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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舜華帝姬 小饞 244192 字 2025-08-15 18: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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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斗焰

1

天將大雨,雷鳴陣陣,帝姬府內(nèi)的翠竹搖曳。

齊蕪臉色煞白,“阿燼有情有義,你就不怕,妙蘅名聲毀了,他娶了她,如此來照顧她一生嗎?”

謝舜華聽了,抬了抬眉毛,“是嗎。”

她毫不客氣地道:“既是帝姬下降,他豈有納妾之理,他敢納妾,我就敢殺了他?!?/p>

她話音未落,殿內(nèi)一片死寂。

齊蕪顯然未料到她會如此直白狠絕。

謝舜華卻神色如常,指尖輕輕敲擊案幾,似在思索。

片刻后,她輕笑一聲,語氣里帶著幾分譏誚:“蕭飛燼重情重義不假,但他不蠢。照顧恩師遺孤,有千百種方法,莫非只有娶了她這一條路不成?”

齊蕪頓時噎住,她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悲鳴。

“可妙蘅,她對阿燼情根深種,她只是求阿燼庇護,哪里就會威脅到帝姬您的位置呢。您就一定要趕盡殺絕,半點后路也不留嗎?”

她“撲通”一聲朝謝舜華跪了下來,“殿下,您若肯在此時,讓阿燼納了妙蘅,庇護師長遺孤,這也是仁義之舉啊。想必天下之人都會稱頌帝姬大度?!?/p>

眼前的女人哭得肝腸寸斷,自尊全無,謝舜華居高臨下地瞧著,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悲憫。

齊蕪身為齊老王爺獨女,曾經(jīng)也是風華絕代,驕縱無比,到底是什么,將她的心氣與驕傲磨滅得一絲不剩。

寧肯將獨女與人為妾,也不愿想想旁的出路嗎。

謝舜華嘆息一聲,走回案前,提筆在紙上寫了幾行字,隨后將紙遞給齊蕪:“范妙蘅若愿意,可入我府中為女官,待在我身邊,您自不必擔心她會任人欺凌。我自會保她一生衣食無憂。”

齊蕪接過紙,手抖得幾乎拿不穩(wěn)。

她抬頭看向謝舜華,眼中滿是絕望:“你……你當真要如此絕情?妙蘅自幼被嬌慣壞了,她如何做得來——”

“阿娘,我做得來。”

清凌凌女聲傳來,兩人回頭去望,一身素衣孝服的范妙蘅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處。

她尚未從父親逝世的悲痛之中緩過來,就得知兄長火燒靈堂,更是以子弒父。

一夜之間,家逢大變,范府地位一落千丈,她備嘗世人冷眼。

雖然只過了三月,但想起從前恣意任性的日子,已是恍若隔世。

她洗去全部紅妝,鵝蛋臉素凈白嫩,身著孝衣,倒比她華服金釵時顯得更清俊神朗,微微朝謝舜華福身行禮后,又抬起頭來,像一場風暴后顫巍巍挺起的一棵水蔥。

她微紅著眼睛,再次重復道:“我愿為殿下身旁女官?!?/p>

齊蕪震驚,撲上前來,握住范妙蘅肩膀,不住地顫抖。

“妙蘅,你,你何曾做過這樣的事呢,你不要沖動,你的終身,阿娘會給你想辦法的,你不要擔心——”

謝舜華觀范妙蘅的神色,見她異常堅定,不似賭氣。

于是她暫且不開口,靜觀事態(tài)變化。

范妙蘅凝視著母親,紅腫著眼發(fā)問,“阿娘,誰能保證我的終身?”

齊蕪哽咽道,“當然是一個好郎婿,你嫁個好人家,一輩子都有指望了——”

范妙蘅掙開她娘,哭道,“阿娘,你還未明白嗎!女人好與不好,與郎婿的好與不好,沒有干系。外祖父還不夠疼愛你嗎,他寧肯招婿也想護著你終身。但最后呢——”

齊蕪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了。

“爹是清廉無比,但范府過的什么日子,阿娘你不清楚嗎?

“為了撫育我與兄長,阿娘您的嫁妝箱子里已盡是當票了。

“到現(xiàn)在,范府齊府沒有一個能夠撐起門楣的人。

“所謂的好郎婿,也不過是將一生的苦樂交予他人之手。既然都是吃苦,我寧愿選擇自己走的路?!?/p>

范妙蘅說完這通話,不顧齊蕪反對,跪在謝舜華身前,堅決道:“臣女愿入帝姬府,愿為帝姬身側(cè)女官?!?/p>

謝舜華淡淡凝視著她,“你可要想好了,我府中不養(yǎng)閑人。身側(cè)女官自有章法,你來也是從最末做起,月錢兩吊,有功才能升。從此后,你就再不是范府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了?!?/p>

范妙蘅堅決地叩頭下去,“我愿意?!?/p>

2

“范妙蘅當真留在謝舜華身邊做女官了?”

謝舜玉撫著手中一根馬鞭,懶懶地問道。

冰茹畢恭畢敬地回答,“是?!?/p>

“那可就糟了?!?/p>

謝舜玉淡淡道,“范棠云身死后,蕭飛燼將范府守得滴水不漏,我們的人插不進去手,如今范妙蘅也留在謝舜華身邊了,恐怕他與我們勾結(jié)之事,就瞞不住了?!?/p>

“阿姊,想想辦法啊?!?/p>

謝舜遠面色陰鷙,“要我說,那晚要殺,就該將范府全家都殺干凈,如今真是后患無窮?!?/p>

“好了阿遠,說過你多少次,性子不要這么急?!?/p>

謝舜玉還是不緊不慢的模樣,她彎下身,纖長手指一勾,挑起薛執(zhí)忠的下巴,“表兄,你瞧瞧你給我惹的事?!?/p>

薛執(zhí)忠只著單衣,跪在寒玉算盤上,額頭上冷汗頻頻,唇色烏白,身子抖如篩糠。

到底是自己兒子,薛光宗有些不忍心,剛要開口求情:“帝姬——”

謝舜玉瞳孔一抬,淡淡的眸色不悲不喜,像猞猁盯住獵物,“舅舅,我記得我說過。人蠢,就要聽話?!?/p>

薛光宗的話就咽了回去,他嘆口氣,垂頭問道:“謝舜華必定不會放過我們。該如何是好?!?/p>

謝舜玉松開手,直起身子,輕輕拍了拍薛執(zhí)忠的臉頰,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誚:“表兄,你這腦子若是能用在正事上,也不至于讓我如此費心?!?/p>

薛執(zhí)忠低著頭,不敢吭聲,只是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謝舜玉轉(zhuǎn)身走到窗邊,手中馬鞭輕輕敲擊掌心,目光投向遠處,似在思索什么。

“說到底,這件事并不由謝舜華做主?!?/p>

謝舜遠皺眉道:“阿姊,你的意思是?”

謝舜玉輕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龍椅上坐著的,終究還是父皇。只要父皇不想動舅舅,她費盡心機,也不過惘然?!?/p>

薛光宗聞言,眼中一亮,連忙道:“帝姬英明!只是,官家,官家若是得知——”

謝康云若是得知他背地里做的那些勾當,豈有不動他的道理。

謝舜玉瞥了他一眼,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還有不易察覺的對蠢人的厭煩:“舅舅伺候父皇這么多年了,難道不知父皇是個什么性子嗎?!?/p>

薛光宗自然知道。

謝康云最會粉飾太平,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懶怠性子,只要火不燒到他身上來,只要不會威脅南朝根基,他永遠都能裝作看不見。

薛家之所以能得享恩寵多年,也是因為這點。

大大小小的煩心事都有薛光宗替謝康云攬下,他是謝康云最忠實的奴才。

謝康云用慣的狗,哪怕咬了別人,也不愿輕易打殺了。

“舅舅只管去找父皇哭訴求情,推說年邁糊涂也好,總之,大事化小,把錯全推到旁人身上,再順勢要辭官以謝罪——”

薛光宗明白了。

“當然,還有一點?!?/p>

謝舜玉頓了頓,眼中冰冷如霜:“舅舅要記住,此事無論如何,不能牽扯到我與阿遠的身上。我們都不知情。”

薛光宗想起薛執(zhí)忠曾說的那些話,不由得膽寒一瞬。

謝舜玉這是何意,她要將自己擇出來了嗎?

薛執(zhí)忠亦是抬起頭來,他嘴唇干裂,仰頭欲要說話,正正撞見謝舜玉冷眼,她冷笑,“我知道你們心里在想什么?!?/p>

謝舜玉雖無心肝,但對薛家一向是盡心盡力,若非程硯不聽勸,為著些蠅頭小利私下抗命,她何至于反手推他去死。

自己的枕邊人與舅舅,聯(lián)起手來算計于她,勢要將她一起拖入深淵。

饒是謝舜玉,得知薛執(zhí)忠背著自己去給謝舜華送賬本時,也不得不心涼心驚。

她越想越氣,一鞭子抽在薛執(zhí)忠臉上,血痕凸起,薛執(zhí)忠不敢喊疼,沉默地受著。

“人心難測,我也懶得解釋。不過舅舅,你這次最好聽話。否則,謝舜華要殺你,我可就顧不得了。”

薛光宗雖不解,但不敢再辯,低頭認了。

3

天最熱的時候,震驚朝野的范相被害一案落下帷幕。

刑部尚書程泉的結(jié)案報告將此事來龍去脈都梳理清楚。

范棠云與北齊商人勾結(jié)走私,被范相發(fā)現(xiàn),哭求父親放過不得,范棠云以子弒父,犯下如此大逆之案。

范妙蘅將范棠云來不及銷毀的罪證統(tǒng)統(tǒng)呈遞給了刑部,由舜華帝姬求情,禍不及子孫,范府無一株連,范妙蘅入帝姬府為女官。

范府之事處置完了,但還有旁的事,程泉卻是琢磨不定,不知該如何下手。

舜華帝姬給的賬本牽涉太廣。

三省六部幾乎都有官員牽涉在內(nèi),更要緊的是,隱隱指向的,還有薛家。

程泉不敢擅自處理,查到薛家他便立刻罷手,封存證據(jù),一并遞交進了紫宸殿,靜候謝康云處置。

折子壓在紫宸殿三日,并無消息傳出。

謝舜華面上不動聲色,實已有些焦躁。

薛家顯然牽扯在走私當中,旁的事,謝康云容著薛光宗也就罷了,這是大事兒,他也這般大度么?

就算不要薛光宗的命,難道還容著他繼續(xù)待在相位上作威作福嗎?

謝舜華如此想著,秦祿海前來請她了。

秦祿海畢恭畢敬,“天熱了,官家請帝姬前往玉津園一同消暑。”

謝舜華頷首,乘著轎輦隨秦祿海一同到了玉津園。

閔河之水悠悠注入園內(nèi),活水清澈蜿蜒,兩道垂柳依依,行宮樹木蒼翠欲滴,行走之間有風,并不覺熾熱,一入園便甚覺涼爽。

秦祿海領著謝舜華到了映月水榭,曲折廊亭劃過碧水,朱紅廊柱重重疊疊,盡頭是宴射亭。

薛光宗與謝舜玉姐弟正伴在謝康云身旁,幾人的笑聲遠遠傳了過來。

秦祿海低頭對謝舜華道:“帝姬稍候。”

謝舜華心里隱隱有了答案。

她站的地方不遠不近,一些話臨水傳來,聽不真切。

“臣老邁昏庸,臣糊涂——請官家恕罪——

“都是下面的人蒙蔽,臣豈敢背棄官家——”

謝康云行獵到了興處,只一句:“下不為例?!?/p>

謝舜華的心,跌到了谷底。

她知道,薛光宗走私一事,便算是揭過去了。

謝康云并非不知,只是暫時不想動。

她抿緊唇瓣,面沉如水。

謝舜玉眼角余光早就瞧見謝舜華來了,她已費一番功夫,知道這事兒,父皇算是繞過薛家了,也沒有牽扯到她。

一時間,有些得意。

她笑著,從侍女捧著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來,狀似不經(jīng)意地搭弓,像是朝著湖面方向射去,但箭出弦上的前一刻,她陡然調(diào)轉(zhuǎn)箭頭,雪亮的箭尖朝著謝舜華而去。

謝舜華站在原地,動也未動。

箭尖削斷她一截頭發(fā),并未停下,直勾勾沖著身后宮人侍從而去,“噗嗤”一聲,利器入血肉的聲音,謝舜華身旁一個小太監(jiān),霎時斃命。

身后宮人尖叫起來,亂作一團。

這動靜自然引得謝康云一行人看來。

謝舜玉閑閑收弓,刻意驚訝,“哎呀,我錯了眼,以為一只朱鹮飛了過去?!?/p>

她福身請罪,“父皇,女兒箭術不精,驚著四妹妹了,還請父皇責罰。”

秦祿海來報,謝康云得知是死了一個宮人,又是意外,不痛不癢地訓斥了她幾句,也就罷了。

他對著謝舜華道:“天熱,你快去歇著罷。這里有你哥哥姐姐陪著呢。”

謝舜玉姐弟在謝康云瞧不見的地方,朝她勾起笑容,他們在明目張膽地挑釁。

當著你的面殺人又如何,你知道我們作惡又如何。

謝舜華面色沉了又沉。

最終,她從廊亭的陰翳中走出來,笑著福身道:“是。晚些時候,女兒再來向父皇請安?!?/p>

4

秦祿海將謝康云草擬的圣旨給了謝舜華,謝舜華瞧過后,竟怒極反笑。

她越笑越瘆人,秦祿海瞧著都害怕。

除了薛光宗,謝康云都處置了。

他的意思,謝舜華再清楚不過,走私案到此,已足以平民怒。

但薛光宗與薛家不除,又算得什么公道。

遭此大難,薛家也能全身而退,往后豈不更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

她的不滿與譏諷寫在臉上。

秦祿海不由勸誡:“殿下,這事,我知道您是受委屈了,但您也得為官家想想?!?/p>

這話是對的,但謝舜華聽了,越愈發(fā)想笑。

謝康云帝王之尊,要什么沒有,素日都只能旁人絞盡腦汁地討好他,她有什么必要為他想。

她為謝康云著想,誰為那些喘不過氣的百姓著想呢。

事實如此清晰,謝康云也不處置,她怎能不灰心呢。

秦祿?;畹锰昧?,是人,他都能揣測到幾分心思,見謝舜華不說話,心知她并不認可自己所說,甚至還有些輕蔑。

他不由得苦口婆心,“帝姬莫怪老奴多嘴。范公與清流文臣都以天下為己任,很多時候,官家也是身不由己。所以朝中上下,總得有人為官家喉舌?!?/p>

謝舜華忽然看秦祿海一眼。

他說完這話后,又低眉耷眼,像是方才什么也沒說一般。

但謝舜華已經(jīng)被這句話點透。

說到底,薛光宗是謝康云最好用的一顆棋子,這顆棋子制衡著朝局,替他說他不能說的話,做他不能做的事。

這顆棋子一動,謝康云滿盤皆動。

而謝康云恰恰是一個很懶怠的人。

只要不威脅到他這個執(zhí)棋者,他就都能容忍。

謝舜華若有所思。

“多謝秦公公點撥?!?/p>

“是帝姬自己聰明?!?/p>

秦祿海垂首,并不攬功。

5

天熱,謝舜華愈發(fā)不想食飯,穿著薄紗外衣,撐著小舟,伏在船板上耍水。

她一下一下地撥著碧水,心也隨著碧水漣漪慢慢冷靜下來。

“你在想什么?!?/p>

有人悄然立在了岸邊,長身玉立,月白衣裳襯出他豐神如玉,站在楊柳樹下,幾乎融成一幅畫卷。

謝舜華見他,在船頭坐直身子,微微瞇起了眼,“青衡,叫人來,把他給我打出去?!?/p>

青衡剛要喊人,被展晴一把捂住了嘴。

褚紹瀾足尖一點,輕盈地飛身上前,他身法優(yōu)美,立于荷葉之上,水波輕輕蕩漾開來,仿佛是只蜻蜓,飛累了前來歇腳。

他立于荷葉之上,衣袂飄飄,宛若謫仙。

他低頭看著她,眼中帶著幾分戲謔:“何必趕我,我是來雪中送炭的。我們再做個交易如何?”

謝舜華興致不高,側(cè)過臉去,懶得搭理他,“我家夫君善妒,你若再不走,恐怕要有血光之災?!?/p>

褚紹瀾腳尖一點,輕盈地落在小舟上。

小舟微微晃動,謝舜華皺了皺眉,卻沒有趕他下去。

褚紹瀾嗤笑一聲,“我不屑與小兒爭名分。我此來,是與你有正經(jīng)事要談。”

他坐在船頭,目光深邃,“我知道你一直在找的那個人?!?/p>

謝舜華瞥了他一眼,語氣雖仍冷淡,瞳孔卻聚起神來,認真看他:“你知道什么?”

褚紹瀾微微一笑,悄聲在她耳畔低語。

謝舜華不置可否。

“這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你是聰明人,該知道怎么選的?!?/p>

明明是烈烈夏日,褚紹瀾卻似仍在春日,唇角淡笑,眼眸送情,他半蹲在她身前,凝視著她,伸出手想觸碰她。

他指尖尚未觸及謝舜華鬢邊垂落的發(fā)絲,忽有破空之聲自岸邊襲來。

一桿銀槍擦著褚紹瀾手背而過。

蕭飛燼踏波而來,神色凜冽,殺氣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

褚紹瀾避開銀槍鋒芒,身形一轉(zhuǎn),驚險地從船沿繞轉(zhuǎn)回船身。

他心中暗嘆,蕭飛燼果然與那些繡花枕頭不同,這些年的軍功確是實打?qū)嵉財€出來的。

兩人一人立于船頭,一人立于船尾,俱身形高大,隔船對峙。

蕭飛燼手持長槍,盯死了褚紹瀾。

水面狀似恢復平靜。

“北朝陛下的手伸得太長,當心折在異鄉(xiāng)?!?/p>

褚紹瀾負手而立,“天下之大,朕有何處去不得。何況,朕的皇后在此,又豈能稱為異鄉(xiāng)?!?/p>

謝舜華支頤輕笑,閑閑敲著船板,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對著蕭飛燼道:“夫君來得倒巧?!?/p>

蕭飛燼抽空瞪了她一眼,抬頭繼續(xù)與褚紹瀾對峙,“北齊陛下莫不是昏了頭了。舜華如今是我的妻子!”

褚紹瀾指尖在袖中輕捻,并不答話,他語氣輕蔑,沖著謝舜華道:“你到底喜歡他什么?!?/p>

蕭飛燼瞳孔驟縮,氣極反笑,“你管她喜歡我什么,我們青梅竹馬,年少情深,也是你這種涼薄之人能懂的嗎?”

褚紹瀾變了臉色,他亦冷笑,“我只知道,緣分天定。否則舜華十年前就該嫁給你,而不是嫁給我了。”

“你們倆都給我閉嘴!我不是你們爭搶的一塊骨頭?!?/p>

謝舜華面色鐵青。

兩人被大喝一聲,都悻悻閉嘴。

謝舜華冷著臉,站起身來,行至船尾,面無表情地站到褚紹瀾身前,他尚來不及高興,她已經(jīng)一腳將他踢下了船。

“撲通”一聲,碩大一朵水花濺起。

蕭飛燼尚在幸災樂禍,還沒來得及笑出聲時,謝舜華另一腳已踢了過來。

兩人雙雙被踹下船。

謝舜華冷著臉坐在船頭,吩咐青衡,“回岸上?!?/p>

青衡瞧著在水里撲騰的兩人,小心翼翼地剛要發(fā)話,謝舜華已經(jīng)冷聲打斷,“淹不死?!?/p>

青衡低頭,猛猛劃船,生怕動作慢了,帝姬也給她一腳。

6

兩位人中龍鳳從水里狼狽地爬到岸上,風度已蕩然無存。

蕭飛燼頭發(fā)上纏著水草,渾身濕透,衣角還被一只螃蟹死死鉗住。

他順手扯下螃蟹一甩,褚紹瀾眼前陡然出現(xiàn)一只蟹鉗,來不及反應,臉被蟹鉗死死夾住。

展晴站在一旁,瞧見這幅場面,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從未見過陛下這個樣子。

褚紹瀾涼涼看了她一眼,展晴不由得低下頭,將笑憋了回去,只是五官擠得稀奇古怪,十分好笑。

“今日的事,你若敢說出去——”

展晴忙道:“屬下不敢——”

但她這一答,不免又瞧見褚紹瀾的樣子,清冷君王的臉被一只蟹死死鉗住,威勢崩塌,她竟大逆不道地又笑了出來。

褚紹瀾云淡風輕地將蟹從臉上扯下來,“好笑嗎?”

展晴閉嘴了。

謝舜華等在園子外,姿態(tài)優(yōu)雅地坐著飲茶,褚紹瀾快步走出園子,手里還捏著那只離經(jīng)叛道的蟹。

他行到謝舜華跟前,問,“滿意了?”

他身姿優(yōu)雅挺拔,與尋常無異,只是此刻發(fā)濕衣濕,顯得他莫名滑稽。

謝舜華見他左臉上一圈血絲,顯然是被蟹鉗夾出來的。

她忍俊不禁,氣也消了大半,“勉強?!?/p>

“那么,生意也可以談了?”他坐下來。

“你的條件,我只能盡力一試。畢竟南朝尚輪不上我當家做主。最后能否開放互市,還得看父皇心意?!?/p>

“你的能力,我是很清楚的。只要你想做的事,就都能夠做成。盡力于旁人是實話,于你就是托詞了。”

謝舜華淡淡一笑,“屆時若不成,你可不要失望?!?/p>

“銀貨兩訖,天經(jīng)地義。你若給不起價錢,便隨我回北齊。以身抵債?!?/p>

他語氣一本正經(jīng),倒消解不少旖旎風月之感。

“癡心妄想?!?/p>

蕭飛燼不知何時橫亙在兩人中間,眼神鋒利,寸步不讓。

褚紹瀾全然不管他,一眼不錯地只盯著謝舜華,“那位薛相,倒是有個好兒子?!?/p>

謝舜華稍一盤旋心思,覺得事有可為,“你若為我鋪好前局,我自不會讓你失望?!?/p>

褚紹瀾退一步,微笑,眼中是勢在必得,“那么舜華,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們兩人打著啞謎,就這么輕巧地將事談完了,饒是蕭飛燼從頭到尾都在,也不免聽得云里霧里。

他們當中有一種針扎不進,水潑不進的默契。

蕭飛燼后知后覺想起,他們曾是十年夫妻。

他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嫉妒,這嫉妒幾乎要將他淹沒。

謝舜華正要吩咐青衡去辦事兒,忽然被人打橫抱起,她身子騰空,有些震驚,不自主地摟住蕭飛燼脖頸,“做什么?”

蕭飛燼額頭抵住她的額頭,聲音悶悶的,“你不準再看他。只準看我。”

“幼不幼稚。”謝舜華笑,“快放我下來。我還有事要同青衡說?!?/p>

“不要。”

蕭飛燼抱著她,走進帳簾深處,“你要吩咐青衡什么,吩咐我去做也是一樣的?!?/p>

“一時半會跟你又講不清楚?!?/p>

“我有耐心慢慢聽?!?/p>

“很麻煩的?!?/p>

“愿為帝姬效勞——”

7

南朝佛教極盛,臨安有大大小小上百座廟宇,八月十九是為觀音誕,這日無論王公貴族還是普通百姓,紛紛沐浴熏香,穿著新衣走出家門。

上半日前往佛寺燒香祝禱來年平順安穩(wěn),下半日城中香火彌漫,有高僧布講壇于城中,梵音之中,眾人安靜聆聽佛音教誨。

這是熱鬧非凡的臨安,一年當中,最安靜的白日。

不過晚上就不一樣了。

觀音誕的夜晚,官家將親臨鳳羽樓,與民同樂,同觀盛世。

世家大族紛紛燃放各色焰火,一為告慰亡者,二為生者累積福德。

為彰顯身份財力,也為在官家跟前露臉,往往挖空心思制作焰火,不但爭奇斗艷,更是連響不絕。

誰的焰火最大,最艷,響得最久,最得官家稱許,來年自是最有福氣厚澤的。

久而久之,斗焰竟也成了觀音誕的習俗。

年輕男女會趁著焰火聲的掩護表明心意,小孩子能吃到白日供在神明桌前的供果與糕餅,街頭巷尾熙熙攘攘,人聲鼎沸。

人流緩緩朝著鳳羽樓的方向涌去。

“你們說,今年誰家的焰火最好看?。俊?/p>

薛耀庭坐于瑤光臺上,能直接瞧見鳳羽樓的全貌,他正百無聊賴地等在位置上,耳朵里忽然聽見這么一句。

他來了精神,繼續(xù)聽下去。

“往年嘛,自然是薛家的。皇后娘娘的娘家,薛相又深得官家寵幸,薛家自然是財大氣粗,我家小妹最愛看的就是薛家的焰火了?!?/p>

薛耀庭想,對么,滿京城哪還找得出一家比薛家更氣派的人家來。

“哎,我看今年不一樣了。薛家不行了。”

薛耀庭的火噌一下竄到腦門上,薛家怎么就不行了。

“我姑姑的小舅子的二姨夫家的大侄女是做焰火生意的,往年薛家至少定一百響焰火,今年,嘖,窮酸得只訂了六十響。”

薛耀庭的火憋了回去。

北齊那邊的生意斷了,薛家自然不如往年一般財大氣粗,舜玉帝姬也并不將斗焰之俗放在眼里,他手中自然沒有銀錢支持。

實際上,六十響已是他死皮賴臉地求了祖母要來的了。

但是薛耀庭大抵也知曉旁的氏族底細,六十響縱然算不得闊氣,但也絕不窮酸。

有人說出了薛耀庭的心聲。

“六十響也還不錯了?!?/p>

“嘁,你知道什么。我跟你講哦,舜華帝姬府上,足足訂了兩百響焰火,跟著帝姬從十城回來的那些人,就沒有低了一百二十響的?!?/p>

“這么多?他們可太有錢了。”

“嘖,我看京城往后啊,是要變天了。薛家喲——”

一陣嘲笑聲。

薛耀庭氣得要翻下樓去找那幾個刁民算賬,小廝們連哄帶騙地將他穩(wěn)了下來。

“小公子消消氣,消消氣,帝姬一再囑咐了,薛家今年守穩(wěn)為重,這風頭不出也罷?!?/p>

薛耀庭脾氣上來了,哪是這兩句話能勸得下的,他嚷嚷道:“這是出不出風頭的事兒嗎!這是把我薛家的臉皮放在地上踩啊!我要見父親!”

“吵什么?!?/p>

8

薛執(zhí)忠呵斥他,眼里閃過不耐。

他與薛耀庭并非一母所出,薛耀庭是幼子,從小挨著祖母長大,最得祖母與父親歡心。

大哥早逝,他尚主,父親與薛家滿門盡將希望寄托在了這個幼弟身上。

故而薛耀庭一向眼高于頂,無法無天,最好面子。

連這種時候也不例外。

薛耀庭才不怕他,指著薛執(zhí)忠鼻子罵道:“我可是薛家嫡子,往后是要光耀門庭的。憑你也配來管我的事?”

“我才懶得管你?!毖?zhí)忠冷笑,“我本隨帝姬鑾駕在鳳羽樓,是帝姬不放心,特命我來看著你?!?/p>

“你盡管去做你的贅婿,我不消你照看!”

薛耀庭怒氣騰騰地走了,他將瑤光臺的掌柜叫來,“我爹訂的這位置不好,我還是要摘月那間包廂,給我換了吧?!?/p>

出乎他意料的,掌柜雖態(tài)度恭敬,回答卻不那么客氣,“回小公子的話,辦不了。摘月已有人訂了?!?/p>

薛耀庭火冒三丈,“訂了又如何?把人請出來,定金我賠三倍?!?/p>

“恕難從命?!?/p>

掌柜如此回后,輕飄飄地轉(zhuǎn)身就走,全然沒將薛耀庭看在眼里。

薛耀庭氣急敗壞,“我可是薛家嫡子,你怎么敢的!”

掌柜充耳不聞,笑盈盈地去招呼旁的客人了。

“你去,給我打聽打聽,到底誰訂了摘月,把瑤光臺慣得這么不知天高地厚了。”

小廝很快回來,“是周家?!?/p>

“周家?京城幾時冒出個周家?”

薛耀庭匪夷所思。

小廝附耳道:“周家的女兒,給舜華帝姬做了女官。”

“反了天了!”

薛耀庭勃然大怒。

家里不過是多了個女官,就敢踩到他頭上來了,他可是薛家嫡子!

這些人有眼無珠!簡直是有眼無珠!

他正打算擼起袖子闖入摘月包廂里大鬧一場時,低沉的聲音傳來:“請問是薛耀庭薛公子嗎?”

薛耀庭的憤怒被突然打斷,他望著眼前此人。

他身形高大,眼窩很深,疏闊俊郎,口音尚有生疏,像是北齊來的。

薛耀庭猶豫,他不記得自己見過此人。

那人不待薛耀庭反應過來,極為熱絡地上前道:“還好薛公子在這,否則我們主家真不知要怎么辦了?!?/p>

薛耀庭感到怪異,但眼前這人笑臉相迎,“薛公子請上座,我們主子在抱月等您呢?!?/p>

薛耀庭眼珠一轉(zhuǎn),瑤光臺三樓頂上的幾間廂房,輕易可是不會訂出去的。

今日舜玉帝姬不曾駕臨,連他也只能坐坐二樓。

什么人,一來就將最好的那間廂房訂了去。

薛耀庭原本還在狐疑,但一聽眼前人道:“小公子里面請,這事怕只有您能做主了。”

他擺擺手,“好說好說。”

展映唇角勾起笑,在前為薛耀庭引路。

9

薛耀庭隨著展映的腳步上了瑤光臺三樓。

他只偶爾幾回跟著三殿下來過,都是三殿下做東,烏泱泱的一群人,但此刻,整個抱月廂房內(nèi)靜悄悄,仙女兒似的侍女紛紛低眉斂目,見他來便微笑迎禮。

竟是專門設宴只招待他一人。

薛耀庭不由得昂起胸膛,他今兒倒要瞧瞧,是怎么個事。

侍女將紗幔帷幕層層掀起,盡頭出現(xiàn)一桌豐盛筵席,有一人笑語款款地迎上來。

她三十有幾的年歲,不似年輕姑娘水靈,但別有一番韻味,薛耀庭動了動心思。

他迎上去,不由自主地摸上展晴的手,“這位當家的,我倒沒見過。是北齊來的么?”

展晴一眼瞧出眼前這人是個酒囊飯袋,不怪帝姬與陛下選了他下手,她心里鄙夷,但眼眸一垂,全然掩下。

她微笑著,不露痕跡地將手抽了出來。

“薛公子沒見過我也不足為奇。從前,我們都是遞話給靖遠伯的。如今靖遠伯沒了,我也很為難,我還有好些壓箱底的貨。能否煩薛公子,幫個忙——”

薛耀庭明白了,是程硯死了,舜玉帝姬又勒令停下生意,北齊那邊的人急了,找到南朝來了。

但他們不清楚形勢,尋不到謝舜玉或薛光宗,只能來找他了。

薛耀庭想起父親嚴厲的叮囑,他為難道:“不是我不幫你,我阿爹說過——”

“我們也知道,如今正在風口浪尖上,但公子您也瞧見了,焰火是多大一筆生意?!?/p>

薛耀庭知道,但依舊有些為難。

展晴繼續(xù)道:“別人都說,薛小公子,敢為人所不能為。您的姨母是皇后,姐姐是帝姬,兄長是皇子,旁人不敢做的生意,薛小公子您卻是做得的。難不成還真有不長眼的敢來清算您不成?”

一句話給薛耀庭捧得有些飄飄然。

他飲下一口酒,“掌柜的快人快語,朋友我交了,但這生意——”

是真做不得——

這句話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展晴身后排開一行精壯的侍衛(wèi),黃澄澄的金錠幾乎晃住了薛耀庭的眼。

他雖出身富貴,但每月能支使的銀錢都是有限度的,何曾直白地見過這么多金子。

神仙來了也不能不心動啊。

仿佛惡魔低語,展晴輕輕地道:“外廂還有兩百響焰火,全當我贈給小公子的節(jié)禮了——”

尾聲

一聲巨響,絢爛的藍色焰火升空,夜空如洗,寶石藍的顏色鮮艷奪目,尾綴流星,璀璨緩緩滑落。

一朵之后,接二連三的藍色焰火升空,仿佛綻開一簇簇藍色花朵,臨安上空仿佛一片花海。

花瓣的尾端緩緩墜落,流星似的火光落下,掉在鳳羽樓上,頃刻,風吹火長,火勢洶涌如龍,迅猛地將整個鳳羽樓都吞了下去。

人聲鼎沸。

謝舜玉幾乎能聽到秦祿海尖銳的嗓音在喊:“護駕!來人!護駕!”

她知道,大勢已去。

薛耀庭,乃至整個薛家,她都保不住了。

她冷笑著,“罷了?!?/p>

薛光宗以為舜玉這是饒過薛耀庭了,剛要松一口氣,便見舜玉唇瓣冷冷吐出一句話:“讓他等死吧?!?/p>

薛光宗大驚,但謝舜玉已經(jīng)懶得同蠢人解釋,吩咐道:“把薛耀庭綁了,扭送刑部?!?/p>

“殿下——”

薛光宗這才驚覺,舜玉竟是要動真格的,他撲跪下身,“舜玉,那是你弟弟啊?!?/p>

謝舜玉不為所動。

謝舜遠忽然笑起,將薛光宗從地上扶起來,“薛相這是說的哪里話,阿姊從始至終,只有我一個弟弟啊?!?/p>


更新時間:2025-08-15 18:1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