,如同烏云壓頂般讓他呼吸困難。
“想跑?”趙無極的聲音帶著獰笑,“留下你的命來!”
蘇一猛地轉(zhuǎn)身,血飲劍出鞘的瞬間,血色劍氣暴漲。他沒有硬拼,而是借著迷蹤步的詭譎身形,繞到趙無極身側(cè),劍刃直逼對方握弩的手腕。這一劍融合了《血影劍法》的狠辣與基礎(chǔ)劍法的精準(zhǔn),角度刁鉆至極。
“叮!”
劍氣與弩箭碰撞,發(fā)出刺耳的脆響。趙無極后退半步,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的劍法……”
蘇一不給他反應(yīng)的機會,借著反震之力縱身躍起,翻身落在院墻上。他看著院內(nèi)臉色鐵青的趙無極,突然笑了:“趙師兄的弩箭,倒是比劍法準(zhǔn)多了?!?/p>
說完,他轉(zhuǎn)身躍入院外的黑暗中,只留下趙無極在原地怒吼。
回到丙字堂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蘇一坐在木屋前,看著血飲劍上的血色光暈,心中一片清明。趙無極的秘密、王屠子的參與、莫無塵的暗示……所有線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藥”這個字串聯(lián)起來。
晨光刺破云層時,外門演武場已經(jīng)擠滿了人。蘇一整理好衣袍,將血飲劍系在腰間,一步步走向擂臺。他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目光落在身上,有好奇,有敵意,還有李慕然投來的擔(dān)憂眼神,以及人群后方,林清瑤那復(fù)雜難辨的目光。
趙虎站在對面擂臺上,穿著嶄新的內(nèi)門預(yù)備弟子服,手中長劍泛著寒光,顯然對今日的比試志在必得。趙無極坐在看臺前排,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目光如同毒蛇般鎖定蘇一。
“蘇一!”趙虎的聲音在演武場回蕩,“今日我便讓你知道,雜役永遠(yuǎn)是雜役,妄想攀龍附鳳,只會摔得粉身碎骨!”
蘇一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拔出了血飲劍。暗紅色的劍身在晨光下流淌著妖異的光澤,丹田中的血焚靈脈全速運轉(zhuǎn),第三層靈脈在這一刻轟然突破,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充斥四肢百骸。
裁判的聲音落下時,他的身影已經(jīng)化作一道血色閃電,直撲對面的趙虎。
這一戰(zhàn),不僅是為了晉升內(nèi)門,更是為了撕開所有偽裝,讓那些隱藏在青云宗光環(huán)下的骯臟勾當(dāng),暴露在陽光之下。
劍已出鞘,恩怨,該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