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陳老太也盯著女兒陳阿妹看，希望能從女兒的口中聽到讓她安心的消息。
陳阿妹收回?cái)v扶她的手，視線落在馬淑珍的臉上。
她再次重復(fù)剛才的問題：“你不讓盼盼吃飯？”
馬淑珍心虛眼神躲閃，咬牙硬撐道：“你先說，盼盼她是不是回來了！”
陳老太也道：“對啊！阿妹，你快告訴我們，盼盼她是不是回來了？”
話音剛落，陳阿妹的身后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
洛盼盼邊雙手轉(zhuǎn)圈兒揉著眼睛，邊打著大大的哈欠，頂著一頭齊肩亂發(fā)從房間里出來，踢踏著水晶拖鞋往衛(wèi)生間的方向走去。
她完全沒注意到站在門口的幾人，前往衛(wèi)生間的腳步越來越快。
陳老太和馬淑珍看到小家伙好好的，懸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心終于落到了實(shí)處。
馬淑珍惱火質(zhì)問：“她回來了，你怎么也不跟我們說一聲?。〗o你打了個那么多電話，一個都不接！你是存心要嚇?biāo)牢覀?！?/p>
陳老太也埋怨：“阿妹，你這次真的過分了，我跟你阿嫂找了整整一天，昨晚更是整晚都沒敢合眼??！”
“哼~”陳阿妹冷笑，跨過自家門檻，踱步往外走，“我還沒質(zhì)問你們，你們倒是先質(zhì)問起我來了？”
馬淑珍臉色神色倏然變化，知道小姑子陳阿妹這是要開始算賬了。
“額~大寶二美他們兄妹幾個還在家，既然盼盼好好的在家，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轉(zhuǎn)身就想溜。
“站??！”陳阿妹冷喝，腳步瞬間加快，朝背著對她停下腳步的馬淑珍走去。
“阿妹?！标惱咸珨r下她，壓低聲音，“她畢竟是你阿嫂，反正盼盼沒事，你就別計(jì)較了。鬧大了，會被別人看笑話的?！?/p>
母親勸阻的話讓陳阿妹瞬間爆炸。
“別計(jì)較！又是別計(jì)較！你要不計(jì)較到什么時候？這次是盼盼機(jī)靈，知道跑到學(xué)校去找天樺。
“她要是自己一個人坐車回家，路上被人拐跑了，我找誰計(jì)較去！”
陳老太被吼得一瑟縮，弱弱松開了抓著陳阿妹胳膊的手。
殊不知她懦弱的模樣，只會讓陳阿妹更加怒不可遏。
在陳阿妹的記憶中，母親從來都這么懦弱，一生都在被丈夫打罵、被兒子嫌棄、被村里人不當(dāng)回事。
因此，陳阿妹在很小的時候就自覺肩負(fù)起了保護(hù)母親的責(zé)任。
她會在酒鬼父親試圖家暴母親的時候，張開雙手擋在母親的身前。
會在兄長對母親不耐煩的時候，直接呵斥警告。
會在村里人蠻不講理想多占田地時，扛著鋤頭去幫母親把地占回來......
可每一次，被她保護(hù)在身后的母親都會懦弱地對她說‘算了’、‘別計(jì)較了’、‘他畢竟是你爸’......
陳阿妹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身為女兒的她每次都能心疼理解母親的不容易。
可是這一刻，她的憤怒遠(yuǎn)超過了心疼。
陳老太讓她別計(jì)較的，是馬淑珍對她女兒的虐待！是她女兒差點(diǎn)走失！
陳阿妹胸腔起伏的弧度很大。
這兩日被她壓抑的各種情緒，在這一刻瀕臨爆發(fā)邊緣。
“媽媽~外婆？”上完廁所的洛盼盼已經(jīng)完全清醒，睜著大眼睛來到門口。
陳阿妹的理智瞬間被喚回。
她回頭交代女兒道：“盼盼，帶你外婆回屋。”
“好~”盼盼立馬邁過門檻，聽話地牽上陳老太的手，將一步三回頭的陳老太拽進(jìn)了家門。
陳阿妹走到馬淑珍身邊，手搭上馬淑珍的肩，收緊力氣。
聲音不大卻極具壓迫感：“從前我是給我媽和我哥幾分面子，才對你客客氣氣。你放著一團(tuán)和氣不珍惜，非要回味回味我的拳頭有多硬？”
威脅意味十足的話讓馬淑珍的回憶立馬閃回到十年前。
那時候馬淑珍嫁進(jìn)陳家三個多月，已經(jīng)摸準(zhǔn)了婆婆的軟柿子脾性。
她以自己懷著孕單獨(dú)回娘家不安全為借口，讓陳老太送她回娘家。
結(jié)果到了地方，她沒帶陳老太回娘家，而是把陳老太帶到同村的跛腳豬肉佬家。
她說了一籮筐跛腳豬肉佬的好話，要陳老太當(dāng)場答應(yīng)跛腳豬肉佬和陳阿妹的婚事。
陳老太不愿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大齡殘疾人，咬著牙不肯點(diǎn)頭。
馬淑珍不舍得跛腳豬肉佬出的高額介紹費(fèi)，捧著還平坦的肚子裝肚子疼，最后硬逼著陳老太答應(yīng)了下來。
誰知道陳阿妹當(dāng)天知道此事后，瘋牛一樣撲上來，將她摁在地上暴打。
陳大牛和陳老太兩個人動手拉，都愣是沒把陳阿妹拉開。
那天陳阿妹的拳頭是真硬??！
砸到她臉上，仿佛能把她臉上的骨頭砸裂！
馬淑珍被打得眼冒金星、鼻青臉腫，哭著跑回了娘家。
原以為陳大牛會帶著陳阿妹到娘家給她賠禮道歉，再跪下來求著她回家。
結(jié)果陳大牛沒等來，等來陳阿妹，又在她娘家鬧了一場！
最后，是馬淑珍把介紹費(fèi)還給跛腳豬肉佬，又自費(fèi)給跛腳豬肉佬買了水果香煙賠禮道歉，這才灰溜溜自己回了陳家。
自那以后，馬淑珍在小姑子陳阿妹面前老老實(shí)實(shí)的，不敢再主動招惹。
畢竟一頓打沒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兩頓就不一定了。
再后來，陳阿妹嫁給洛弘文，姑嫂倆的關(guān)系這才慢慢恢復(fù)表面的和氣。
馬淑珍從回憶中抽離，笑得比哭還難看，“阿妹，你誤會了！嫂子是什么人，你還不知道嗎？嫂子刀子嘴豆腐心，平常就愛說幾句不好聽的話。難不成我還真能餓著盼盼，不讓盼盼吃飯??？”
陳阿妹冷笑，“哼，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東西？”
“真不能??！”馬淑珍著急地拍大腿，“我是盼盼的親舅娘，真這么做，你哥回來不得打死我啊？”
陳阿妹不想再聽她辯解廢話，“錢呢？”
馬淑珍裝傻，“什么錢？”
“少給我裝瘋賣傻，前天我送盼盼回去的時候，給了你十塊錢做伙食費(fèi)。你不讓盼盼吃飯，還想收著我給的伙食費(fèi)？”
馬淑珍囁嚅：“在、在家，出來走得急，身上沒帶那么多錢?！?/p>
“現(xiàn)在回去拿，另外把我媽的行李收拾好，以后我媽就在我這兒住，不回去了?！?/p>
“??？”馬淑珍瞪眼，“這怎么行？哪有老人跟著女兒住的？不行不行，這事兒我可做不了主，你得打電話問你哥去?！?/p>
說完，她眼睛滴溜溜轉(zhuǎn)個不停，顯然是在思考對策。
婆婆陳老太雖然年紀(jì)大了，但還能幫她看孩子、洗衣做飯、喂雞鴨鵝。
陳老太要是搬到這邊來了，這些活誰做？
最重要的是，陳阿妹以前每個月都回娘家給陳老太送東西，有時還會給陳老太錢。
陳老太走了，這些不也跟著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