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學(xué)旅行的風(fēng)波似乎隨著古鎮(zhèn)的遠離而漸漸平息，但那份在激烈爭吵與最終依偎中悄然滋生的情愫，卻在平靜的校園日常里悄然生長，如同春雨后的新芽。然而，青春的旋律里從不缺少變奏——期中考試的號角，毫無預(yù)兆地吹響了。
課桌被拉開，書本堆成了小山，空氣里彌漫著油墨和咖啡因的味道。高二（6）班籠罩在一片緊張的復(fù)習(xí)氛圍中。
陳悟看著攤開的物理試卷，眉頭擰成了疙瘩。那些復(fù)雜的電路圖和受力分析，在他眼里簡直比云子善的快劍還難纏。他擅長的是數(shù)學(xué)的精準(zhǔn)推導(dǎo)和化學(xué)的奇妙反應(yīng)，邏輯清晰，答案明確。但物理……尤其是那些需要空間想象和概念理解的題目，總讓他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這里，動量守恒的適用條件你忽略了摩擦力。” 一個清亮溫和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江即墨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手指點在他試卷上一道畫了大紅叉的題目旁。她微微側(cè)著頭，馬尾辮垂在肩側(cè)，眼神專注地看著他的錯題。
陳悟抬起頭，對上她清澈的目光。研學(xué)歸來的尷尬早已在日復(fù)一日的相處和那次“酒后真言”的余波中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照不宣的親近和……一絲微妙的緊張。他點點頭，虛心求教：“嗯，沒考慮周全。你再給我講講？”
江即墨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拿起筆，在草稿紙上流暢地畫出示意圖，聲音不高，卻條理清晰：“你看，滑塊A在斜面上，雖然斜面光滑，但和滑塊B碰撞后，B與地面有摩擦。所以整個系統(tǒng)在水平方向動量就不守恒了，要用動能定理或者能量守恒來解……” 她講得很細，語氣平和耐心，沒有一絲居高臨下。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認真的側(cè)臉上，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陰影。陳悟看著看著，心思偶爾會從復(fù)雜的物理模型飄開一小會兒，落在那微微抿著的唇角和握著筆的纖細手指上。
“……明白了嗎？” 江即墨講完，抬頭問道。
陳悟猛地回神，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嗯，懂了，謝謝?！?他趕緊拿起筆，按照她的思路重新演算。
“陳悟，這道化學(xué)有機推斷的突破口在哪？” 過了一會兒，江即墨又拿著自己的化學(xué)卷子湊過來，指著一道畫了問號的題目。她理科綜合不錯，但化學(xué)的有機部分總是讓她頭疼。
陳悟精神一振。這是他的強項。他接過卷子，掃了一眼分子式，思路瞬間清晰：“看這里，反應(yīng)條件提示是鹵代烴的水解，產(chǎn)物有銀鏡反應(yīng)，說明有醛基。那上一步脫水的烯烴結(jié)構(gòu)就能推出來了……” 他拿起筆，在草稿紙上飛快地畫出碳鏈，標(biāo)注官能團，推導(dǎo)過程簡潔有力，帶著理科生特有的自信。
江即墨認真地聽著，不時點頭，遇到不懂的地方就立刻提問。兩人頭挨著頭，沉浸在題目的世界里，討論聲壓得很低，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偶爾的低語。葉漣秋幾次想湊過來插科打諢，都被蘇柔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這種互補的復(fù)習(xí)模式效果顯著。陳悟在江即墨的幫助下，物理的短板被一點點補上，對概念的理解清晰了許多。江即墨則在陳悟的點撥下，突破了化學(xué)有機推斷的瓶頸，解題思路豁然開朗。在彼此擅長的領(lǐng)域給予對方支撐，在對方的弱項上耐心引導(dǎo)，枯燥的復(fù)習(xí)時光，竟也染上了幾分并肩作戰(zhàn)的暖意。
考試周在筆尖的摩擦和翻動試卷的嘩啦聲中度過。當(dāng)成績單貼在教室后墻時，人群瞬間圍攏過去。
“哇！江即墨第四！陳悟第五！進步好大！” 沈曦第一個驚呼出聲。
“厲害??！即墨！” 蘇柔用力拍了拍江即墨的肩膀。
葉漣秋擠過去看，咂咂嘴：“嘖嘖，陳悟你小子可以啊，物理沒拖后腿？誰給你補的課？老實交代！”
陳悟看著成績單上自己名字后面那個顯眼的“5”，再看向旁邊江即墨名字后面的“4”，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他看向江即墨，她也正好看過來，兩人相視一笑，眼中都帶著共同努力后的成就感和一絲默契的欣喜。
“周末去圖書館？” 放學(xué)路上，陳悟推著自行車，狀似隨意地問旁邊的江即墨。秋日的陽光帶著暖意，透過金黃的銀杏葉灑下斑駁的光影。
“好。” 江即墨點點頭，臉頰微紅，“正好物理還有幾道錯題想鞏固一下，你幫我看看？”
“沒問題。” 陳悟答應(yīng)得爽快。
周六上午，市圖書館。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深秋明凈的天空，館內(nèi)安靜得只有翻書聲和空調(diào)的低鳴。陳悟和江即墨找了個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攤開書本和試卷。
陽光透過玻璃，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兩人很快沉浸在題海中，偶爾低聲交流幾句解題思路，氣氛專注而和諧。江即墨認真地演算著一道電磁感應(yīng)的綜合題，陳悟則快速翻閱著化學(xué)競賽資料，為下周的校內(nèi)選拔做準(zhǔn)備。
不知過了多久，江即墨覺得眼睛有些酸澀，抬起頭想活動一下脖子。目光隨意地掃過不遠處的社科類書架區(qū)，她的動作瞬間頓住了，眼神里充滿了驚訝。
她輕輕碰了碰旁邊專注看書的陳悟，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難以置信：“陳悟……你看那邊……是……墨云和……云子羨？”
陳悟疑惑地抬起頭，順著江即墨的目光看去。
果然！
在幾排高大的書架之間，穿著云城三中校服的墨云正踮著腳尖，努力地想夠到書架最上層的一本厚厚的《世界神話圖鑒》。她的小臉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紅，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而就在她旁邊，站著一個穿著干凈白襯衫、身影頎長卻透著易折感的少年——云子羨！他那標(biāo)志性的厚重劉海遮住了眉眼，看不清表情。但陳悟和江即墨都清晰地看到，云子羨正伸出手，修長蒼白的手指輕松地越過墨云努力伸高的手，精準(zhǔn)地抽出了那本厚重的圖鑒，然后……遞給了墨云。
動作自然流暢，沒有一絲猶豫，甚至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體貼？
墨云接過書，仰起小臉，對著云子羨露出了一個燦爛無比、帶著感激和依賴的笑容，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她似乎還小聲說了句什么。
云子羨沒有回應(yīng)，只是微微側(cè)頭，避開了墨云過于明亮的視線。但陳悟發(fā)誓，他絕對看到云子羨那被劉海遮擋的耳廓，在透過書架縫隙的陽光照射下，泛起了極其明顯的、淡淡的粉紅色！而且，他遞書給墨云的那只手，在收回后，非常迅速地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消毒濕巾，不動聲色地擦了擦指尖。
“……” 陳悟看著這一幕，表情瞬間變得極其精彩。震驚、錯愕、難以置信，最后統(tǒng)統(tǒng)化為一種混合著“果然如此”和“你小子終于露出馬腳”的了然和……不爽！
他猛地合上手中的化學(xué)資料，發(fā)出不大不小的一聲“啪”。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安靜的圖書館里顯得有些突兀。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眼神銳利如刀，牢牢鎖定在書架間那對“詭異”組合身上，邁開長腿就朝那邊走去。
江即墨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趕緊跟上，壓低聲音問：“陳悟？你干嘛去？”
陳悟腳步不停，頭也不回，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兄長威嚴(yán)”和……濃濃的八卦（劃掉）拷問意味：
“有必要拷打一下子羨?！?/p>
江即墨：“？？？”
她看著陳悟那副氣勢洶洶、仿佛要去捉奸（？）的背影，又看看遠處書架間似乎毫無察覺、一個低頭擦手一個開心翻書的墨云和云子羨，只覺得圖書館溫暖的空氣中，瞬間彌漫開一股山雨欲來的……修羅場氣息？
陽光依舊明媚，圖書館依舊安靜。但某個角落的書架間，一場關(guān)于“鄰家妹妹與冰山室友”的拷問，即將在知識的殿堂里，以最“文明”的方式，悄然展開。而江即墨，只能默默扶額，做好隨時拉架（或者吃瓜）的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