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手指不經意掠過他剛歸還的習題本扉頁，那上面還殘留著他做題時不小心蹭上的墨痕。
指尖的觸感滾燙，沈梨猛地縮回手，心臟在胸腔里失序狂跳，快得幾乎要窒息。
空氣里彌漫著他身上清爽的肥皂味，和…籃球場帶回來的陽光氣息。他微微側頭，
汗珠沿著下頜線滑落，恰好滴在她攤開的書頁空白處，暈開一小團透明的漣漪。
講臺上老師的聲音瞬間模糊，世界只剩下那片濕潤的水漬，和旁邊少年均勻的呼吸。
她像個最拙劣的竊賊，屏住呼吸，偷偷攥緊了衣角，妄圖將這滾燙的瞬間，
整個藏進心底最深的角落。正文高二（三）班的教室，下午四點的陽光懶洋洋地鋪在課桌上。
英語老師在講臺上講解定語從句，聲音抑揚頓挫。大部分同學都有些昏昏欲睡。
靠窗倒數第二排的角落，沈梨低著頭，努力把視線聚焦在密密麻麻的英文單詞上。
鏡片后的眼睛卻不受控制地，又一次飄向了教室前方。那個位置，靠中間第三排，
是林硯的座位。他坐姿并不特別端正，微微側著身，一只手撐著下巴，
另一只手靈活地轉著筆。午后的金光跳躍在他墨黑的短發(fā)和棱角分明的側臉上，
勾勒出流暢的線條。他似乎聽得很認真，時不時在課本上記幾筆，動作自然而帥氣。
前座的女同學趙思琪轉過頭，小聲和他說了句什么，他嘴角輕揚，回了一個爽朗的笑容。
那笑容像一塊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沈梨胸腔里激起一層層無聲的漣漪。她猛地垂下眼，
臉上一陣微熱。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書頁邊緣，留下淺淺的折痕。她和林硯，
就像教室這頭到那頭的距離，看似只有幾米，卻隔著整個喧囂的宇宙。
他是所有人目光的焦點：成績名列前茅，?；@球隊的明星，走到哪里都自帶光環(huán)。
而她是沈梨，成績永遠在中游徘徊，像一粒透明的塵埃，安靜地縮在教室的角落，
甚至很多人可能連她的名字都記不太清?！岸ｂ忊彙毕抡n鈴驟然響起，
打破了教室的沉悶。老師剛宣布下課，人潮便涌向門口。“林硯！快！球場！
”李然的大嗓門從門口傳來，他手里還拍著個籃球。林硯飛快地收拾好書本，
長腿一邁就迎了上去：“來了！”他的聲音清亮有穿透力，帶著蓬勃的朝氣。
經過沈梨座位旁時帶起一陣微風，卷著她桌上攤開的英語卷子輕輕飄了一下。
沈梨的心也跟著那陣風懸了起來，又重重落下。她抬起頭，
只來得及捕捉到他消失在門口的高挑背影和趙思琪追出去的身影。“嘿，發(fā)什么呆呢？
收拾好東西啦！”一個身影重重坐到她旁邊的位置上，是她的同桌兼唯一好友蘇曉。
蘇曉是個圓臉愛笑的女生，性格和沈梨截然相反?！皼]…沒什么?！鄙蚶嫜杆俚皖^，
掩飾性地整理著桌面，順手扶了扶滑落的眼鏡。她的動作帶著慣有的小心翼翼。
“又在看你家男神吧？”蘇曉笑嘻嘻地湊近，壓低聲音，“嘖嘖，林硯那腿，
是真實存在的嗎？趙思琪今天又去獻殷勤了，真夠執(zhí)著的?！薄皠e亂說！”沈梨的臉更紅了，
聲音輕得像蚊子叫。林硯對她來說就像天邊的星辰，遙不可及。她連抬頭多看他幾秒，
都需要巨大的勇氣。所謂“亂說”，更像是對自己內心那份隱秘悸動的慌亂否認。這時，
走廊上傳來一陣喧鬧，夾雜著女生的尖叫：“林硯！加油！”是校隊在進行日常訓練。
蘇曉立刻來了精神，拉著沈梨就往走廊擠：“快走快走！去看兩眼！
”沈梨身不由己地被拽到窗邊。隔著欄桿，籃球場上的景象一覽無余。
林硯穿著紅色的7號球衣，正和一個高大隊員激烈地爭搶籃板。汗水浸濕了他的額發(fā)，
粘在飽滿的額頭上。他眼神專注，動作矯健，一個利落的起跳、投籃，
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哐當”，進了！場邊瞬間爆發(fā)出更大的歡呼。
陽光跳躍在他汗?jié)竦钠つw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他撩起球衣下擺隨意擦了下臉上的汗，
露出緊實的小腹線條。沈梨的心跳又漏了一拍，目光被牢牢鎖在那個光芒萬丈的身影上。
一股深深的自卑感，像藤蔓一樣無聲地纏繞上來。他離她太遠了，遠得讓人絕望。
像她這樣不起眼的、成績平平的女生，憑什么去仰望星辰？直到訓練結束，人群散去，
沈梨還怔怔地站在窗邊。夕陽的余暉將天空染成橘紅，林硯和隊友們說笑著走回教學樓，
身上蒸騰著運動后的熱氣和青春特有的活力。他看著身邊談笑風生的同伴，
臉上是坦蕩自信的笑容。沈梨看著那張燦爛的笑臉，指尖掐進了掌心。
一種名為“渴望”的酸澀，混合著“差距”的苦澀，第一次無比清晰地在她心底翻涌。
她突然意識到，如果她繼續(xù)這樣平庸地躲在角落里，那么她和他之間，
將不僅僅是座位的距離，而是未來兩條永遠無法交匯的平行線。“沈梨？走啦？還魂啦？
”蘇曉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沈梨回過神，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簾?！疤K曉，”她聲音很輕，
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心，“下周的數學測驗…我能看看你的錯題本嗎？
”沈梨真的開始努力了。努力到讓蘇曉都感到驚訝。不再是簡單翻翻錯題本。
她放棄了午休和課間閑聊，抱著厚厚的習題集鉆進圖書館的角落，
一遍遍地演算著以前望而卻步的難題；深夜臺燈的光亮延得更長，
窗外寂寥的蟲鳴是她奮筆疾書的背景音；厚厚的眼鏡后面，那雙總是帶著怯懦的眼睛，
漸漸染上了不服輸的韌性和專注的光。曾經被她刻意弱化的存在感，
并沒有因為她成績的提升而變得張揚，反而因為那份專注的沉默，顯得更加沉靜而內斂。
改變是悄然發(fā)生的。先是物理課。林硯第一個做完了實驗報告，物理老師老王環(huán)視教室，
點了平時成績穩(wěn)定卻不太發(fā)言的林硯和剛做完的數學課代表起來回答原理推導。
兩人很快說完，老王點點頭：“很好。思路清晰。還有沒有同學有不同的推導方法？
或者更深的理解？”教室里一片安靜。老王的目光習慣性地掃過那些成績好的學生，
最后意外地落在了角落里那個低著的頭上?！吧蚶?？
”他記得這個女生最近交上來的作業(yè)格外整潔，正確率也高了不少。突然被點到名字，
沈梨的身體明顯一僵。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睛帶著慌亂，
正好撞上剛剛坐下的林硯投來的、帶著一絲探究的目光。那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了一秒，
充滿了純粹的好奇——對這個突然被老師點到、以往幾乎沒什么印象的普通同學的好奇。
只這一眼，沈梨的臉“唰”地紅了，大腦一片空白，剛剛清晰無比的思路瞬間卡殼。
物理老王的眉頭習慣性地皺起，旁邊的蘇曉著急地在桌子底下扯她的袖子。
“老…老師…我…”沈梨的聲音又小又抖，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原本流暢的推導過程變得支離破碎，磕磕絆絆說了一半就再也進行不下去。
教室里響起幾聲壓抑的輕笑。老王的臉色嚴肅起來：“上課要集中精力！
不要搞那些有的沒的！”他顯然是誤會了她開小差。一片尷尬的沉默中，
沈梨的臉紅到了耳根，深深低下頭，恨不能把自己藏進課桌里。下課后，
沈梨像鴕鳥一樣埋著頭整理書本，周圍的一切聲音似乎都消失了。突然，
一支黑色簽字筆的筆桿輕輕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手肘?！昂??！鼻逅哪新曉陬^頂響起。
沈梨猛地抬頭，撞進一雙干凈明亮的眼睛里。是林硯！他正站在她課桌旁邊，
臉上帶著點不好意思的笑?！皠偛盼锢碚n，”他晃了晃手里的筆，“我好像走神把筆甩飛了，
沒打著你吧？”沈梨的心跳瞬間飆升，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只能僵硬地搖搖頭。
原來那筆桿的觸感不是幻覺！林硯像是松了口氣，笑容明朗了幾分：“沒打著就好。哦對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這道電磁感應的推導，我剛才聽你前面說的那段其實思路是對的，
就是后面卡殼了有點可惜。下次大膽說出來，老王其實挺高興看到有人積極思考的。
”他說得自然而真誠，是那種對同學的善意鼓勵。說完，不等沈梨反應，
他朝她揮揮手里的筆，示意了一下“那我先走了”，便轉身和等在門口的李然匯合，
討論著下午的球賽離開了。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離去的背影上，也照亮了沈梨愣怔的臉。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她才感覺胸腔里那顆狂跳不止的心稍微落回一點位置。
臉上滾燙的余溫未散，但心中那份巨大的尷尬和羞恥，被一種更復雜的情緒悄然取代。
那是一種……一種被他看到、并且被他用善意鼓勵過的感覺。
雖然夾雜著物理課上的烏龍和難堪，但這一點點微乎其微的交集，
像一道微弱卻實實在在的光，照進了她寂靜無聲的角落。她低頭，看著自己空空的手肘，
那里仿佛還殘留著那支筆桿帶來的短暫觸感，和她混亂的心跳一起，烙印在記憶里。
這次小小的、帶著烏龍的“交集”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沈梨心里激起的漣漪遠未平息。
物理課上的意外難堪與林硯的善意鼓勵形成強烈的對比，將那個光芒萬丈的身影，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投射到她生活的正面。那顆因自卑而蜷縮的心臟，
被小心翼翼地撕開了一道縫隙，露出里面更加滾燙的渴望——渴望能與他并肩，
渴望他眼中的欣賞不是因為“意外”，而是因為她沈梨本身的價值。
期中考試的成績榜成了爆炸新聞。鮮紅的榜單貼在教學樓大廳的墻上，
沈梨的名字赫然出現在理科排名的前五十名內，
對于一個過去一直徘徊在百名之后的學生來說，這無疑是質的飛躍?！吧蚶妫?/p>
我們班那個沈梨？我沒看錯吧？” “她怎么突然考這么好？” “對啊，
平時不聲不響的…”周圍的議論紛紛鉆進耳朵，沈梨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
蘇曉卻興奮地一把摟住她：“哇靠！姐妹你太牛了！深藏不露??！快說，
是不是偷偷啃下了什么武林秘籍？”沈梨的臉頰飛起紅霞，
小聲道：“就…就是多做了些題…”“沈梨。”班主任老王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嚴肅的臉上難得地帶著一絲贊賞，“很好！進步非常大！繼續(xù)保持這個勁頭！潛力很大！
”老王中氣十足，周圍的同學都看了過來。沈梨更緊張了，臉燙得能煎雞蛋，只能用力點頭。
就在她感覺要被周圍的視線灼穿時，一個熟悉的身影也擠到了榜前。是林硯。
他的名次依然高高掛在前十，吸引著最多的目光。他掃了一眼榜單，
目光在熟悉的前排名字掠過，當看到“沈梨”這個名字出現在一個顯著提升的位置時，
他微微挑了下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是純粹的欣賞。他的目光穿過人群，
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沈梨身上，對她露出了一個坦然而陽光的笑容，
并比了個大拇指——無聲的肯定。那道笑容像電流一樣擊中沈梨。她慌忙低下頭，
心臟在胸腔里橫沖直撞，巨大的喜悅和前所未有的底氣瞬間淹沒了所有的不安。
物理課的陰影被這巨大的肯定沖刷干凈，只剩下他那個干凈笑容帶來的眩暈感。這是第一次，
她感覺到自己的努力，被他看見了！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抱著善意。
不遠處的趙思琪抱著手臂，看著被老師和部分同學圍著祝賀的沈梨，
又看看榜上沈梨和林硯之間那大幅縮短的排名距離，精致的眉頭不悅地蹙起。
她不屑地嗤了一聲：“哼，走狗屎運罷了?！痹谒劾铮?/p>
沈梨依然是那個不起眼的、連名字都記不住的路人甲，這種靠死記硬背突襲上來的成績，
根本配不上和林硯的名字出現在相鄰的榜單位置。這種莫名的靠近，
讓她本能地感到一絲被侵入領地的威脅和不爽。沈梨沒有理會那些酸溜溜的話，
林硯那個無聲的大拇指，就是此刻最溫暖、最有力的強心劑。他看見她了，看見了她的努力！
這個認知帶來的巨大幸福感，讓她覺得之前熬的每一個夜晚都充滿了意義。陽光熱烈，
操場上彩旗飄揚，高二年級的運動會正如火如荼地進行。
空氣中彌漫著汗水和青春躁動的味道。沈梨坐在自己班級的看臺區(qū)域，
膝蓋上攤開一本數學競賽輔導書，周圍是震耳欲聾的加油吶喊，她卻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林硯報了跳高和4x100接力，還沒輪到他的項目。
她答應了蘇曉要幫她準備下一場的廣播稿，但也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留意著跳高場地的方向。
李然剛跑完1500米，呼哧帶喘地走回班級區(qū)域，一屁股坐在林硯旁邊空著的位置上灌水。
“我的媽呀，這老命快沒了！硯哥，你的項目快開始了吧？”“嗯，跳高馬上檢錄了。
”林硯正低頭檢查著腳踝的繃帶，隨口應道。他穿著白色的背心短褲，
手臂和小腿的肌肉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感?！皩α?，”李然抹了把臉上的汗，大大咧咧地說，
“我剛路過老王辦公室，又聽到他在夸沈梨了，說什么這孩子簡直是匹黑馬，潛力巨大，
還說要推薦她去參加下個月的奧數選拔賽集訓，這勢頭下去，搞不好真能沖個省獎？嚯，
老王那口氣，簡直撿到寶了！”林硯動作一頓，抬起頭，
看向不遠處那個低頭專注在書本上的清瘦身影。她坐在人聲鼎沸中，
卻仿佛自帶一層隔音的結界。陽光透過她細碎的發(fā)梢，
給她低垂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光。她的進步速度確實驚人，
那份沉靜的韌勁也讓人印象深刻?！班?，她確實很努力?！绷殖廃c點頭，
聲音里帶著真誠的認可。李然帶來的信息讓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賞。“可不是嘛，
我都驚了?！崩钊唤釉挘耙郧翱蓻]發(fā)現咱班還有這號‘掃地僧’。不過硯哥，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林硯，擠眉弄眼，“我覺得吧，她老看你，特別專注那種！
你說她是不是……”他后面的話沒說完，意思卻很明顯。林硯失笑，
順手拍了李然后腦勺一下：“瞎琢磨什么呢。她那是學霸的專注，
跟你這種只會偷懶的不一樣。”他把這種行為歸類為勤奮者對知識的專注和對同伴的關注。
雖然沈梨物理課上那道慌亂又專注的視線也曾讓他有點疑惑，但他并未深想，
只覺得她是一個認真的女孩，看起來乖乖的。“跳高項目即將開始，
請高二（三）班林硯同學，高二（六）班……”廣播響起，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林硯站起身，
舒展了一下身體，對著旁邊一群自發(fā)組織的小女生啦啦隊做了個“感謝”的手勢，
引得一片尖叫。他目光掃過看臺，看到沈梨似乎聽到廣播抬起了頭，
他也順勢朝她所在的方向自信地揮了下拳頭，露出標志性的笑容。
陽光落在他潔白的牙齒和閃亮的眼睛里，耀眼得讓人心顫。沈梨的心再次漏跳一拍。
周圍的喧囂在那一瞬間仿佛都安靜了。她看著他走向場地的背影，陽光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