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初春,京城的晨霧像一層半透明的幕布,掩住了暗巷里急促的腳步聲。沒人知道,
一枚沾著血的玉佩,會將一個身份卑微的丫鬟,推入權(quán)力與生死交織的深淵。
第一章 破霧之晨天色還灰著,霧氣沿著青石板路緩緩爬上來,街角的茶鋪剛點起燈火,
豆香混著濕冷的空氣,鉆進(jìn)鼻腔里。我的手凍得僵硬,拎著銅壺往府里趕。
今天輪到我去后巷打水,按理該是最清靜的一趟,卻不知為何,心里總有一絲說不出的躁意。
我叫蘇芷,是定國公府的小丫鬟,打小在這府里長大。按規(guī)矩,
我該安安分分過完這一生——端茶倒水、洗衣縫補,等年紀(jì)到了,
就被管事婆子隨便指給個粗使小廝,生幾個孩子,終老于某個偏院。但我不甘心。
看著那些能進(jìn)出前廳的得用丫鬟,看著她們有機會見到外頭的天,我總想,有朝一日,
我也要走到那一步,甚至更遠(yuǎn)。銅壺剛灌滿,巷子那頭突然傳來馬蹄聲,急而亂。
霧色被攪得翻涌,一個人影踉蹌著沖了進(jìn)來。是個男人,滿身泥水,額頭血跡蜿蜒。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銳得像寒刀,又帶著莫名的急切。他踉蹌兩步,幾乎是撲到我面前,
塞進(jìn)我手心一物——冰涼而沉重。低頭一看,是一枚破損的玉佩,裂紋里還沾著溫?zé)岬难?/p>
“交給……”他的話沒說完,喉頭溢出一口血,整個人一歪,靠著墻緩緩滑坐下去。
我愣在原地。馬蹄聲已近,巷口出現(xiàn)幾個黑衣人,目光如鷹地掃視四周。我的心猛地揪緊,
幾乎是本能地將玉佩塞進(jìn)衣袖,轉(zhuǎn)身蹲下,裝作在理好銅壺的蓋子。黑衣人逼近,
冷聲問:“可見一男子經(jīng)過?”我垂下眼,搖了搖頭。霧氣濃得看不清他們的神情,
只聽得皮靴碾過碎石的聲響,帶著寒意漸漸遠(yuǎn)去。男人還在喘,眼皮卻沉得像千斤。
我想扶他,卻聽府里總管的聲音在遠(yuǎn)處響起——那嗓音我太熟了,尖細(xì)陰冷,像蛇吐信。
“給我搜!一個人都不許放走!”我心里一驚??偣芷饺諏ξ倚δ樝嘤赡鞘且驗槲衣犜?,
沒給他添過麻煩。如今若被他發(fā)現(xiàn)我與這男人扯上關(guān)系,不死也得脫層皮。我咬了咬牙,
拉起男人的胳膊,把他往巷尾的柴堆后拖去。霧氣籠得緊,暫時遮住了我們的身形。
他的手很冷,冰得像冬日的井水,可那只手在松開我前,又微微用力——像是在托付,
也像在告別。我想問清楚,卻聽他喘著說:“別……相信……任何人?!彼杨^偏向另一側(cè),
似乎已經(jīng)沒了力氣。我望著那張布滿血污的臉,心底涌出一種陌生的悸動——我不該管,
可手里那枚玉佩像長了刺,扎在我的掌心,讓我無法撒手。天色漸亮,府里的鐘聲響起,
意味著所有丫鬟必須回到各自崗位。我不得不松開手,將他留在柴堆后。離開時,
我回頭望了一眼,那團身影在霧中模糊得像一場幻覺?;氐礁?,
后門口的氣氛壓得人透不過氣。總管站在門口,眼神陰鷙地掃過每個人,
像是要從臉上看出什么。等我走近時,他的目光在我袖口停了一瞬,我心臟猛地一縮,
還好袖子寬大,他什么都沒看見。進(jìn)了屋,我將玉佩藏在床板下,整個人靠在墻上,
胸口的跳動久久平不下來。那玉佩表面溫潤,裂口鋒利,像是握著一段命運的開端。
我不知道它屬于誰,也不知道它會把我引向哪里。傍晚,閨蜜阿喜悄悄溜進(jìn)來,
神情凝重:“你聽說了嗎?宮里今天有人被斬了,據(jù)說跟攝政王有關(guān)?!蔽乙汇叮?/p>
手下意識地摸向床板下的玉佩。阿喜壓低聲音:“你小心點,今早總管帶了人出去,
還特意問起后巷的事?!蔽倚α诵?,裝作不在意:“我就是去打水,什么都沒看見。
”可心里卻清楚,今早的那幕已經(jīng)刻進(jìn)了記憶。夜深了,院子里靜得出奇。我正要睡下,
忽然聽到門軸輕輕一響。有人推門進(jìn)來。月色映出一個高大的影子,他的腳步極輕,
像在搜尋什么。我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他們是在找玉佩。我屏住呼吸,
手悄悄伸到床板下,觸到那枚玉佩冰涼的邊緣。影子在屋里停了片刻,隨后無聲地退了出去。
長久的寂靜之后,我才敢吐出一口氣。月光灑在地上,冷得像水。我抬頭望向窗外的夜色,
忽然明白,從我接過玉佩的那一刻起,我的日子,已經(jīng)無法回到原來的軌跡。第二天一早,
我被派去給前廳送水。聽說宮里三天后要開大朝會,許多大臣急匆匆進(jìn)出府邸,
議事堂燈火徹夜不滅。我心里有種直覺,這枚玉佩,和三天后的朝會,有著說不清的聯(lián)系。
走到府門時,我下意識回頭,霧氣又一次籠罩了巷口??蛇@一次,霧里仿佛有一雙眼睛,
靜靜地盯著我,像在催促,也像在警告。第二章 朝會將至送水的銅壺在手里沉甸甸的,
熱氣沿著蓋縫冒出來,燙得我手心發(fā)燙。前廳的地面擦得锃亮,映出走動的身影。
來往的賓客衣袍翻飛,金玉佩飾輕輕碰撞,發(fā)出細(xì)微的脆響。我低著頭穿梭其間,
耳邊盡是壓低的議論聲。“聽說這次朝會要議的是皇位之事?!薄氨菹慢報w欠安,
攝政王掌權(quán)已久,怕是要……”他們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察覺到我在附近。我迅速低下頭,
把銅壺放到長案旁,轉(zhuǎn)身退下。可那幾句斷裂的話,像是釘子一樣釘在了腦海里。回到后院,
阿喜正在等我。她的臉色不太好:“你小心,今早總管又去了后巷,還帶了兩個陌生人,
模樣像是江湖上的人?!蔽倚睦镆痪o,握著袖中的手微微收緊。玉佩還在床板下,
可這種局勢下,留在府里并不安全?!敖裢砦乙M(jìn)宮送晚膳?!蔽业吐曊f。
阿喜一愣:“你瘋了?現(xiàn)在宮里戒嚴(yán),進(jìn)去了不就自投羅網(wǎng)?”“正因為戒嚴(yán),
才是最好的機會?!蔽叶⒅难劬?,語氣堅定。天色漸暗,宮門口的燈籠一盞盞亮起,
紅光映著厚重的朱漆大門。送膳的隊伍沿著青石道前行,我走在最后,
心口藏著的玉佩貼在胸前,透著一絲冰涼。御膳房熱氣蒸騰,香味夾雜著柴火味。
我故意放慢動作,把銅壺放到灶臺邊,等人少時悄悄繞到后院。宮墻高聳,
影子被燈火拉得細(xì)長。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暗處傳來:“你不該來。”我猛地回頭,
是他——那個巷口的男人,臉色比那天更蒼白,手臂纏著粗布?!澳氵€活著?!蔽覊旱吐曇簦?/p>
卻忍不住帶著幾分驚訝。他目光復(fù)雜地看了我一眼,又落在我懷里的玉佩上:“東西給我。
”“告訴我它是什么,我才能決定?!蔽姨掳停币曀难劬?。他沉默片刻,像是在權(quán)衡。
終于開口:“它是龍印的一半,另一半在攝政王手里。只有拼在一起,才能號令禁軍。
”我的心驀地收緊。禁軍——這是足以改天換地的力量?!皵z政王要登位?”我試探著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說:“三天后的朝會,是生死局。若龍印落到他手里,
天下便再無翻身之日。”我還想再問,御膳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迅速退入陰影,
臨走前丟下一句:“別相信宮里任何人。”回府的路上,夜色壓得沉沉的。
我腦海里反復(fù)回蕩著“禁軍”“登位”這些詞,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牽住,不得不向前。
第二天一早,總管召集后院所有下人,說是宮里要用幾名機靈的丫鬟幫忙打理內(nèi)務(wù)。
我本能地察覺到,這不是巧合。果然,名單里有我的名字?!斑@是好事,你別多想。
”總管笑得陰冷。我收拾行李時,阿喜闖進(jìn)來,手里攥著一封信:“昨晚我在賬房找到的,
里面提到你?!毙偶埛狐S,字跡端正——“蘇氏之后,若現(xiàn)于京,必先取之。
”我的手指一顫,信被風(fēng)吹得輕輕抖動。蘇氏,是我的姓,可我一直被告知我是孤兒。
這幾個字像是一道暗門,瞬間將過去推翻。我想起那男人在巷口說的最后一句話,
心里像是墜了一塊冰石。進(jìn)宮的日子很快到了。宮門前,侍衛(wèi)仔細(xì)搜查行李。我抱著包袱,
低著頭,玉佩藏在內(nèi)衫貼身的暗袋里,心臟幾乎要跳出胸口。宮里比想象的還要冷,
檐角的風(fēng)像刀割。被分到御書房附近后,我很快發(fā)現(xiàn),那里人來人往,
進(jìn)出的大多是身著紫衣的內(nèi)侍和幾個面色肅然的大臣。傍晚,我去偏殿送茶,
恰好聽到殿內(nèi)傳出低沉的對話聲?!褒堄〉牧硪话?,查到了嗎?”“暫未,但已鎖定范圍。
”“快,要在朝會之前拿到。至于擋路的人——”那聲音頓了頓,“無論是誰,都要消失。
”我屏住呼吸,腳下一陣發(fā)涼。那聲音正是攝政王。轉(zhuǎn)身離開時,一個身影忽然從柱后走出,
擋在我面前。是個少年,眉目冷峻,年紀(jì)不過十七八,眼中卻有與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
“你在偷聽?!彼穆曇舨桓?,卻帶著不容辯駁的肯定。我強作鎮(zhèn)定,
低頭行禮:“奴婢只是路過?!彼菩Ψ切Φ乜戳宋乙谎?,側(cè)身讓開路,
卻在我經(jīng)過時低聲說:“三天后,別站錯隊。”那一瞬間,我意識到,
自己已經(jīng)被更多的人盯上了。夜深,偏殿的燈一盞盞熄滅,我坐在小屋的木榻上,
摸著胸口的玉佩。外頭的風(fēng)聲像是某種催促,逼得我不得不去想下一步。朝會將至,
而我——似乎被推到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路上。第三章 暗線交織宮里的夜,
冷得像是被水洗過,月光淡淡地鋪在青磚上,連空氣都透著一股寂靜而鋒利的寒意。
我靠在窗邊,耳邊只聽見風(fēng)吹過廊檐的聲音。自從那少年留下一句“別站錯隊”后,
這幾天發(fā)生的事——巷口的男人、玉佩、攝政王、朝會……還有那封寫著“蘇氏之后”的信。
原來,我的名字、我的身世,早就在某些人的眼里,被標(biāo)記成了獵物。偏殿的門被輕輕推開,
阿喜的臉在月色下顯得有些蒼白。她的呼吸急促,手里捏著一個油紙包?!澳阍趺催M(jìn)來的?
”我壓低聲音?!拔腋筒说年犖榛爝M(jìn)來?!卑⑾矊⒂图埌轿沂掷?,
“這是你娘留下的東西,賬房的密柜里藏著,我是趁總管不在時偷出來的。”我心頭一震,
迅速拆開油紙,里面是一塊泛黃的綢布,繡著半個龍形的紋樣,
和我玉佩上的裂口形狀竟完全吻合?!拔夷??”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赫f出口的聲音。
阿喜點點頭:“信上說,你的母親是定遠(yuǎn)將軍的妻子,當(dāng)年將軍府被滿門抄斬,
只有你被人偷偷帶走,改了身份。”我握著綢布的手微微發(fā)抖,
心里像是翻開了一本我不曾記得的舊書,字里行間全是血和火?!澳愕眯⌒?,
宮里和攝政王那邊都在找龍印的另一半,這綢布和玉佩……若被他們知道在你身上,
你活不成。”阿喜神色緊張。我沉默片刻,將綢布和玉佩一同收進(jìn)懷里:“這東西,
我不能交給任何人。”外頭的風(fēng)聲忽然被急促的腳步打斷。我和阿喜對視一眼,
她立刻躲到屏風(fēng)后。我拉開門,一個宮女提著燈匆匆走來:“蘇芷,御書房傳你過去。
”心口猛地一緊。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攝政王要見我。御書房內(nèi)香氣繚繞,檀木案后,
一個高大男子端坐其中,眉眼如刀刻,氣勢逼人。他抬起眼,
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你在偏殿做得不錯,本王要你近身伺候?!蔽掖故讘?yīng)聲,
心里卻在飛快盤算。他為什么忽然要把我調(diào)到身邊?是懷疑我,還是另有用意?
攝政王低聲吩咐身邊的侍從:“三天后的朝會,本王要見到完整的龍印。
”我的呼吸瞬間一滯,低著頭不敢露出異樣。從御書房出來,我才發(fā)現(xiàn)手心已經(jīng)濕透。
走在回偏殿的長廊上,我總覺得有人跟著?;仡^時,遠(yuǎn)處的燈影下,
那少年正安靜地站在廊角?!澳隳锏氖拢抑酪恍??!彼穆曇艉茌p,卻像是能穿透夜色,
“若你想活著,就別讓攝政王拿到龍印。”我正要問他是誰,他卻轉(zhuǎn)身消失在陰影里,
只留下一句飄散在風(fēng)中的話:“到時候,我會來找你?!钡诙?,宮中氣氛愈發(fā)緊張。
禁軍的巡邏次數(shù)增加,連御膳房都有人在暗中盤問。午后,我趁送茶的空隙溜到后院,
想找機會把綢布藏到安全的地方,卻被一陣低語吸引。“……那丫頭,已經(jīng)盯上了。
”“攝政王的意思,是先留著,等龍印到手,再處理。”聲音來自墻另一側(cè)。我屏住呼吸,
認(rèn)出那是總管的聲音。他什么時候進(jìn)宮的?難道一直和攝政王暗中勾連?腳步聲漸近,
我急忙退到一旁。總管從拐角走出,臉上帶著一絲森冷的笑意。他的目光掃過我時,
停頓了片刻,然后慢慢離開。那一刻,我明白,自己在宮里已經(jīng)無處可逃。夜里,
阿喜偷偷送來消息——巷口的男人受傷未愈,被關(guān)在一處偏殿,看守森嚴(yán),
但有一條地道可以通向那里。“明天晚上,巡邏會少一次,那是唯一的機會。”阿喜看著我,
眼里是掩不住的擔(dān)憂。我摸著懷里的玉佩,沉聲道:“我必須見到他。
”窗外的月亮被云層遮住,風(fēng)聲壓低了呼吸。遠(yuǎn)處宮墻上的燈火若隱若現(xiàn),像一雙注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