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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神匠吻過儺面》 財迷第一人 11794 字 2025-08-15 18: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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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儺村深鎖于十萬大山褶皺里,終年霧氣繚繞。黃昏壓下來時,

青石路濕漉漉地反著最后一點天光,像蜿蜒的冷鐵。村東頭,一棟吊腳小樓的門吱呀開了,

泄出一團暖黃。沈墨端著半盆混了朱砂的膠水出來,胳膊底下還夾著塊沒雕完的陰沉木,

木屑沾了他半身粗布短打。他剛在門檻上坐下,村中那口千年不響的青銅儺鐘,

毫無預(yù)兆地炸開了!“咚——嗡——!”聲浪裹著遠(yuǎn)古的蠻荒氣,撞得人耳膜生疼,

心口發(fā)悶。沈墨手里的木塊差點滾下去。他猛地抬頭,只見村中央那高聳的儺神石殿方向,

一道刺目的金光沖天而起,硬生生劈開了沉甸甸的灰霧。金光里,

隱約傳來非人非獸的、令人牙酸的尖嘯和沉重如悶鼓的搏擊聲,

攪得頭頂那片天光云影都扭曲翻滾起來?!坝謥砹恕备舯诎哳澪∥£P(guān)緊了窗欞,

念叨聲被淹沒在鐘聲余韻里。沈墨卻蹭地站了起來,瞇著眼,死死盯著金光最盛處。

他在這村里修了五年儺面,聽過無數(shù)次這代表“邪祟侵境、祭司鎮(zhèn)魔”的儺鐘。但這次,

那金光里透出的慘烈,那搏殺聲中的力竭……不一樣。他丟下木塊,拔腿就往石殿跑。

濕冷的石板路在腳下飛快倒退,越靠近,空氣里那股硫磺混合著腐朽腥甜的氣味就越濃,

還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清冽如雪松又帶著鐵銹味的血氣。

石殿前的青石廣場已是一片狼藉。巨大的、非爪非蹄的焦黑印子深深烙在地上,散發(fā)著惡臭。

斷裂的桃木劍、染血的符紙碎片散落各處。廣場中心,一個人影背對著他,跪得筆直。

是凌玄。古儺村至高無上的大祭司,此刻褪去了所有屬于“人”的軟弱。

他身上那件繁復(fù)厚重的玄黑祭服,肩頭裂開一道猙獰口子,露出里面深可見骨的抓傷,

皮肉翻卷,邊緣焦黑,正汩汩往外滲著暗紅的血,將祭服上銀線繡的古老儺紋浸透,

暈開一片觸目驚心的暗色。他頭上,嚴(yán)嚴(yán)實實扣著一張儺面。

不是沈墨慣常修補的那些喜怒哀樂、形態(tài)各異的儺面。這張面,是“嗔”。怒目圓睜,

獠牙外露,眉間一道赤紅火焰紋直沖天靈蓋。青黑色的金屬質(zhì)地,冰冷、堅硬、毫無生氣,

只透著一股純粹到極致的、神祇對邪魔外道的滔天怒意。面具邊緣緊貼著他冷白的下頜線,

嚴(yán)絲合縫,仿佛是從他骨肉里長出來的。沈墨的腳步釘在原地,呼吸都窒住了。

那濃烈的血腥氣和神威混合的壓迫感,讓他腿肚子發(fā)軟。

他看見凌玄染血的右手緊緊攥著一面邊緣碎裂的青銅古鏡,鏡面黯淡無光。

左手五指深深摳進身下的青石板縫隙里,指關(guān)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手背上幾道新鮮的刮傷正緩緩沁出血珠,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咳……”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咳從“嗔”面后傳來,帶著胸腔撕裂般的震顫。

凌玄的脊背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又被他死死繃住。鬼使神差地,沈墨往前挪了一步。

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凌玄肩頭那恐怖的傷口上,又移到那張冰冷威嚴(yán)的“嗔”面。

他看到了——就在“嗔”面左眼下方,靠近顴骨的位置,一道細(xì)微卻深刻的裂痕,

斜斜貫穿了那怒睜的眼瞼,破壞了神面的完美無瑕。是剛才搏殺時留下的?

沈墨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這些儺面,在他手里都是需要小心呵護的脆弱古物。

可戴在凌玄臉上,卻成了真正沖鋒陷陣、以血開鋒的甲胄。他幾乎是忘了恐懼,

又往前蹭了兩步,離那跪著的、散發(fā)著血腥與神威的身影只有三步之遙。

那股清冽又帶著血腥的雪松氣息更濃了。他下意識地伸出手,

指尖朝著那張冰冷儺面上的裂痕探去,

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神君……您這面具……也傷著了?”指尖離那裂痕還有半寸。

“放肆!”一聲冰冷徹骨的呵斥,裹挾著實質(zhì)般的威壓,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沈墨胸口!

沈墨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撞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數(shù)步,

“砰”地一聲重重摔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尾椎骨傳來鉆心的疼,眼前金星亂冒。

他掙扎著抬頭。凌玄不知何時已轉(zhuǎn)過身。那張“嗔”面正對著他,怒睜的雙目空洞冰冷,

獠牙森然。面具下的視線,隔著冰冷的金屬,如同萬載寒冰,將他從頭到腳凍結(jié)。

“凡夫俗子,”凌玄的聲音透過面具傳來,低沉、沙啞,帶著重傷后的虛弱,

卻更添一種不容褻瀆的森嚴(yán),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石板上,“神諱之物,

豈容爾等污手觸碰?”他左手依舊撐著地,右手緊握銅鏡,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肩頭的傷口因這轉(zhuǎn)身的動作再次崩裂,鮮血瞬間染紅了更深的一片衣料,

順著玄黑的祭服紋路蜿蜒而下,滴答,滴答,落在他腳邊暈開的血泊里。沈墨趴在地上,

尾椎的劇痛和那直刺靈魂的冰冷神威讓他動彈不得,只能怔怔地看著那滴落的血,

看著那“嗔”面上猙獰的裂痕,還有面具邊緣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唇線。

一股說不清是憤怒、是委屈、還是更深邃東西的情緒,猛地沖上喉嚨,哽得他眼眶發(fā)酸。

污手?他這雙沾滿木屑膠水的手,修復(fù)過多少被村民視為圣物的儺面!

可在這位高高在上的神君眼里,竟連碰一下他的面具,都是褻瀆?凌玄不再看他,

仿佛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他強撐著站起身,玄黑祭服在夜風(fēng)中獵獵作響,

肩頭的血色刺目驚心。他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

走向石殿深處那扇沉重得仿佛隔絕了陰陽的青銅巨門。腳步聲在空曠死寂的廣場上回蕩,

每一步都像踩在沈墨的心尖上?!稗Z隆——”青銅巨門在凌玄身后緩緩合攏,

將最后一絲光線和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徹底吞噬,也將那個染血的、冰冷的身影,

鎖進了無邊的神域禁地。只留下廣場上濃重的血腥味、邪祟殘留的惡臭,

以及趴在地上、渾身冰冷的沈墨。他撐著發(fā)麻的手臂,慢慢坐起來,

尾椎的疼痛尖銳地提醒著剛才的狼狽。目光卻死死黏在那扇緊閉的青銅巨門上,

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金屬,看到門后那個連流血都要挺直脊梁的人。

“神諱……”沈墨抬手抹了把臉上沾的灰土和不知何時沁出的冷汗,

低低地、帶著一絲執(zhí)拗的鼻音哼了一聲,“……了不起么?”---石殿深處,

禁地之門隔絕了塵世。沒有燈燭,唯有穹頂鑲嵌的幾顆稀世夜明珠,散發(fā)出幽冷慘淡的微光,

勉強勾勒出巨大空間內(nèi)森然林立的古老儺神石像輪廓??諝獗淠郎?/p>

彌漫著濃重的、混合了陳舊香灰和新鮮血腥的奇異氣味。凌玄背靠著冰冷刺骨的青銅巨門,

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沿著門上的繁復(fù)儺紋緩緩滑落,最終跌坐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

每一次細(xì)微的移動都牽扯著肩頭猙獰的傷口,劇痛如同毒蛇噬咬神經(jīng),

額角瞬間布滿了細(xì)密的冷汗。他咬緊牙關(guān),將破碎的悶哼死死鎖在喉嚨里,

只有面具后急促壓抑的喘息,在死寂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他顫抖著抬起未受傷的左手,

指尖冰冷僵硬,摸索著扣住臉上那張冰冷沉重的“嗔”面邊緣。

每一次觸碰都帶來刺骨的寒意和牽扯傷口的劇痛。他深吸一口氣,凝聚起一絲殘存的氣力,

猛地向上一揭——“嘶……”一聲壓抑的抽氣。面具邊緣粘連了凝結(jié)的血痂,被強行撕開,

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冷汗順著額角滑下,滴落在他微顫的睫毛上?!班痢泵娼K于被取下。

面具下露出的臉,在幽暗珠光里白得近乎透明,如同上好的冷玉雕琢而成。長眉斜飛入鬢,

鼻梁高挺,唇線薄而鋒利,本該是極盛的容貌,卻因失血過多和常年不見天日,

透著一股非人的、冰封般的脆弱感。最刺目的是左眼角下方,

一道寸許長的、深可見骨的傷口,皮肉翻卷,

邊緣泛著不祥的青黑色——正是方才搏殺時被邪祟利爪所傷,

與“嗔”面上的裂痕位置分毫不差。鮮血正緩慢地從傷口滲出,蜿蜒滑過他蒼白冰冷的臉頰,

在下頜處匯聚,滴落在玄黑的祭服前襟,洇開一小片深色。他垂著眼,

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疲憊與痛楚。

右手依舊緊緊攥著那面邊緣碎裂的青銅古鏡。鏡面晦暗,映不出清晰的影像,

只隱約扭曲地映著他染血的側(cè)臉和空洞的眼神。他摸索著,

從祭服內(nèi)袋取出一個素白的小瓷瓶,拔開塞子。一股極其苦澀的藥味彌漫開來。

他用牙咬住瓶塞,將瓶口湊近左眼下方那道猙獰的傷口。藥粉是刺骨的寒,

一接觸翻卷的血肉,立刻激起一陣劇烈的、鉆心的灼痛!“呃……”凌玄猛地仰起頭,

脖頸繃出脆弱的線條,喉結(jié)劇烈地上下滾動,死死壓抑著幾乎沖破喉嚨的痛呼。

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了一下,攥著銅鏡和面具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冷汗瞬間浸透了內(nèi)衫。過了許久,那陣滅頂?shù)膭⊥床派陨云綇?fù)。他急促地喘息著,

脫力般靠在冰冷的青銅門上,胸膛劇烈起伏。左眼下的傷口暫時被藥粉覆蓋,不再流血,

但那青黑的色澤并未褪去,反而在幽光下顯得更加詭異。他緩緩抬起右手,

將青銅古鏡舉到眼前?;薨档溺R面里,映出他蒼白染血的臉,

映出左眼下那道如同詛咒般的傷口,

映出他眼底深處那片死水微瀾下、幾乎要被無邊疲憊和孤寂吞噬的空洞。鏡中人的唇,

極輕微地動了一下,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帶著刻骨的冷寂:“凡夫……”---日頭爬上儺神石殿高聳的飛檐,

將青石廣場上的血跡和邪祟污痕照得無所遁形。幾個村中老者帶著敬畏,

指揮著年輕后生用艾草水一遍遍擦洗地面??諝饫飶浡景愦瘫堑臍馕丁?/p>

沈墨拖著還有點發(fā)僵的腿,從自家吊腳樓里鉆出來,手里拎著個沉甸甸的藤編工具箱。

他換了身干凈的靛藍粗布衣,頭發(fā)用根木簪草草挽起,露出線條利落的下頜。

昨晚摔的尾椎骨還在隱隱作痛,但他步子邁得又急又穩(wěn),目標(biāo)明確——石殿側(cè)后方,

那扇不起眼的、專供日常器物進出的黑漆小角門。門虛掩著。沈墨抬手,

指節(jié)在斑駁的門板上不輕不重地叩了三下。篤,篤,篤。門內(nèi)死寂一片。沈墨也不急,

就那么杵在門口,工具箱擱在腳邊。晨光把他挺拔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側(cè)耳聽著門內(nèi)細(xì)微的動靜,等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

才聽到里面?zhèn)鱽順O其輕微、如同貓爪落地般的腳步聲。吱呀——黑漆小門拉開一掌寬的縫隙。

門后站著的不是想象中負(fù)責(zé)雜役的廟祝,

而是一個穿著灰色麻布短褂、身形佝僂、臉上皺紋深得能夾死蚊子的啞巴老仆。

老仆渾濁的眼睛沒什么神采,沉默地看著沈墨,又看看他腳邊的工具箱。沈墨咧嘴一笑,

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沖老仆拱了拱手,聲音清亮:“老伯,煩請通報大祭司一聲,

修儺面的沈墨來了。昨日大典上損毀的幾具儺面,按規(guī)矩,得請出來驗看修補了。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尤其是……神君親自佩戴的那一具‘嗔’?!崩掀蜎]什么表情,

只緩緩地點了下頭,枯瘦的手指了指門內(nèi)一處堆放雜物的角落,示意沈墨在那兒等著,

然后便轉(zhuǎn)身,步履蹣跚地消失在角門內(nèi)幽深的甬道里。甬道盡頭連接著神殿深處,光線幽暗。

啞巴老仆無聲地穿過空曠陰冷的殿堂,來到那扇隔絕禁地的青銅巨門前。他停住,

對著門彎腰,深深行了一禮,枯槁的手指在厚重的門板上,以一種極其獨特的節(jié)奏,

輕輕叩擊了三下。篤…篤篤…門內(nèi),禁地深處。凌玄靠坐在冰冷的黑曜石壁下,

身上依舊披著那件染血的玄黑祭服,肩頭的傷口已被簡單的白色布條草草包裹,

透出暗紅的血色。他閉著眼,長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呼吸輕淺得幾乎聽不見。

那張取下后擱在膝上的“嗔”面,左眼下的裂痕在幽暗珠光里格外刺目。

啞仆獨特的叩擊聲清晰地傳來。凌玄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

那雙眸子初睜時帶著重傷后的茫然和空寂,如同蒙塵的琉璃,但轉(zhuǎn)瞬間便沉淀下去,

恢復(fù)了古井般的深寒。他側(cè)過頭,目光落在青銅巨門的方向,薄唇微啟,

聲音透過厚重的門板傳出,帶著重傷后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卻依舊冰冷得不含半分情緒:“帶他去偏殿。所需面具,除‘嗔’之外,盡數(shù)予他。

”門外的啞仆得了指令,再次躬身,無聲地退下。偏殿的門被啞仆推開時,

沈墨正百無聊賴地靠坐在一個落滿灰塵的蒲團上,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工具箱粗糙的藤編表面。他聞聲抬頭,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啞仆佝僂著背,手里捧著一個沉甸甸的烏木托盤,上面整整齊齊擺放著五張儺面。

它們形態(tài)各異,或怒目圓睜,或悲天憫人,或喜笑顏開,或愁苦萬狀,

還有一張是空洞無物的“空”面。

夜激戰(zhàn)的痕跡:刀砍斧劈的豁口、被邪祟污血腐蝕出的坑洼、斷裂的系繩、甚至碎裂的邊角。

屬于神威的靈光黯淡,如同蒙塵的星辰。啞仆將托盤輕輕放在偏殿中央一張積灰的供案上,

渾濁的眼睛掃了一眼沈墨,又沉默地退到角落陰影里,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擺件。

沈墨立刻湊上前去,目光如同最精準(zhǔn)的尺子,迅速掃過每一張儺面的破損處。

他的眼神專注而明亮,帶著一種匠人特有的、面對待修復(fù)古物時的興奮和虔誠。

他小心翼翼地將破損最嚴(yán)重的那張“悲”面雙手捧起。這張面代表“大悲”,眉眼下垂,

唇角緊抿向下,刻滿了人世間的苦難。此刻,它左額角到顴骨處裂開一道深長的豁口,

幾乎要將半邊臉劈開,邊緣還殘留著青黑色的邪氣污跡,絲絲縷縷地侵蝕著木質(zhì),

發(fā)出細(xì)微的“滋滋”聲。沈墨的指尖極其輕柔地?fù)徇^那道猙獰的裂痕邊緣,

感受著木質(zhì)被邪氣侵蝕后的脆弱和冰冷。他眉頭微蹙,從工具箱里取出一個扁平的青玉小盒,

打開。

、如同凝固月華的膏體——百年桃木芯研磨混合了雄雞血、朱砂和秘制樹膠熬成的辟邪膠泥。

他用特制的骨針挑了一小點膠泥,屏住呼吸,手腕穩(wěn)得沒有一絲顫抖,

精準(zhǔn)地將那點溫潤的膏體填進裂痕最深處、被邪氣侵蝕最嚴(yán)重的地方。

動作輕緩得如同對待初生的嬰孩。“嗤……”膠泥一接觸那青黑色的邪氣污跡,

立刻騰起一絲極其微弱的白煙,發(fā)出輕微的灼燒聲。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腥臊與焦糊的惡臭瞬間彌漫開來。沈墨面不改色,

仿佛聞不到那令人作嘔的氣味,眼神專注得只剩下那道裂縫。

他耐心地、一點點地將膠泥推進去,填滿,壓實。辟邪的膠泥如同滾燙的烙鐵,

緩慢而堅定地灼燒凈化著邪祟殘留的污穢。他的指尖被膠泥的微熱和邪氣的陰冷交替刺激,

卻穩(wěn)如磐石。時間在寂靜的偏殿里悄然流逝。陽光透過高窗的縫隙,

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移動。沈墨完全沉浸在手頭的工作中,額角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也渾然不覺。他修補的不僅僅是一張面具,

更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縫合一道屬于神明的、無形的傷口。

當(dāng)最后一點邪氣被桃木膠泥徹底灼燒干凈,那道深長的裂痕也被溫潤的膏體完美填補平整時,

沈墨才長長舒了一口氣。他放下骨針,用一塊柔軟的細(xì)棉布,

蘸著特制的、散發(fā)著松節(jié)油清香的保養(yǎng)油,極其輕柔地擦拭著“悲”面,

拂去修補時沾染的細(xì)微浮塵。原本黯淡無光、布滿裂痕和污跡的“悲”面,

此刻在沈墨手中重新煥發(fā)出溫潤內(nèi)斂的光澤。那悲苦的眉目似乎也柔和了些許?!昂昧恕?/p>

”沈墨滿意地低語一聲,將修復(fù)如初的“悲”面輕輕放回烏木托盤里。他抬起頭,

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偏殿通往禁地的那條幽深甬道,那里依舊空寂無聲。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揚聲對著空蕩蕩的偏殿,或者說,

對著甬道盡頭可能聽見的那個人說道:“神君,那‘嗔’面……裂痕不淺,還沾了邪氣,

若不及時處理,怕會傷及根本……”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輕,帶著一絲試探,

“……也傷臉?!逼罾镆黄兰?。只有角落里啞仆如同石雕般的身影。甬道深處,

沒有傳來任何回應(yīng)。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殿堂里撞出輕微的回響,顯得格外突兀。

沈墨等了片刻,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低頭開始收拾散落的工具。

那家伙……大概又把他當(dāng)空氣了吧。---日子在濕冷的霧氣與單調(diào)的儺戲鼓點中滑過。

沈墨成了石殿那扇黑漆小角門的???。破損的儺面如同流水,被啞仆無聲地捧出,

又在沈墨那雙仿佛被神眷顧的巧手下煥然一新,沉默地回歸原位。只是每一次,

那張至關(guān)重要的“嗔”面,都如同被遺忘在禁地深處,從未出現(xiàn)在托盤中。沈墨問過啞仆,

老仆只是搖頭,渾濁的眼里沒有任何波瀾。他也曾對著那幽深的甬道提高過音量,

聲音撞在冰冷的石壁上,連回音都吝嗇給予。凌玄像是徹底融入了那扇青銅巨門后的黑暗,

再無一絲聲息。直到那場毫無征兆的、百年罕見的暴雪,裹挾著北地的酷寒,

驟然降臨古儺村。雪片大如鵝毛,鋪天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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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5 18:19: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