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華謝過看門大爺,轉(zhuǎn)身離開。
目標已經(jīng)確定,接下來,就是怎么把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周正的手上。
直接去紀委舉報?
不行。
紀委里面,難保沒有馬東強的眼線。
他一個紅旗鎮(zhèn)的小科員,前腳剛進去,后腳馬東強就知道了。
到時候,不等周正出手,自己就先被鎮(zhèn)長的馬仔給滅了。
郵寄匿名信?
也不穩(wěn)妥。
這種沒有真憑實據(jù)的信件,紀委每天都能收到一大堆,很可能直接被當成垃圾處理了。
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
一個既能把證據(jù)送到周正手上,又能把自己完全摘出去的辦法。
林華在縣城里找了個小復印店,把賬本從頭到尾復印了一遍。
原件,他貼身收好。
這是他最后的底牌。
然后,他找了個僻靜的角落,靜靜地等待。
他在等周正下班。
他要親自,把這份“大禮”,送到周書記的面前。
下午五點半,縣政府大院里,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下班走出。
林華站在街對面的一個報刊亭后面,視野緊緊鎖定著大門口。
他等了大概十分鐘,一個穿著白襯衫,拎著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從大院里走了出來。
男人大概四十歲左右,身材清瘦,面容儒雅,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步履沉穩(wěn)。
林華開啟天眼。
那股淡紫色、銳意進取的官運,正是從這個男人頭頂散發(fā)出來的。
他應該就是周正。
林華的心臟歡呼雀躍。
眼都不眨地盯著男人走出大門,向著西邊的方向走去。
他立刻跟了上去,始終保持著十幾米的距離。
行動要自然而然,不能引人懷疑,這樣的時機不多。
好在周正沒有坐車,就這么步行著。
他似乎有什么心事,眉頭不時皺起,走得并不快。
林華跟了他兩條街,終于,機會來了。
前面是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亮起,周正停下腳步,站在人行道邊等待。
他身邊,擠滿了同樣等待過馬路的行人。
就是現(xiàn)在!
林華邁開雙腿,快步從后面走了上去。
他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信封,里面裝著的,正是那份復印的賬本。
在與周正擦肩而過的瞬間,林華腳下一個“踉蹌”,身體一歪,像是被人擠了一下。
手里的信封,“不小心”脫手飛出。
信封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周正的腳邊。
“哎呀,我的東西!”
林華驚呼一聲,卻像是急著去追趕什么人,頭也沒回地擠進了前面的人群,轉(zhuǎn)眼就消失不見了。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周正連是誰丟的,都沒看清。
他只是本能地彎腰低頭,端看起腳邊的事物。
信封很厚,沒有署名,上面只用鋼筆寫著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丹江縣紀委周書記親啟”。
周正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蹲下?lián)炱鹦欧?,站直身體,想尋找剛才掉東西的那個年輕人。
可茫茫人海,哪里還有他的影子。
綠燈亮起,人群再次涌動。
周正捏著那個沉甸甸的信封,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他忍住了立刻拆開的好奇,把信封裝進了隨身公文包。
然后拐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
確認四周無人后,他才靠在墻邊,撕開了信封,抽出里面的東西。
那是一沓厚厚的復印紙。
當他看到第一頁上的內(nèi)容時,哪怕平日里再是沉穩(wěn),此時也是頗為震驚。
他一頁一頁地往下翻,越看,心跳得越快,臉色也越發(fā)的凝重和嚴肅。
等到全部看完,他終于明白,這是一份大禮。
原本剛到丹江,正愁沒有打開局面的突破口。
而現(xiàn)在,有人把一把削鐵如泥的利劍,送到了他的手上。
周正將材料重新裝好,塞進公文包的最里層,腳步稍快地走出了小巷。
轉(zhuǎn)身重新向著,縣政府大院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一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桑塔納,悄無聲息地駛?cè)肓思t旗鎮(zhèn)。
車子沒有在鎮(zhèn)政府停留,而是直接開到了鎮(zhèn)派出所的門口。
車門打開,周正帶著兩名紀委的工作人員,走了下來。
正在院子里澆花的王勇看到來人,先是一愣,當他看清周正胸前的工作牌時,手里的水壺“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縣紀委的副書記,竟然親自來了!
王勇活了三十多年,從沒像今天這么緊張過。
面對眼前這個戴著金絲眼鏡,氣質(zhì)儒雅的中年男人,他手心全是汗。
丹江縣紀委副書記,周正。
這可是縣里下來的大人物,平時他想見一面都難。
今天卻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這個小小的派出所院子里。
“周書記,您……您怎么來了?”王勇硬著頭皮問道,喉嚨有些干。
周正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看了一眼,他腳邊那個摔癟了的水壺,微微一笑。
“王所長,不用緊張。我今天來,是想跟你了解一些情況?!?/p>
“情況?”
“對。關于紅旗鎮(zhèn)鎮(zhèn)長,馬東強同志的。”
該來的,終于來了。
王勇不再猶豫,立刻把周正一行人,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關上門,他把目前掌握的所有情況,包括馬東強的酒駕檢測報告,那個碰瓷混混劉三的口供,原原本本地匯報了一遍。
周正聽得很仔細,時不時地在本子上記著什么。
等王勇說完,他才抬起頭。
“王所長,你做的很好,作為一個基層干部,能頂住壓力,堅持原則,很難得?!?/p>
一句簡單的夸獎,就讓王勇的眼眶,瞬間紅了。
這些年,他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白眼,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書記,我……”
“你什么都不用說,我明白?!敝苷龜[了擺手。
“接下來,我們紀委要對馬東強同志,進行正式調(diào)查,希望你能全力配合?!?/p>
“是!保證完成任務!”王勇挺直了腰板,大聲表態(tài)。
周正欣慰地點了下頭,站了起來。
“馬東強現(xiàn)在在哪里?”
“還在醒酒室關著?!?/p>
“帶我們過去。”
……
沒多久,一輛普通的桑塔納,掛著縣城的牌照,停在了辦公樓前。
車上下來三個人,兩男一女,都穿著白襯衫和深色長褲,表情嚴肅,手里提著公文包,徑直上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