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墻角,絕望的深淵。姜晚晚蜷縮在那里,仿佛一尊被冰封的雕像,只有心口那枚“暖玉護(hù)符”傳來的微弱暖意,證明她還活著。
血紅色的倒計時如同跗骨之蛆,烙印在她的意識深處,每一秒的跳動都帶來尖銳的刺痛。
【孕育龍嗣:179天23時45分】
半年……懷孕……龍嗣……
這幾個詞在她混亂的腦海中反復(fù)碰撞、炸裂,碎片割得她鮮血淋漓。
最初的、滅頂?shù)慕^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加冰冷、更加堅硬、也更加令人窒息的現(xiàn)實(shí)。
她是誰?
姜晚晚。家世?父親不過是個邊陲小縣不入流的典史,連正經(jīng)的品級都沒有。
她入宮,不過是家族在絕望中投下的、一枚聊勝于無的棋子。在這門第森嚴(yán)的后宮,她的出身,卑微如塵。
她的位分?
答應(yīng)。后宮品級的最底層,僅比宮女略高一線。連承乾宮正殿的門檻都摸不到,更遑論靠近養(yǎng)心殿,靠近那象征著至高權(quán)力的帝王。
她的容貌?
銅鏡是奢望,但每次在渾濁水洼里瞥見的倒影,都清晰地提醒著她:
一張平淡無奇的臉。眉眼清秀卻毫無特色,鼻梁不高不矮,唇色偏淡,組合在一起,便是扔進(jìn)人堆里瞬間消失的那種。
即便有了那1%虛無縹緲的“氣韻”提升,也僅僅是從“毫無存在感”提升到了“依舊泯然眾人”的程度。
在這百花爭艷、各具風(fēng)情的后宮,她拿什么去吸引一個坐擁天下美人、且因無子而暴躁易怒的帝王的目光?
她的對手?
一百零七位同期新人!且不說那位家世顯赫、容貌傾城的柳常在,便是如林秀兒這般同樣末等的答應(yīng),也比她多了幾分健康紅潤和爽朗活力。
更有那些早已在宮中經(jīng)營多年、背景深厚、手段老辣的妃嬪們!她們?nèi)缤P踞在深潭中的巨鱷,為了那渺茫的承寵機(jī)會、為了那可能的“龍嗣”,早已張開了血盆大口!
她姜晚晚,一個被丟在冷宮邊緣、連份例都被克扣的末等答應(yīng),憑什么去和她們爭?憑什么去奢望那萬中無一的“承寵”?
皇帝?
那個男人……那個坐擁天下卻深陷無子絕境的男人。
十年!整整十年無嗣!御醫(yī)束手,后宮徒勞。他的暴怒,他的絕望,那日隔著重重宮墻傳來的咆哮和玉器粉碎聲,猶在耳畔!
這樣一個被痛苦和猜忌折磨、性情可能早已扭曲的帝王,會垂青于一個毫無背景、毫無姿色、毫無存在感的末等答應(yīng)?簡直是天方夜譚!
承寵的機(jī)會?
如何獲得?在這等級森嚴(yán)、規(guī)矩大如天的深宮,一個末等答應(yīng)想要見到皇帝,難于登天!
除非……除非發(fā)生奇跡。比如,皇帝心血來潮,突然想逛到這比冷宮還偏的常熙堂附近?
或者,皇后賢妃突然想起她們這些角落里的塵埃,召她們?nèi)ケ硌莶潘??或者……她敢冒著殺頭的風(fēng)險,去“偶遇”圣駕?
每一種可能,都渺茫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荒謬得令人發(fā)笑。
“呵……” 一聲沙啞的、破碎的冷笑從姜晚晚干裂的唇間溢出。
她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布滿蛛網(wǎng)的房梁。臉上淚痕早已干涸,留下緊繃的、冰冷的痕跡。
完了嗎?
就這樣認(rèn)命嗎?
等著那倒計時歸零,被收回一切,在這冰冷的常熙堂里,如同野草般無聲無息地枯萎、腐爛?
不!
心底深處,一股不甘的、如同野火般灼熱的意志,猛地沖破了絕望的冰層!
系統(tǒng)還在!那“易孕”的體質(zhì)還在!那“胎元穩(wěn)固”的能力還在!那枚帶來溫暖的護(hù)符還在!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倚仗!
她不能放棄!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億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抓住!為了活下去!為了不被徹底打回那比死亡更可怕的深淵!
“半年……懷孕……” 姜晚晚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冷靜。她扶著冰冷的墻壁,艱難地站了起來。腿腳因久坐而麻木,但她站得筆直。
她走到那面渾濁的破瓦罐“水鏡”前,死死盯著水中那張依舊平凡、卻因絕望和瘋狂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
百分之一的氣韻……不夠!遠(yuǎn)遠(yuǎn)不夠!這點(diǎn)微末的改變,不足以讓她在百花叢中脫穎而出!
“靈蘊(yùn)點(diǎn)……” 她想起了那個“明眸善睞”的任務(wù)。10點(diǎn)靈蘊(yùn)點(diǎn),提升了1%的容貌氣韻。她需要更多的靈蘊(yùn)點(diǎn)!需要更多的任務(wù)!需要讓自己變得……至少不那么容易被忽略!
可是,任務(wù)在哪里?系統(tǒng)如同一個冷漠的神祇,只會在它認(rèn)為合適的時機(jī)降下旨意,從不因她的祈求而改變。
靠系統(tǒng)被動給予,無異于坐以待斃!
她必須主動!必須自己去尋找機(jī)會!哪怕那機(jī)會微乎其微,哪怕那過程九死一生!
如何接近皇帝?
常規(guī)途徑——等召幸?對于她這個末等答應(yīng),無異于癡人說夢。
非常規(guī)途徑?
姜晚晚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光芒。
御花園……上次采集月見草的地方!那里足夠偏僻!皇帝是否會去?何時去?她不知道!
但那里,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或許有機(jī)會“偶遇”的地方!哪怕只有億萬分之一的概率!
風(fēng)險?一旦被發(fā)現(xiàn),輕則斥責(zé)杖責(zé),重則扣上“窺伺帝蹤”、“意圖不軌”的罪名,打入冷宮甚至賜死!
但是,不冒險,就是等死!被系統(tǒng)收回一切,在這常熙堂凍餓而死,同樣是死路一條!與其窩囊地等死,不如搏一線生機(jī)!
“容貌……家世……” 姜晚晚的手指無意識地?fù)徇^自己粗糙的衣襟。她沒有傾國傾城的容貌,沒有煊赫的家世,她只有……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她只有系統(tǒng)賦予的“易孕”體質(zhì)!這是她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籌碼!
如果……如果她能制造一個機(jī)會,哪怕只是一個極其短暫、極其偶然的接觸……
如果……如果那個暴戾絕望的帝王,在那一刻,因?yàn)槟撤N原因……需要一點(diǎn)慰藉,或者僅僅是心血來潮……
如果……如果她的“體質(zhì)”真的能在那億萬分之一的概率下發(fā)揮作用……
姜晚晚被自己腦海中勾勒出的、這近乎荒謬的可能性激得渾身顫抖。這無異于在萬丈懸崖上走鋼絲,腳下是萬丈深淵,任何一陣微風(fēng)都可能讓她粉身碎骨!
但是,她別無選擇!
“春桃!” 姜晚晚猛地轉(zhuǎn)身,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嘶啞和決絕。
一直守在門外、憂心忡忡的春桃立刻推門進(jìn)來:“小主!您……您沒事了?” 她看著姜晚晚雖然蒼白憔悴、但眼中卻燃燒著一種前所未有火焰的模樣,有些驚疑不定。
“去打聽!” 姜晚晚緊緊抓住春桃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她的肉里,眼神銳利得嚇人。
“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打聽清楚,萬歲爺……最近有沒有去御花園的習(xí)慣?尤其是……東北角,凝露池那邊!什么時候去?喜歡走哪條路?身邊通常帶多少人?越詳細(xì)越好!”
春桃被姜晚晚眼中那近乎瘋狂的光芒嚇到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小……小主?您打聽這個做什么?那……那可是……” 那可是窺伺帝蹤的大罪啊!
“別問!” 姜晚晚打斷她,聲音冰冷如鐵,“想活命,就按我說的做!用你所有的門路,去找那些能在御前走動邊緣的、或者負(fù)責(zé)灑掃御花園路徑的太監(jiān)宮女!用……用我們剩下的所有東西去換消息!”
她松開春桃,從貼身的衣袋里掏出那枚僅剩的、帶著體溫的銀錁子,塞進(jìn)春桃手中。
春桃看著手中那枚沉甸甸的銀錁子,又看著姜晚晚那雙燃燒著孤注一擲火焰的眼睛,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她的小主……瘋了!這簡直是在玩火自焚!
“小主……這太危險了!萬一……” 春桃的聲音帶著哭腔。
“沒有萬一!” 姜晚晚斬釘截鐵,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
“去做!否則,我們主仆三人,就一起在這常熙堂,等著凍死、餓死,或者……被那看不見的東西,收走魂魄!”
她無法解釋系統(tǒng),只能用最直白的恐懼來驅(qū)使春桃。
春桃被“收走魂魄”幾個字嚇得渾身一哆嗦,看著姜晚晚決絕到近乎猙獰的面容,知道再無轉(zhuǎn)圜余地。
她用力攥緊了那枚銀錁子,一咬牙:“奴婢……奴婢這就去!拼了命也給您打聽出來!”
看著春桃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背影,姜晚晚脫力般靠回冰冷的墻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