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七年紀念日，我提前回家給鄺薇驚喜。推開主臥門時，她正在和費揚茍且。
我安靜地錄完全程，當晚就把視頻投屏到他們公司年會。看著鄺薇在臺上發(fā)瘋，
我笑著擰開硫酸瓶蓋。費揚的俊臉在我手里融化時，我問他：“爽嗎？
”鄺薇被剃光頭發(fā)鎖進狗籠那晚，我接到了器官販子的電話?！澳I臟很健康，價格翻倍。
”第一章手機屏幕的光幽幽地映著岑驍的臉，時間顯示：晚上七點一刻。
他指間夾著的煙快燒到盡頭，煙灰簌簌地掉落在方向盤上，也懶得去撣。車窗外，
熟悉的住宅樓燈火零星，屬于他和鄺薇的那個窗口，黑漆漆一片，
像一張沉默的、等待吞噬什么的嘴。七年了。今天本該是他們結婚七周年的紀念日。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日子，但岑驍記得。他特意推掉了晚上的應酬，
繞了大半個城去買了鄺薇念叨過好幾次、但嫌貴一直沒舍得買的那家黑天鵝蛋糕。
精致的蛋糕盒此刻就放在副駕駛座上，像個不合時宜的禮物。他吐出一口濃白的煙氣，
發(fā)動了車子。引擎低吼著駛入小區(qū)地庫。也許該給她個驚喜？這個念頭冒出來，帶著點自嘲。
生活像一潭沉滯的死水，他們各自在各自的軌道上麻木運行，驚喜？太奢侈了。
但握著方向盤的手，還是下意識地在離家還有一段距離的街角拐彎處停了下來。
他把車熄了火，拎起蛋糕，決定步行回去。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隱秘的期待。鑰匙插入鎖孔，輕輕轉動。門開了一條縫，
客廳里沒開主燈，只有電視屏幕變幻的光影在墻上無聲地跳躍。岑驍放輕腳步，換鞋，
目光掃過玄關。鄺薇的高跟鞋隨意地踢在一邊，旁邊還放著一雙陌生的、錚亮的男士皮鞋，
碼數不小。一股極其細微的、陌生的、帶著侵略性的男性須后水氣味，
混雜在熟悉的、屬于他們家的氣息里，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扎進岑驍的鼻腔。
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了。拎著蛋糕盒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硬質的紙盒邊緣硌得指節(jié)生疼。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來，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沉悶的巨響。血液似乎一下子涌上了頭頂，
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留下刺骨的寒意。他像個幽靈，無聲地穿過客廳。
電視里放著無聊的綜藝，喧囂的笑鬧聲空洞地填滿空間，卻襯得四周更加死寂。
那股陌生的氣味越來越濃。目標明確地指向走廊盡頭——主臥。主臥的門虛掩著。
一道曖昧不明的、昏黃的光線從門縫里瀉出來，在地板上投下一條長長的、暖昧的光帶。
里面?zhèn)鞒龅穆曇簦屷敎喩淼难簭氐變鼋Y。是鄺薇的聲音。不是他熟悉的任何語調。
那是一種壓抑到極致后迸發(fā)出來的、帶著哭腔的、近乎破碎的尖叫。
“啊……費揚……”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淬了毒的鋼針，密密麻麻地扎進岑驍的耳膜，穿透顱骨，
直抵大腦深處最脆弱的神經。他站在門外，身體僵硬得如同被冰封的雕塑。
手里的蛋糕盒“啪嗒”一聲掉在地板上，昂貴的奶油和巧克力裝飾瞬間摔得稀爛，
粘稠的糊狀物濺在他的褲腳上，像一灘丑陋的、腐敗的血跡。他沒有低頭看一眼。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門縫里透出的那道光，以及門內那令人作嘔的的聲響，
還有鄺薇那一聲聲叫魂似的“費揚”。費揚。這個名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
狠狠地燙在岑驍的神經上。
是那個總在鄺薇朋友圈評論里出現、被鄺薇稱為“有趣又有才”的費總？
那個笑起來一臉無害、據說很會討女人歡心的年輕總監(jiān)？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腥氣猛地沖上岑驍的喉嚨。他死死咬住后槽牙，
牙齦幾乎要滲出血來。憤怒？不，那太淺薄了。是毀滅欲。
一種從骨髓深處、從靈魂最黑暗的角落翻涌上來的、想要碾碎眼前一切的狂暴沖動。
他像一具被無形的線操控的木偶，動作僵硬卻異常精準地掏出手機。手指冰涼，微微顫抖，
但解鎖屏幕的動作卻穩(wěn)得出奇。他劃開相機，點開錄像功能。幽藍的光映著他毫無血色的臉，
那雙平日里溫和甚至有些疲憊的眼睛，此刻深不見底，翻涌著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他抬起手，用指尖極其緩慢地、無聲地，將那扇虛掩的房門，推開了一道更寬的縫隙。
手機鏡頭像一個冷酷無情的旁觀者，冰冷地記錄下這丑陋的一幕。高清的屏幕里，
鄺薇沉溺的表情，費揚迷醉的臉，每一寸肌膚的顫動，每一滴汗水的滑落，
都清晰得令人發(fā)指。岑驍舉著手機，手臂穩(wěn)如磐石。他的呼吸在最初的劇烈起伏后，
變得異常緩慢而悠長，仿佛每一次吸氣都在積蓄力量，每一次呼氣都在釋放著無形的殺氣。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的扭曲，沒有悲傷的淚水，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令人心悸的平靜。床上的兩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對門口這個舉著手機的“觀眾”毫無察覺。就在這最忘我的瞬間，岑驍的手指輕輕一點，
停止了錄像。屏幕暗了下去。他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沒有沖進去質問，沒有憤怒地摔打東西。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像一尊來自地獄的雕像，將手機緩緩收回口袋。然后，
他無聲地后退一步，再一步，動作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他輕輕地帶上了那扇剛剛被他推開的房門?！斑菄}?！币宦晿O其輕微的落鎖聲。
在臥室里那對男女粗重的喘息聲中，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岑驍轉身，
目光掃過地上那灘摔爛的蛋糕，粘稠的奶油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他沒有停留，
甚至沒有再看那扇緊閉的臥室門一眼，徑直走向玄關。他換下沾了奶油的鞋子，
穿上自己的皮鞋，動作有條不紊，像一個即將出門赴一場普通約會的丈夫。打開大門，
樓道里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他走了出去，反手輕輕關上了家門。門內，是背叛的余溫。
門外，是死寂的深淵。岑驍走進電梯，金屬門冰冷地合攏，映出他毫無表情的臉。電梯下行，
失重感傳來。他拿出手機，屏幕亮起，剛才錄下的那段視頻縮略圖，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灼燒著他的指尖。他沒有播放。只是盯著那個靜止的畫面，眼底深處，那沉寂的火山口，
終于開始翻涌起第一縷猩紅的巖漿。第二章岑驍沒有回家。他開著車，
像個游魂一樣在城市冰冷的光流里漫無目的地穿行。車窗降下，
深秋的冷風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卻吹不散心頭那團凝固的、帶著血腥味的寒冰。
車載音響死寂著，只有輪胎碾過路面的沙沙聲，單調而空洞，
像是在為一段徹底死亡的關系唱誦挽歌。那個摔爛的黑天鵝蛋糕被遺棄在副駕駛座上，
甜膩腐敗的氣味在密閉空間里彌漫，令人作嘔。岑驍面無表情地抓起盒子，按下車窗，
用力將它拋了出去。紙盒在半空中翻滾，奶油和巧克力碎片飛濺出來，
在昏黃的路燈光下劃出丑陋的弧線，最后“啪”地一聲砸在濕漉漉的人行道上，
像一具被遺棄的、面目全非的尸體。他踩下油門，車子咆哮著加速，
將那攤污穢遠遠甩在身后。手機在口袋里無聲地震動了一下，又一下。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鄺薇。那個幾分鐘前還在別的男人身下忘情尖叫的女人?，F在才想起他這個“丈夫”了？
是終于發(fā)現門口的蛋糕殘骸了？還是費揚那個雜種提上褲子滾蛋了？
岑驍嘴角扯出一個極其扭曲的弧度，那甚至不能稱之為笑，更像野獸撕開獵物前露出的獠牙。
他沒有接電話，任由它一遍遍固執(zhí)地震動，屏幕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像垂死掙扎的螢火蟲。
最后，震動停了。一條短信跳了出來，屏幕的冷光照亮他線條冷硬的下頜?！膀?，你回來過？
蛋糕是你買的？你看到什么了？接電話！我們談談！
”文字里透著顯而易見的慌亂和強裝的鎮(zhèn)定。談談？
岑驍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模糊的咕噥，像是被砂紙磨過。他猛地一打方向盤，
車子粗暴地拐進一條僻靜的小巷，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尖叫。他停下車，熄了火。
狹小的空間里瞬間被濃稠的黑暗和死寂吞沒。只有手機屏幕的光，
幽幽地映著他眼底翻騰的、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暴戾。他解鎖手機，
手指因為一種極致的壓抑而微微顫抖。他沒有回復短信，而是直接點開了手機相冊。
那個剛剛錄下的、時長四分三十七秒的視頻文件，靜靜地躺在那里，像一個等待引爆的核彈。
指尖懸停在播放鍵上，停頓了足足十秒。然后，他點了下去。
手機屏幕瞬間被那不堪入目的畫面填滿。高清的鏡頭，
忠實地重現了每一個細節(jié)：鄺薇迷醉沉淪的臉，費揚那張英俊的面孔，
他們瘋狂糾纏的樣子……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他猛地推開車門，俯身劇烈地干嘔起來。
喉嚨里火燒火燎，卻只吐出幾口酸澀的苦水。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涎水，再抬起頭時，
眼睛里的最后一絲屬于人類的溫度也徹底消失了，
只剩下冰封萬里的酷寒和赤裸裸的、亟待宣泄的毀滅欲。他重新坐回駕駛座，關上車門，
將那些淫聲浪語隔絕在手機屏幕里。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屈辱感像冰冷的潮水，
一波又一波地沖擊著他，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徹底碾碎。七年！七年的婚姻，七年的付出，
七年的自以為是的安穩(wěn)！原來不過是給這對狗男女提供了一個免費的、安全的偷情場所！
他像個徹頭徹尾的傻瓜，被蒙在鼓里，還傻乎乎地惦記著紀念日！
一股狂暴的力量在體內橫沖直撞，急需一個出口。岑驍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嗚——！
”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在寂靜的小巷里驟然炸響，如同垂死野獸的悲鳴，撕裂了夜的寧靜，
驚起遠處幾聲零星的狗吠。他胸膛劇烈起伏著，像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不能就這樣算了。絕不能！殺意如同藤蔓纏繞住心臟，瘋狂滋長。直接沖回去殺了他們？
痛快，但太便宜他們了。他要的不是一時的泄憤，
而是徹底的、緩慢的、讓他們在極致的恐懼和痛苦中一點點腐爛的毀滅！
他要剝掉他們光鮮亮麗的外皮，把他們的骯臟和丑陋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讓他們也嘗嘗被碾入塵埃、萬劫不復的滋味！一個冰冷、清晰、帶著劇毒的計劃，
在岑驍被仇恨完全占據的大腦里，如同毒蘑菇般迅速滋生、成型。
每一個細節(jié)都閃爍著殘忍的寒光。他再次拿起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他毫無血色的臉。
他打開瀏覽器，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快速敲擊，搜索著本市幾個大型會展中心近期的活動排期。
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一條條信息。手指停住了。
屏幕的光定格在一則預告上：“宏遠科技·‘智啟未來’年度盛典暨答謝晚宴”。
時間：本周五晚，市國際會展中心金色大廳。承辦方：宏遠科技。
：公司高管總結展望、優(yōu)秀員工表彰、精彩文藝匯演、豪華晚宴、幸運大抽獎……宏遠科技。
費揚所在的公司。他正是市場部的總監(jiān)。這種場合，他必然在場。
作為“優(yōu)秀員工”或者“年輕有為的管理層”，他很可能還要上臺發(fā)言，
接受眾人艷羨的目光。而鄺薇……岑驍嘴角那抹扭曲的弧度加深了。
以她的性格和對費揚的癡迷，這種能近距離看到情郎在聚光燈下閃耀的機會，她會錯過？
她一定會去！哪怕是以普通員工家屬的身份混進去！很好。
…巨大的LED主屏幕……聚集了全公司乃至重要合作伙伴的年度盛會……岑驍關掉瀏覽器，
點開通訊錄，找到一個標注為“老貓”的名字。這是他以前公司的一個技術宅，
專攻音視頻系統(tǒng)集成，有點小本事，也認錢。他撥通了電話?！拔?？驍哥？稀罕啊，
這么晚……”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帶著睡意的、有些油滑的聲音。“老貓，
”岑驍的聲音低沉平穩(wěn)，聽不出絲毫波瀾，像一塊凍透了的鐵，“有個急活，報酬翻倍。
周五晚上，市會展中心金色大廳，宏遠科技的年會?！薄昂赀h年會？
那地方安保系統(tǒng)可不便宜……”老貓的聲音清醒了些，帶著點警惕和貪婪。“我知道。
”岑驍打斷他，“我要你在他們主控系統(tǒng)里留個后門，時間不用長，
能讓我在某個特定時間點，遠程往他們主舞臺的大屏幕上推一段視頻就行。十秒鐘，夠不夠？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掂量風險和技術難度。“……十秒？
操作空間倒是有……年會那種地方，技術員忙著切換流程，
總有那么幾秒的空子……但風險……”“五萬?！贬攬蟪鲆粋€數字，干脆利落，“現金。
事成之后，立刻結清。不放心，可以先付兩萬定金?！薄拔迦f？現金？
”老貓的呼吸明顯粗重了一下，“驍哥，你這是要搞誰啊？動靜不小……”“這你不用管。
”岑驍的聲音冷得像冰，“干不干？不干我找別人?！薄案?！有錢不賺王八蛋！
”老貓立刻應承下來，語氣里透著興奮和一絲狠勁，“不過得加一萬，風險太大。六萬，
一口價！定金三萬，周五下午前搞定后門，把控制碼發(fā)你。”“成交?！贬敍]有絲毫猶豫，
“賬號發(fā)我。明天一早定金到賬?！彼麙鞌嚯娫?，眼神空洞地望著車窗外濃稠的黑暗。
錢不是問題，這些年他省吃儉用攢下的，加上準備換車的錢，足夠了。
他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打給一個做廣告物料的朋友?！袄现?，幫我加急做個東西。
內容我發(fā)你，要最大尺寸，最高清。周五下午五點前，送到市會展中心后門員工通道，
找一個穿灰色連帽衫、戴黑色口罩的人。錢加三倍?！薄吧秲热葸@么急？
還神神秘秘……”“別問。做不做？”“……行！你是財神爺！發(fā)來吧！”岑驍掛斷電話，
點開那段讓他作嘔的視頻。他強忍著生理上的不適，拖動進度條，
截取了最清晰、最不堪入目的十幾秒畫面。畫面里，
鄺薇迷亂的表情和費揚的臉被放大到極致。然后，他點開編輯軟件，在視頻最后，
用猩紅刺目的字體，
打上了一行大字：“宏遠科技市場部總監(jiān) 費揚 & 鄺薇女士 傾情巨獻！
年度‘精彩’大片！”每一個字都像在滴血。
他將這段精心剪輯過的、只有十五秒的精華版視頻，發(fā)送給了老周。做完這一切，
岑驍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胸腔里那股狂暴的戾氣似乎暫時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轉化為一種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他啟動車子，駛離了黑暗的小巷，
匯入城市永不停歇的車流。手機又震動起來。還是鄺薇。岑驍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動的名字，
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他沒有掛斷，也沒有接聽。只是任由那鈴聲在車廂里固執(zhí)地響著，
一遍又一遍，像垂死者的哀鳴，又像一場盛大葬禮的前奏。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只有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指關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好戲，才剛剛開始。
第三章接下來的兩天，對岑驍來說，時間仿佛被拉長成了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膠質。
他依舊按時上下班，穿著熨帖的襯衫，打著領帶，臉上掛著公式化的、看不出破綻的平靜。
在同事眼中，他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做事一絲不茍的岑工。
他甚至在茶水間碰到了剛出差回來的部門主管，還能就一個技術方案條理清晰地討論幾句。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副看似正常的軀殼里，早已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焦土。每一次呼吸，
都像在吞咽著玻璃碴子。每一個夜晚，
當他獨自躺在冰冷的、殘留著鄺薇氣息卻再也沒有她溫度的雙人床上時，
黑暗就像無數只冰冷的手，扼住他的喉嚨，
將手機屏幕上那不堪入目的畫面強行塞進他的腦海。鄺薇的尖叫，費揚的低吼，
一遍遍在死寂的房間里回蕩。他幾乎沒合眼。眼底布滿了蛛網般的紅血絲，像干涸的河床。
胡子茬也冒了出來，帶著一種頹廢的戾氣。但他強迫自己進食，哪怕味同嚼蠟，
哪怕胃里翻江倒海。他需要體力，需要絕對的清醒，去完成那場即將到來的“盛宴”。
鄺薇的電話和短信轟炸從未停止。從一開始強裝鎮(zhèn)定的質問和“談談”，
到后來夾雜著哭腔的哀求、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晚我喝多了…是他強迫我…”），再到最后歇斯底里的辱罵（“岑驍你王八蛋！
你躲著算什么男人！”），像一場拙劣的獨角戲。岑驍的手機永遠處于靜音狀態(tài)。
他只在夜深人靜時，才會一條條翻看那些信息?？粗切┪淖衷谄聊簧咸S，
想象著電話那頭鄺薇氣急敗壞、驚慌失措的臉，
一種冰冷的、近乎殘忍的快感會短暫地壓過心頭的劇痛。
像在欣賞一只掉進陷阱的獵物徒勞的掙扎。他一條都沒有回復。徹底的沉默，是最鋒利的刀。
周五下午，兩點。手機屏幕亮起，一個加密的短信通道發(fā)來一串復雜的字符和指令碼。
后面跟著老貓的留言：“后門開了?？刂拼a是****。
時間窗口大約在年會正式流程開始后20-25分鐘之間，他們暖場結束，
第一個領導發(fā)言前，技術臺最松懈。用這個碼接入，視頻會直接推送到主屏，覆蓋一切信號。
最多維持十秒，系統(tǒng)會有強制恢復。錢呢？”岑驍面無表情地回復：“會展中心后門，
灰色連帽衫，黑色雙肩包?，F金?，F在?！币恍r后，
老周也發(fā)來確認：“東西已送到指定地點，簽收人是‘灰帽’。尾款結一下，岑老板？
”岑驍轉賬，干脆利落。做完這一切，他起身走到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
冬日的陽光慘淡地照在鋼筋水泥的叢林上，泛著冰冷的光。
他俯瞰著樓下螻蟻般穿行的車輛和人群，眼神空洞，深不見底。五點整，他準時打卡下班。
沒有回家，而是開車去了市中心一家高級的男裝定制店。他需要一套戰(zhàn)袍。“先生，
這套深灰色雙排扣威爾士親王格西裝非常適合您的氣質，沉穩(wěn)大氣。
”經驗豐富的店長殷勤地推薦。“不。”岑驍的目光掃過陳列架，
最終落在一套純黑色的禮服上。剪裁極致修身，面料是頂級的意大利羊毛，泛著冷冽的光澤，
沒有一絲多余的裝飾，只有左胸位置可以別一個小小的、造型鋒利的金屬徽章。極致的黑，
像裹尸布，也像出鞘的利刃?！耙@套。黑色?，F在改，一小時內我要拿走。
”店長愣了一下，隨即被岑驍眼中不容置疑的冰冷懾住，連忙點頭：“好…好的先生！
我們馬上處理！”六點半，岑驍煥然一新。
純黑的禮服完美地包裹著他頎長而蘊藏著爆發(fā)力的身軀，襯得他皮膚愈發(fā)冷白，
眼神愈發(fā)深寒。他一絲不茍地打好領結，對著試衣鏡整理著袖口。鏡中的男人，英俊依舊，
卻像剛從地獄熔爐里淬煉出來的兵器，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肅殺之氣。
他拿起那個小小的、造型如鋒利獠牙般的金屬徽章，別在左胸口袋邊緣。走出店門，
華燈初上。他坐進車里，沒有立刻發(fā)動。而是拿出手機，點開相冊。
那張?zhí)匾馓暨x的、鄺薇笑得最燦爛明媚的照片，被他設置成了手機桌面背景。照片上的她，
依偎在岑驍懷里，背景是七年前蜜月時的海邊夕陽，美好得像一場虛幻的夢。
他盯著那張照片看了足足一分鐘，眼神復雜地變幻著，最后沉淀為一片純粹的、冰冷的虛無。
他鎖屏，將手機丟在副駕上。車子啟動，平穩(wěn)地匯入晚高峰的車流，
向著市國際會展中心的方向駛去。會展中心今夜燈火輝煌，如同巨大的水晶宮。
巨大的“宏遠科技·智啟未來”年會橫幅在夜風中招展。紅毯從門口一直鋪到臺階下，
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手持邀請函，笑語晏晏地步入會場。香檳塔折射著璀璨的光芒，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空氣中彌漫著成功、喜悅和浮華的氣息。
岑驍將車停在馬路對面一個不起眼的陰影里。他沒有下車，只是降下車窗，點燃一支煙。
猩紅的煙頭在黑暗中明滅，像一只窺伺的眼睛。
他冷冷地注視著那燈火通明、歡聲笑語的入口。他看到費揚了。
費揚穿著一身騷包的寶藍色天鵝絨禮服，頭發(fā)精心打理過，油光水滑。他正站在紅毯旁，
被幾個年輕的女員工圍著，談笑風生，意氣風發(fā)。
他臉上掛著那種岑驍熟悉的、極具迷惑性的、溫和又自信的笑容，
不時抬手拍拍某個女孩的肩膀，引得一陣嬌笑。像一只開屏的孔雀，
盡情展示著自己華麗的羽毛。緊接著，岑驍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錐，
釘在了費揚身邊那個穿著銀色亮片吊帶長裙的女人身上。鄺薇。她顯然精心打扮過。
長裙勾勒出她依舊窈窕的身段，妝容精致，長發(fā)挽起，露出優(yōu)美的脖頸。她站在費揚身邊，
微微側著頭，臉上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優(yōu)雅得體的微笑，眼神卻像黏在費揚身上一樣，
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傾慕和得意。她偶爾湊近費揚耳邊低語幾句，
費揚便會回以一個親昵的、帶著寵溺的笑容。在外人看來，儼然一對璧人。
岑驍深深吸了一口煙，辛辣的煙霧灌入肺腑，卻奇異地壓下了胸腔里那股翻騰的惡心和暴怒。
他看著他們相攜步入會場，消失在旋轉門后。指間的煙快要燃盡，灼燒著指尖的皮膚。
他恍若未覺，只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盤。七點二十八分。
距離老貓說的那個“時間窗口”，還有大約二十分鐘。他掐滅煙頭，
拿起副駕駛座上那個毫不起眼的黑色雙肩包，推開車門。冰冷的空氣瞬間包裹了他。
他整理了一下純黑禮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皺，將那個獠牙徽章扶正，邁開長腿，
不疾不徐地穿過馬路。他像一個即將步入自己加冕禮的暗夜君王，
走向那片為他精心準備的、名為“歡慶”的屠宰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處，
那醞釀了整整兩天的、足以焚毀一切的黑色風暴，終于掀起了第一道無聲的浪潮。
第四章金色大廳內，流光溢彩。巨大的水晶吊燈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白晝，
空氣中浮動著香檳、高級香水與食物的甜膩氣息。舒緩的背景音樂流淌，
衣著光鮮的男女們端著酒杯，或低聲談笑，或相互恭維，儼然一幅上流社會的浮世繪。
主舞臺后方，巨大的LED屏幕正循環(huán)播放著宏遠科技的企業(yè)宣傳片，
科技感十足的畫面和激昂的音樂營造出蒸蒸日上的氛圍。岑驍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
悄無聲息地進入會場。純黑的禮服讓他幾乎隱沒在角落的陰影里，
唯有左胸那枚獠牙徽章偶爾反射出一點冷硬的光。他拒絕了侍者遞來的香檳，
目光如同精準的雷達，穿透喧鬧的人群，牢牢鎖定在前排主桌。費揚正春風得意。
他坐在主桌靠近過道的位置，
不時側身與身旁一位頭發(fā)花白、頗有威嚴的老者（顯然是公司董事長）低聲交談幾句，
臉上掛著謙遜又自信的笑容，引得老者頻頻點頭。寶藍色的天鵝絨禮服在燈光下格外耀眼，
襯得他神采飛揚，儼然是今晚冉冉升起的新星。鄺薇就坐在他斜后方不遠處的另一桌，
同桌的似乎是些中層管理或家屬。她刻意保持著優(yōu)雅的坐姿，目光卻像被磁石吸引般，
幾乎每隔幾秒就要投向費揚的方向。銀色的亮片長裙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她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帶著隱秘滿足的微笑，仿佛費揚的光芒也能照亮她。
偶爾與費揚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兩人眼底都閃過一絲心照不宣的曖昧。岑驍靜靜地看著，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握著手機的手指，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老貓發(fā)來的控制碼界面，
一個紅色的倒計時數字在無聲跳動：03:17… 03:16…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暖場的樂隊表演結束，主持人帶著職業(yè)性的熱情笑容走上舞臺。
“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宏遠科技的精英伙伴們！大家晚上好！
” 主持人洪亮的聲音通過頂級音響傳遍大廳，引來一陣熱烈的掌聲。
“在這辭舊迎新的美好時刻，我們歡聚一堂，共同見證宏遠科技的輝煌成就，
展望更加璀璨的未來！首先，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有請我們宏遠科技的掌舵人，
董事長——秦正雄先生上臺致辭！掌聲有請！”聚光燈瞬間打在主桌中央，
秦正雄微笑著起身，向四周頷首致意。費揚立刻跟著站起來，側身讓出通道，并微微躬身，
姿態(tài)恭敬至極。掌聲如潮水般涌起，淹沒了整個大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走向舞臺中央的董事長身上。技術控制臺就在舞臺側面，
兩個穿著工作服的技術員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面前的幾塊監(jiān)視屏，
手指在調音臺和切換臺上快速操作，確保董事長的發(fā)言萬無一失。
這正是老貓所說的“最松懈”的時刻——焦點在臺上，
技術員緊繃的神經剛剛完成暖場到正式流程的切換，最容易出現短暫的盲區(qū)。
岑驍的目光掠過被聚光燈籠罩的秦正雄，掠過臺下正襟危坐、一臉專注的費揚，
掠過遠處那個眼中只有費揚、臉上帶著與有榮焉般微笑的鄺薇。他的拇指，
懸停在手機屏幕那個小小的、猩紅色的“發(fā)送”按鈕上。倒計時歸零：00:00。
就是現在！岑驍的眼神驟然變得如同極地寒冰，沒有任何猶豫，拇指用力按了下去！
手機屏幕上瞬間跳出一個“指令已發(fā)送”的綠色提示框，隨即隱沒。舞臺中央，
秦正雄剛走到發(fā)言臺前，清了清嗓子，對著麥克風露出和藹的笑容：“各位同仁，
各位朋友……”突然！
他身后那面占據整面墻壁的、正在播放企業(yè)宣傳片、科技感十足的LED巨幕，
猛地閃爍了一下！如同信號被強行撕裂！所有絢麗的畫面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眼的雪花噪點，伴隨著音響里傳出的尖銳刺耳的“滋啦——”聲！
“怎么回事？！”秦正雄臉上的笑容僵住，愕然回頭。臺下瞬間一片嘩然！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停止了交談，愕然地望向大屏幕。
技術臺的兩個技術員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拍打設備，瘋狂按動按鈕，
額頭瞬間冒出了冷汗。滋啦聲只持續(xù)了不到兩秒。下一刻，巨大的屏幕猛地亮起！
清晰得纖毫畢現的畫面，伴隨著陡然放大的、足以震碎耳膜的淫靡聲響，
如同一個巨大的、污穢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整個金色大廳上千人的臉上！屏幕上，
兩具身體糾纏！最后，
那行猩紅滴血、巨大無比的標題：“宏遠科技市場部總監(jiān) 費揚 & 鄺薇女士 傾情巨獻！
年度‘精彩’大片！”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了。死寂。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前一秒還充斥著掌聲、笑聲、音樂聲的金色大廳，瞬間變成了真空。上千雙眼睛瞪得滾圓，
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塊巨大的、正在上演活春宮的屏幕。香檳杯從僵硬的手指間滑落，
摔碎在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破裂聲。有人張大了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令人作嘔的膠質。費揚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如同刷了一層白堊。他原本挺拔的身軀猛地晃了一下，像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
寶藍色的禮服此刻成了最滑稽的小丑裝。他瞳孔極度放大，
里面充滿了極致的驚恐、茫然和無法置信的崩潰，
死死盯著屏幕上自己那張放大到變形的、沉浸在情欲中的臉，大腦一片空白。
“不……不……不可能……”他嘴唇哆嗦著，發(fā)出蚊蚋般細微的、破碎的聲音?！鞍 ?！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死寂！是鄺薇！她像被滾燙的烙鐵狠狠燙到，
整個人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臉上的優(yōu)雅和得意蕩然無存，
只剩下最原始的、被剝光示眾的驚恐和絕望。她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臉，
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銀色的亮片長裙在燈光下瘋狂抖動，如同瀕死的魚鱗。
她看著屏幕上自己放蕩的表情，看著那行猩紅的字，
又猛地看向周圍那些投射過來的、如同實質刀鋒般的鄙夷、震驚、幸災樂禍的目光。
“關了它！快關了它啊?。。 彼沟桌锏乜藓科饋?，聲音尖銳刺耳，帶著徹底的瘋狂，
不顧一切地撲向舞臺方向，想去遮擋那屏幕，卻被腳下過長的裙擺絆倒，
狼狽地摔倒在地毯上，精心打理的發(fā)髻散開，如同瘋婦?！氨０?！保安呢！快！關掉??！
”秦正雄氣得渾身發(fā)抖，臉色鐵青，對著麥克風怒吼，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變調。
整個會場徹底炸開了鍋！
呼聲、議論聲、倒吸冷氣聲、壓抑不住的嗤笑聲、鄙夷的唾罵聲如同決堤的洪水般轟然爆發(fā)！
“天??！那是費總監(jiān)？！”“鄺薇？那不是岑工的老婆嗎？！”“嘔……真惡心！
在公司年會上放這個？！”“快拍下來！快拍！年度大瓜??！”“狗男女！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