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生辰宴上,我從國公府千金變成了殺豬匠的女兒。柳若菀拿著信物,證據(jù)確鑿。
她才是沈家的真千金。和我定親多年的衛(wèi)驍當場撕毀婚書。“沈知微,我早就看你不入眼了,
覺得你根本就配不上我。你果然是個三教九流生的賤種,趕緊滾回家認你的親爹去!”巧了,
親爹就在國公府門外等著我。我收拾包裹:“行吧,那我就回家了,爹,娘,衛(wèi)哥哥,
那你們多保重?!毙l(wèi)驍傻眼了?!安皇?,你這就走了?”“還有,你臉上的笑是什么意思?
”我向他行禮告辭。“今個柳姑娘和我都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是好事呀,衛(wèi)哥哥,
你不該替我感到高興嗎?”1.生日宴上,我作為當之無愧的主角,
正在給來國公府的貴客們表演才藝。一曲琴藝,聽得人如癡如醉。技驚四座。
衛(wèi)驍?shù)哪赣H也在場,她激動地夸我:“知微真是個才貌雙絕的大家閨秀,
我家驍兒真是有福氣。我做夢都想讓他們趕緊大婚,把這么好的兒媳娶回家!
”有位姑娘闖了進來。跪在這些長輩面前,舉著個木匣子,信誓旦旦,“爹,娘,
我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彼袣馐愕刂钢遥骸八?,是個假冒的騙子!”我指尖一抖,
愣在那里。接下來,就是認親環(huán)節(jié),好家伙,柳若菀的養(yǎng)母給她留下諸多證據(jù),
有國公府的抱被、絕筆書信、還有后肩的胎記,而且她還找來當年沈家的丫鬟來作證。
“那時候,有個婦人經(jīng)常到府里來送豬肉,知道夫人要生孩子,就用半斤排骨收買了我,
說她想見見剛出生的千金大小姐長得什么樣子?!薄袄蠣?、夫人,
我不知道會這樣……”得了,其實在柳若菀出現(xiàn)在沈家、說出她是國公府真千金的那一刻,
這事就已經(jīng)板上釘釘。因為她和寧國公沈巍長得一模一樣。就像同一個人梳了不同的發(fā)髻。
而我,打小長得清秀,和武將出生的寧國公、還有他侯門出生的夫人氣質(zhì)迥異。
衛(wèi)驍在這時跳了出來。像只竄天猴?!吧蛑?,我早就看你不入眼了,
覺得你根本就配不上我。沒想到你竟然是殺豬匠的女兒,還有個拐騙別人家小孩的親生母親。
你這樣的女人怎么能嫁給我衛(wèi)家這樣的大戶人家!”我的養(yǎng)母,沈夫人,淚眼婆娑,
“知微是我從小養(yǎng)到大的,是我的心頭肉,你這么說她,我的心都要醉了!
”衛(wèi)驍不顧她自己親媽也在旁邊阻撓,從懷里掏出文書,
“我知道你們都偏心這個假冒的千金,覺得她知書達禮、聰慧清雅,
可她骨子里流著低賤的血,只會玷污了沈、衛(wèi)兩家,讓我們成為別人眼中的笑話。
”那張婚書被撕扯成碎片。扔在我的頭上?!昂?,我等這一刻,很久了!”“沈知微,
趕緊去找你的親爹,回去賣豬肉吧!”“再讓他給你找個打魚的男人,湊成一對,
那可真是天作之合!”客人們發(fā)出陣陣哄笑聲。我想了想,“行吧,爹,娘,
那我這就收拾下,回我自己的家去了呀?!毙P火速將我的東西都抬了來。爹娘雖然不舍,
可衛(wèi)驍已經(jīng)把他們架在火上烤,再強留我也不合適。衛(wèi)驍傻眼了。他有些無措地擋在我面前,
“啊,不是,你就這么走了?”2.不然呢?我輕呵一聲,被他敏銳地捕捉到,
衛(wèi)驍大聲問我:“沈知微,你是不是傻了?都這時候了,還能笑得出來?
”我露出得體又禮貌的笑容,跟他行禮?!靶l(wèi)哥哥,今天是我認回親生父母的好日子,
你該替我高興才是呀。咱們呀,就此拜別!”國公府的大門被關(guān)閉。
隔開我和過去十七年的生活。不遠處,那個男人在等我,他帶我回他的豬肉鋪子,
扔給我一個油膩膩的圍裙,逼著我立刻當街叫賣?!敖裉煲沁@些豬肉賣不出去,
咱們就沒飯吃了,你到底叫不叫?”大熱天的,我打了個寒戰(zhàn)。
大吼一聲:“你自己為什么不叫?”柳清硯縮了縮頭,嘆了口氣,“我不敢叫,
以前都是若菀的娘叫賣,后來是若菀,現(xiàn)在你成了我的女兒,我以為你能叫出來的。
”這個爹,皮膚白皙,清秀的像個讀書人,根本不像個屠夫。我倆餓了三天肚子。
大眼瞪小眼。衛(wèi)驍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他騎在高高的馬背上,把地上的泥水濺得到處都是。
見到我,他眼前一亮,跳了下來。聞到豬肉鋪的腥膻味,半捏著鼻子,“果然不出我所料,
離了國公府,你根本就活不下去。這才幾天,就瘦成這個樣子。
”“聽說這些市井小民的窮人家,把女兒都當牲口養(yǎng)的。嘖嘖……可你這弱柳扶風的樣子,
會有婆家相看上嗎?他們可都喜歡胖胖的?!薄艾F(xiàn)在整個京城誰不夸我慧眼識騙子,
老早以前就鬧著和你取消婚約!”衛(wèi)驍這么多年來,為了跟我退親,想盡辦法,
就差去告御狀了。一朝得逞,整個人都飄了?!芭荆 币话巡说讹w到他面前,
砍在他旁邊的木板里,定在那兒,衛(wèi)驍嚇得魂快掉了。我擦擦手:“不好意思,剛剛練手,
還不太熟。”他捂著心口,“媽耶,我以為你要殺了我。”我關(guān)心他:“怎么會?衛(wèi)哥哥,
咱們打小的情分,我怎么會想著砍了你的胳膊呢?”“你剛剛說得沒錯,
在這里賣肉的日子實在是太痛苦了,我做夢都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可我爹他非逼著我叫賣,
否則不是打、就是罵,嗚嗚……我能有什么辦法?”“他打你了?”我輕輕地點點頭,“嗯,
今天他在后院又殺了三五十口肥豬,說要是我賣不出去的話,
就把我給賣了……”衛(wèi)驍跺了跺腳。氣得咬牙切齒:“他怎么敢?你別哭,這些豬,
我……全都買單了!”“那怎么好,你也吃不完呀?!彼舆^來重重一袋銀子,
沉的像座山:“你別管,我家人多!”我忍住眼淚,愣了一會會兒?!靶?,那你先回去,
我馬上讓人把豬送到府上去。”3.我爹愁得胡子亂飛,“到哪兒去弄這么多頭豬?
”我一邊打著算盤,一邊登記賬本?!百嶅X的買賣還怕沒人做?”于是當天下午,
整個北京城還有周邊新鮮宰好的豬全都快馬加鞭,運到衛(wèi)府門前,沒有一只豬是超時的。
我抽空還請了隔壁的張婆婆。讓她給我們做飯,這樣我和我爹就不用再為不會做飯而餓肚子。
肉鋪經(jīng)營進入正軌。除了賣新鮮的豬肉,還增加了香腸、臘肉、熟食、還有合作商鋪的醬菜。
過來搶購的客戶排起長長的隊伍?!澳銈兺ㄍńo我讓開,千萬不能買這家店的肉!
”柳若菀?guī)е蝗簭妷训男P闖進來。她穿著錦繡華服,珠光寶氣,氣勢洶洶,
指著我和柳清硯破口大罵:“你個老東西,怎么這個親生女兒剛來沒幾天,你就學(xué)壞了!
”“以前我在這里的時候,你從來不賣壞掉的肉,寧愿自己虧本也不愿意做那種缺德的事。
”“她沈知微是騙子生出來的,良心都是黑的,敢用臭豬肉、病豬肉來以次充好,
害死人不償命!”我舉著菜刀指著她:“你是吃竄稀了,還是怎么著?
”那些正義憤填膺要砸了鋪子的客人們停頓在那里,等著她接著說下去。衛(wèi)驍來了。
他伸出大長腿,直接把我的肉鋪子踢翻,還讓他的人把能砸的全都砸了!地上一片稀爛。
他將柳若菀摟在懷里:“沈知微,我知道你為什么要陷害若菀,因為你嫉恨她是我的未婚妻!
”“之前我用了那么多手段要掙脫和你的親事,可我看到若菀的第一眼就徹底淪陷了。
”“她是我見過的最美好、最溫柔的女子。”我怔怔地看著他們依偎在一起。
衛(wèi)驍輕輕地哄著她。非常的陌生?!八阅?,柳大小姐,請問你是吃我家的肉吃壞肚子了嗎?
”柳若菀臉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靶l(wèi)哥哥,都是這個女人,
她以前就搶了我國公府千金的身份,還有和你的婚約,讓我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現(xiàn)在換回來了,還不愿放過我,把壞掉的肉賣給我的丫鬟。”“我和小桃都吃得大病一場。
”今天來趕集的人,把我家的鋪子圍得水泄不通,個個氣得攥緊拳頭。怒氣沖沖,
要圍過來將我們暴打一頓。被我爹拿著屠刀震懾住。衛(wèi)驍指著我:“沈知微,
你干出這么缺德的事,怎么就不知道丟人呢?若菀她是金枝玉葉,要是因此落下了什么病根,
你賠得起嗎?”我低垂著眼眸,做出害怕的樣子?!鞍パ?,不得了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衛(wèi)哥哥,你前兩天的身子……沒什么問題吧?”4.衛(wèi)驍一怔。
神色柔和下來?!艾F(xiàn)在不是你關(guān)心我的時候……”“可人家就是關(guān)心你呀!”“好吧,好吧,
我自從和你退了親,吃嘛嘛香,睡得也香,身體簡直好極了。”“那不就得了!
”我向著所有人說道,“兩天前小桃來我這里要買排骨回去燉湯,
那時候衛(wèi)少爺?shù)男P也在這里,說少爺覺得我們家的豬肉好吃,頓頓饞這口。
”“所以也買了十斤回去?!薄岸际且活^豬身上的骨頭,還是你們自己挑的,
你們看著我剁的,我怎么動手腳?”周圍人很快反應(yīng)過來。
“這國公府的大小姐是吃別的東西吃壞肚子了吧?聽說她原來就是在這家豬肉鋪子里賣肉的,
肯定是因為沒吃過那些山珍海味,所以才撒了歡地大吃特吃?!薄斑@樣就容易拉肚子。
”衛(wèi)驍覺得不對勁,他剛想跑,被我拉住衣袖,又退了回來。
我將一張記好賬目的紙條遞給他。“公子呀,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份上,給你抹個零,
只要二百兩賠償,你看怎么樣?”柳若菀把臉捂在他的懷里。咬著牙嘀咕:“衛(wèi)哥哥,
她這是訛詐,你可千萬不要上了她的當!給她些碎銀子打發(fā)就好了?!蔽颐蛄嗣虼?,
“好久沒給衛(wèi)伯母寫信問安了,等會我就把這個賬單遞給她看,她肯定會可憐可憐我的。
”衛(wèi)驍兩眼一黑,就差給我跪下來了?!皠e,沈知微,我給你五百兩銀子,
你重新把這鋪子里里外外裝修一遍,不夠再來找我要,千萬、千萬不要去告訴我母親!
”衛(wèi)家八代單傳。祖上都是承襲了武寧侯的爵位。到了他爹那一代,已經(jīng)逐漸被朝廷邊緣化,
他爹因為考中進士才被恩準承襲侯爵。剛風光了沒兩年,就閉了眼。
所以衛(wèi)伯母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他身上,逼他科舉讀書,習武弄劍,管得非常嚴苛。
我本以為可以用他娘來震懾住他。沒過兩天,他就又帶著柳若菀來,換著花樣找不痛快。
屢敗屢戰(zhàn)……左鄰右舍卻謠言飛起。“這賣豬肉的沈小娘子,
成日里和那侯府的衛(wèi)公子糾纏不清,哄騙著人家花許多銀子,表面上人淡如菊,
還不是想進衛(wèi)府里當小老婆?!薄跋襁@樣不要臉的女人,肯定私底下勾引來買肉的男人,
真的惡心,不要臉的賤貨!”還有孩童砸過來滂臭的雞蛋。我找到衛(wèi)驍。
他正在和柳若菀逛銀樓。老板拿過來一排新上市的珠釵首飾,擺在他們倆面前,
“請問柳小姐喜歡哪一款?”衛(wèi)驍大手一揮,摟著柳若菀的腰,眼神溫柔?!拜逸?,
喜歡哪一款,想買就買?!彼彩菚媚锛液玫?。衛(wèi)驍斜睨著我。扯出痞笑?!吧蛑?,
怪就怪京城太小了,你的豬肉鋪子礙了我的眼,有本事你消失在我面前,讓我永遠碰不到你,
不就風平浪靜了?!薄澳悻F(xiàn)在杵在我跟前,不就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嗎?
那你可以立刻給我滾開呀!”我怔怔地看著這個男人。紅了眼眶。當然是裝的。衛(wèi)驍嫌我煩,
把銀樓里最貴的金玉滿堂發(fā)冠買下來,塞在我手里:“哭什么哭,本公子最煩女人哭了。
以前我在宮宴上讓你當眾出丑,你都沒有哭,現(xiàn)在怎么變了?”“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態(tài)!
”“若菀會不高興的?!毙l(wèi)驍以前為了擺脫我,會在皇親貴族跟前說我壞話,
還會設(shè)計讓我在太后的壽宴上表演錯節(jié)目,害我被皇后娘娘訓(xùn)斥,成了笑話。我打探過了,
離京百里的通州城,那里漕運往來不絕。適合做生意,景色也很漂亮。
銀樓的伙計幫我把價值連城的發(fā)冠抬回去,柳若菀恨得眼珠子要蹦出來。冷冽的風吹起來,
我看到豬肉鋪子著了大火。濃煙滾滾。把一切都燒成灰燼。
5.除了我積攢的所有值錢的寶貝。還有我親爹。
他不愧是被張屠夫的女兒搶回來繼承家業(yè)的優(yōu)秀男人,連一文錢的銅板都沒落下。
除了聲音有點難辨的哽咽?!斑@么好的鋪子……燒了就燒了吧!”然后,和我相視一笑,
父女倆雇了馬車運貨,到了碼頭,包了一艘船,直奔通州城。春暖花開,蘭亭茶舍開張。
南來北往的旅客都會在這里落腳,不管貧賤,都能喝上一杯清茶。
柳清硯那雙寫字的手終于不用再殺豬,整個人神清氣爽,在茶樓里寫字、算賬、沏茶,
忙得不亦樂乎。有京城口音的游人進店?!扒靶┤兆泳┏抢锆偭藗€衛(wèi)小公子,
聽說是喜歡的小娘子被火燒死了,他就魔怔了,大病不起,藥石難醫(yī),
瘋瘋癲癲的……”“真是稀奇,大戶人家還能出情癡?!蔽衣犞袼蓟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