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別墅,書房。
厚重的紅木門緊閉著,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諝饫飶浡系妊┣训拇己駳庀?,卻壓不住那股山雨欲來的凝重。
林振雄靠在寬大的皮椅里,指間夾著的雪茄已經(jīng)燃了長長一截灰燼,他卻渾然未覺。他面前的電腦屏幕上,赫然是那幾張引爆網(wǎng)絡的工地照片,以及下面如潮水般洶涌的評論。他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眉宇間積壓著風暴。
“胡鬧!”他終于猛地一拍桌子,實木桌面發(fā)出沉悶的巨響,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誰讓你去的工地?!還搞出這種動靜!你還嫌不夠亂嗎?!”他指著屏幕,手指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你看看!看看外面都在說什么!作秀!賣慘!質(zhì)疑集團資金鏈!你知道現(xiàn)在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們振雄嗎?!”
林星晚站在巨大的辦公桌前,微微垂著頭。書房頂燈的光線有些刺眼,在她腳下投下一道孤零零的影子。網(wǎng)絡上那些惡意的揣測和父親此刻的暴怒,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她。她攥緊了放在身側(cè)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爸,”她抬起頭,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強壓下的鎮(zhèn)定,“我去工地,不是作秀?!?/p>
“那是為了什么?!”林振雄厲聲打斷,額角青筋跳動,“為了體驗生活?!還是嫌我林振雄的臉丟得不夠干凈?!”
“為了看清楚?!绷中峭碛⑴哪抗?,一字一句地說。她沒有退縮,那雙曾經(jīng)只盛滿驕縱和茫然的眼眸里,此刻燃燒著一種林振雄從未見過的、近乎倔強的火焰?!翱辞宄茥丁椖康降啄睦锍隽藛栴}!看清楚那份漂亮的季度報表下面,到底藏著什么!”
“報表?”林振雄的瞳孔驟然一縮,臉上的怒意瞬間被一絲驚疑取代,隨即又被更深的慍怒覆蓋,“你懂什么報表?誰給你的膽子去看集團內(nèi)部文件?!”
“我不懂?”林星晚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一些,那火焰仿佛要沖破眼眶,“我在意大利學了三年的金融!我啃了無數(shù)晦澀的模型!我比任何人都懂數(shù)字不會騙人!”她猛地向前一步,雙手撐在冰冷的桌沿上,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前傾,“‘云棲水岸’的銷售數(shù)據(jù)那么好,為什么利息支出高得嚇人?!為什么施工進度款的支付那么密集又不合理?!爸!有人在掏空這個項目!有人在掏空振雄!”
“閉嘴!”林振雄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帶著巨大的壓迫感,臉色鐵青,“你懂什么?!集團的事情輪不到你指手畫腳!給我滾回房間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再踏出家門一步!”
“爸!”林星晚還想爭辯,聲音里帶著一絲絕望的嘶啞。
“滾出去!”林振雄指著書房門,聲音如同雷霆,不容置疑。
書房里的空氣凝固了,只剩下林振雄粗重的喘息聲和林星晚壓抑的呼吸聲。父女倆隔著寬大的辦公桌對峙著,一個怒火滔天,一個滿眼不甘和痛楚。
就在這時,書桌上那部黑色的內(nèi)線電話,突然發(fā)出刺耳的蜂鳴聲!
林振雄煩躁地一把抓起話筒:“說!”
電話那頭傳來秘書驚慌失措、幾乎變了調(diào)的聲音:“林董!不好了!顧氏地產(chǎn)那邊…顧氏剛剛突然宣布,他們成功拿下了城東濱江那塊我們志在必得的‘地王’!而且…而且報價只比我們的底價高了一塊錢!這…這不可能!我們的標書是絕密的?。 ?/p>
“什么?!”林振雄的臉色瞬間由鐵青轉(zhuǎn)為駭人的慘白,他握著話筒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驚怒,“顧氏…顧言深?!”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林振雄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手中的話筒脫手掉落,砸在厚厚的地毯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他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
“爸——!”林星晚的瞳孔驟然緊縮,失聲尖叫!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座支撐著她、支撐著整個林家、支撐著振雄集團的山岳,在她面前,轟然倒塌。
林振雄的身體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量,直挺挺地、沉重地向前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