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姜懷枝推著滿載紐扣的小車回家時(shí)，天色已暗。
街邊的路燈投下昏黃的光，將她的影子拉得細(xì)長(zhǎng)而孤獨(dú)。
那些惡毒的謠言像瘟疫般蔓延，她的紐扣再無人問津，攤位上積壓的貨物成了壓在她心頭的巨石。
她剛走到家門口，腳步猛地頓住。
本應(yīng)在學(xué)校的弟弟和該在醫(yī)院接受治療的母親，此刻竟站在門前，弟弟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母親則眼眶通紅，顯然哭過。
“你們?cè)趺础苯獞阎υ捨凑f完，弟弟突然沖上前，揚(yáng)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啪！”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巷子響起，姜懷枝踉蹌著跌坐在地。
臉頰火辣辣地疼，耳邊嗡嗡作響。
她不可置信地抬頭，卻見弟弟眼中滿是憤恨。
“姜懷枝！你怎么這么不知羞恥？我就說你怎么突然生意好了，我能上那么好的學(xué)校，媽的病也有專家治……原來都是靠和男人睡來的！”
“你在胡說什么？！”姜懷枝聲音發(fā)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母親顫抖著攔住弟弟，淚眼婆娑地看向她：“枝兒，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做了那些事？”
“我沒有！”姜懷枝猛地?fù)u頭，淚水奪眶而出，“媽，你信我，我從來沒有！”
母親盯著她的眼睛，半晌，終于緩緩點(diǎn)頭：“媽信你。”
她伸手將姜懷枝扶起來，哽咽著開口，“我知道你一直都為了我的病才這樣奔波，是我拖累了你，我們回去好不好，媽不喜歡城里，這城里……咱們不留了。”
連日來的委屈如洪水決堤，姜懷枝撲進(jìn)母親懷里，哭得渾身顫抖。
“我已經(jīng)沒續(xù)租攤位了……過些日子，咱們就一起回去……”
母親輕輕拍著她的背，剛想說什么，突然臉色一白，整個(gè)人軟軟地倒了下去。
“媽！”姜懷枝慌忙抱住她，弟弟也慌了神，一把扶住母親的手臂。
“藥呢？媽的藥在哪里？！”姜懷枝急聲問道。
“我們是被趕出來的……什么都沒來得及拿……”
見母親呼吸越來越急促，姜懷枝渾身發(fā)冷，猛地站起身：“我去求少東家！只有他，只要他有辦法讓媽媽回醫(yī)院?！?/p>
弟弟伸手想要攔住姜懷枝。可她已經(jīng)沖了出去。
夜色沉沉，姜懷枝跌跌撞撞地跑到顧家公館門前，膝蓋一軟，直接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門口的小廝皺眉攔住她：“干什么的？少東家不見外人！”
“求求你……讓我見見少東家！”
姜懷枝嗓音嘶啞，眼淚大顆大顆落下，“我媽媽病發(fā)了……只要能讓醫(yī)院收治她，我做什么都行！”
小廝不耐煩地推開她：“滾遠(yuǎn)點(diǎn)！少東家也是你能見的？”
就在這時(shí)，一輛轎車緩緩駛來，停在了公館門前。
車門打開，顧安予邁步下車，身后跟著喬樂潯。
姜懷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跪著向前爬了兩步：“少東家！求求你，我媽媽她……”
顧安予腳步一頓，眉頭微蹙，還未開口，喬樂潯便挽住他的手臂，嬌聲道：“安予，我有個(gè)耳環(huán)落在商場(chǎng)了，你陪我去拿好不好？”
顧安予的目光從姜懷枝身上掃過，最后看向門口的小廝：“無關(guān)緊要的人，以后別讓她出現(xiàn)在門口?！?/p>
說完他轉(zhuǎn)身與喬樂潯上車，再未多看姜懷枝一眼。
轎車緩緩駛離，姜懷枝跪在原地。
雨水浸透了她的衣裳，寒意蔓延，她強(qiáng)撐著爬起朝著車子追去。
車子只停滯了一瞬，下一秒又繼續(xù)加速，很快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姜懷枝再也支撐不住，跌倒在地，最終她只能轉(zhuǎn)身，朝著家的方向奔去。
回到家中，母親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姜懷枝跪倒在床邊，握住母親冰涼的手，哽咽著想要將人扶起帶去醫(yī)院。
可床上的人呼吸越來越輕，越來越輕，最終在她懷里徹底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