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書房。
“北狄使團(tuán)將至,說是和談?!绷鹕桨岩环蒈妶蠼唤o裴墨,“你帶人去探探,看看這回,他們有什么陰謀詭計?!?/p>
一旁,裴墨垂頭喪氣地站在那里,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直到柳震山大喝一聲,他才如夢初醒。
“昨日又喝酒了?”柳震山厲聲問道。
“不是?!迸崮袣鉄o力。
“病了?”
“沒有……”裴墨面如死灰。
“那你還不快去執(zhí)行軍務(wù)!”柳震山?jīng)_裴墨踹了一腳,“男子漢大丈夫,看看你現(xiàn)在像個什么鬼樣子!”
把裴墨趕走后,柳震山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
突然,窗外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他循聲望去,只見女兒站在回廊下,手里捧著一卷書冊,白御宸在她身側(cè)微微傾身,手指點(diǎn)著書頁不知說了什么,惹得她巧笑嫣然。
“這丫頭……”柳震山瞇起眼睛。近日,云兮去藥房的次數(shù)明顯增多,而藥房隔壁就是白御宸的廂房。更可疑的是,她發(fā)間多了支銀簪,還偏說是“路上撿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柳震山拿起一卷羊皮紙,那是他派去調(diào)查白御宸身份的暗衛(wèi)在今晨呈上的報告。
他匆匆讀了幾行,突然目光驟凝,鎧甲下的身軀繃得鐵硬。
許久,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來人!去請白公子?!?/p>
不多時,敲門聲響起。
“來了?”柳震山頭也不抬,“把門關(guān)上。”
白御宸反手合上門,抱拳行禮:“柳將軍。”
“二皇子好雅興?!绷鹕綉C怒道,“扮作白尚書家的公子,來我西關(guān)微服私訪嗎?”
屋內(nèi)氣溫驟降,白御宸緩緩開口:“到底是瞞不過將軍,我的母妃本就出身白家,說我是尚書府的人,也不算欺瞞。”
“那殿下來此,有何貴干?”柳震山眼神冰冷。
“一為查明皇兄之死,二為查明通敵之人,三為……”
“三為撩撥我的女兒?”柳震山冷笑。
“我心悅云兮,還望將軍成全。”
老將軍盯著他看了許久:“你可知,皇子娶妻需圣上欽定?何況,你若想爭那個位置,就必然知道十五年前就定下的那件事。”
“您是指方晏婷?”白御宸淡淡開口。
“沒錯,聽說誰娶了她,誰就是太子。”柳震山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白御宸,“你跟她走得很近?”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卑子反鸬锰故帯?/p>
“呵~男女之間可沒有什么純粹的友誼。二皇子,云兮是我的女兒,也是墨兒的軟肋,你費(fèi)盡心機(jī)撩撥于她,無非是想得到邊軍的勢力。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但你休想將云兮卷入朝堂紛爭。”柳震山冷聲道,“西關(guān)偏遠(yuǎn),民風(fēng)彪悍,實(shí)在配不起您這種尊貴的身份,若有什么要查的、要辦的,您大可吩咐末將。至于您,還是早日回京,謀求大業(yè)吧。”
“如果我不呢?”
“那我明日就將她嫁予墨兒?!?/p>
“但她只把裴墨當(dāng)哥哥,與他并無男女之情。”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他們有了孩子,感情也就慢慢有了。”柳震山毫不避諱地說著自己的打算,“墨兒自小便愛她護(hù)她,她跟墨兒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歸宿?!?/p>
“柳將軍,您一生殺伐決斷,可曾問過云兮想要什么?”白御宸顯然有些著急,“我知您怒我隱瞞身份,但云兮于我,絕非棋子。”
“絕非棋子?呵,二皇子九歲就隨軍出使西戎,十五歲便領(lǐng)兵攻下西戎城都。誰能想到,西戎對我朝俯首稱臣,年年繳納歲貢,畏懼的,竟是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如此手段,你跟我說,你來西關(guān)沒有算計?”柳震山拿起一個茶盞,狠狠扔在地上。
面對滿地碎渣,白御宸竟直直跪了下來:“柳將軍,若我真想利用柳家,大可以皇子身份強(qiáng)娶,何必如此大費(fèi)周章?”
“你……”皇子一跪,饒是柳震山這樣的人物,也難免有些動容,但想到自己的女兒,他又挺直了身板,繼續(xù)說道,“許是為了那昭鸞郡主?!?/p>
“難道我微服求娶,她就不知了?”白御宸從懷里掏出方宴婷給他支招兒的信,遞給柳震山,“這便是昭鸞郡主的信?!?/p>
柳震山遲疑地接過,緩緩展開,疑惑被驚恐取代:“寫的什么鬼東西???”
“十歲那年,她不慎落水,醒來便有些瘋魔,太醫(yī)說,許是腦子進(jìn)了水?!卑子方忉?,“但也正因如此,我們成了朋友。”
“你喜歡跟瘋子做朋友?”柳震山默默后退了兩步。
“她并非瘋子,只是有些跳脫。至于信,您應(yīng)該還是能看懂的?!?/p>
柳震山費(fèi)力吧啦地看完了方宴婷的信,拍拍白御宸的肩膀:“我有點(diǎn)理解,你為啥會看上云兮了?!?/p>
“那您是同意了?”白御宸抬起頭,眼睛亮亮的。
“我不同意?!绷鹕酱笫忠粨],踱到窗前,卻暼見女兒正抱著那只淘氣的沙狐,時不時望向書房的方向,俏麗的臉上滿是擔(dān)憂。
他搖搖頭,不想再看,回頭對白御宸道:“她想要的,你給不了,不如趁早斷了這心思。她與墨兒,才是良配?!?/p>
“柳將軍,”白御宸又垂下頭,“我可立血書為證,此生不納側(cè)妃,云兮永為正室,唯一的正室?!闭f罷,他就著滿地碎渣,劃破手指,走到書桌前,以血為墨,寫下誓言。而后又回到地上跪著。
“你就不想要這天下?”柳震山拿著血書,面露狐疑。
“想,”白御宸目光決絕,“但如果一定要在云兮和天下之間抉擇,這天下不要也罷?!?/p>
“云兮知道你的身份嗎?”
“尚不知,我怕嚇著她?!?/p>
柳震山嘆了口氣,突然操起長槍,直指白御宸咽喉:“他日,你若負(fù)了她……”
“任憑將軍處置?!鞍子凡欢悴婚W。
良久,老將軍放下槍:“滾吧。老夫還沒同意呢!”
白御宸剛退出書房,就被躲在廊柱后的柳云兮拽住了衣袖。
“父親難為你了?”她急得柳眉微蹙,“我聽見里面好大的動靜?!?/p>
白御宸笑笑,將她攬入懷中,湊到她耳邊,狡黠地說:“沒事。柳將軍只是教了我?guī)渍刑嵊H時的規(guī)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