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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宿舍四頭牲口,關(guān)系鐵得能穿同一條褲衩——除了我和林硯。

倒不是有啥深仇大恨,純粹是頻率對不上。那仨恨不得綁一塊兒當(dāng)連體嬰,打球開黑洗澡都扎堆。

我嘛,主打一個“隨緣”,緣分到了就湊湊熱鬧,緣分沒到就窩在屬于我的那個角落,在泡面和外賣的香氣里,進(jìn)行一些有益身心(主要是手指)的鍵盤鼠標(biāo)運動。

林硯,則是我們這片男生宿舍荒漠里,公認(rèn)的綠洲。行走的中央空調(diào),功率賊大那種。

你渴了,他桌上永遠(yuǎn)有多余的礦泉水;你餓了,他順路帶飯能精確到你昨天隨口提過一句“三食堂的糖醋里脊好像還行”;你游戲打一半斷網(wǎng)了,他一個電話就能讓樓下的網(wǎng)管小哥屁顛屁顛跑上來檢修,效率高得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握住了人家什么把柄。

最絕的是,連我這種公認(rèn)的“宿舍污染源”,他都能做到和風(fēng)細(xì)雨。

那回我盤腿坐在椅子上,正跟腳底板死皮進(jìn)行殊死搏斗,動作幅度大了點,味兒可能也飄了點。

對床的兄弟“嗷”一嗓子差點吐出來。

只有林硯,面不改色地走過來,抽了張帶著淡淡薰衣草香的紙巾,精準(zhǔn)地遞到我面前,語氣溫和得像在問“今天天氣不錯是吧”:“擦擦?指甲刀要不要?”

我當(dāng)場石化,捏著那張香噴噴的紙,感覺自己的糙漢靈魂受到了降維打擊。

林硯這尊“活菩薩”,還自帶一個綁定掛件——他女朋友,隔壁外語系的系花,周曉薇。

這姑娘,怎么說呢,大概是把所有技能點都點在“作”上了。

凌晨三點打電話哭訴宿舍空調(diào)太吵要林硯哄,林硯就真能披著外套去樓下陪她喂蚊子;情人節(jié)嫌棄林硯送的限量版口紅顏色不對,當(dāng)著一食堂幾百號人的面把盒子摔他懷里;林硯省吃儉用給她買的最新款手機,用了不到倆月,就因為“邊框磕了一下看著心煩”直接換了新的。

我們宿舍剩下仨,私下里沒少替林硯憋屈,恨不得給他腦門上貼個“冤大頭”標(biāo)簽。

“硯哥,圖啥???”老四有次實在忍不住了,一邊啃著他帶回來的雞腿一邊含糊地問。

林硯正慢條斯理地擦著剛才洗好的杯子,聞言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溫和得能融化西伯利亞的凍土:“女孩子嘛,有點小脾氣很正常。她開心就好?!?/p>

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側(cè)臉,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干凈又溫柔。

我們仨對視一眼,默默低頭啃雞腿,感覺自己靈魂深處的齷齪思想在圣光普照下無所遁形。

嘖,這境界,活該他當(dāng)菩薩。

我?我是陳銳,宿舍食物鏈底層生物,人送外號“銳哥”,但這稱呼里有多少調(diào)侃多少真心,天曉得。

最大的特點是懶且糙,桌上堆的泡面桶能砌成防御工事,床鋪亂得能打地道戰(zhàn)。

唯一稱得上“愛好”的,大概就是深夜鏖戰(zhàn)峽谷,或者對著屏幕展示高超的辯論技巧。

戀愛?那玩意兒跟我的關(guān)系,大概就像高等數(shù)學(xué)跟我——彼此知道對方存在,但實在沒啥交集的可能。

時間滑到那個要命的周五。宿舍另外倆活寶早就溜出去享受周末了,只剩我一個孤家寡人。

窗外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我戴著耳機,在游戲世界里大殺四方,腎上腺素飆得飛起。幾場酣暢淋漓(主要是被虐)的戰(zhàn)斗下來,膀胱發(fā)出了嚴(yán)重抗議。

揉著酸澀的眼,我趿拉著那雙快被我穿成拖鞋的人字拖,頂著一頭被耳機壓得如同鳥窩的亂發(fā),搖搖晃晃地推開宿舍門,準(zhǔn)備去放水。

走廊里空蕩蕩的,頂燈壞了兩盞,光線半死不活,勉強能看清腳下。

剛拐過樓梯角,前方消防通道那扇厚重的綠鐵門虛掩著,里面黑黢黢的。

一陣壓抑的、黏膩的水聲若有若無地飄出來。

啥玩意兒?耗子成精了?

我承認(rèn)我有點手賤。也可能是熬夜熬得腦子短路。

我屏住呼吸,跟做賊似的,悄無聲息地把眼睛貼到了門縫上。

消防通道里應(yīng)急燈慘綠的光線,勾勒出兩個幾乎疊在一起的人影。

高的那個背影我熟得不能再熟,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灰色連帽衫,后領(lǐng)口還有我上次不小心甩上去的一滴辣椒油洗不掉的印子——

林硯!而他懷里緊摟著的,絕對是個男的!那人的手甚至大膽地插在林硯柔軟的黑發(fā)里,把他按向自己。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像是被塞進(jìn)了一顆拉響了引信的手榴彈。

熬夜的混沌、游戲的亢奮瞬間被炸得灰飛煙滅,只剩下刺耳的白噪音和眼前這極具沖擊力的畫面。

林硯?那個對女朋友百依百順、溫和得像團棉花的林硯?在和一個男的……在宿舍樓消防通道里?!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我下意識地想后退,腳下卻像生了根,僵在原地。

就在這時,林硯像是背后長了眼睛,猛地側(cè)過頭!

隔著那道狹窄的門縫,他的目光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我。

那雙平日里總是盛著溫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某種我從未見過的、令人心悸的東西。

冰冷,銳利,像淬了毒的針,直直刺過來。

他懷里的人似乎也察覺了,動作一僵。

林硯的動作快得驚人。他幾乎是瞬間就推開了懷里的人,抬手,用拇指指腹用力地、緩慢地擦過自己濕潤的嘴角。

他的視線沒有離開我,那眼神里的溫度低得能凍裂骨頭。

“別看,”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沒什么起伏,卻像冰錐一樣鑿穿了我的耳膜,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告意味,“臟?!?/p>

我“嗷”一嗓子,身體比腦子反應(yīng)快了十倍,連滾帶爬地轉(zhuǎn)身就跑,拖鞋都差點甩飛一只。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撞得肋骨生疼,后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T恤。

一路沖回宿舍,“砰”地甩上門,背死死抵住冰冷的門板,大口喘著粗氣。

黑暗中,只有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完了完了完了!林硯那眼神……他肯定看見我了!他會不會滅口?畢竟我看看到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

腦子里不受控制地閃過無數(shù)法制頻道看過的恐怖情節(jié)。

接下來的幾天,我徹底化身鴕鳥,恨不得在林硯面前原地消失。

只要他在宿舍,我就縮在自己的椅子上,假裝自己是塊背景板,眼睛死死黏在屏幕上,連余光都不敢往他那邊瞟。

奇怪的是,林硯卻跟沒事人一樣。照樣給宿舍帶飯,照樣溫和地跟我們說話,甚至在我又一次把泡面湯灑在鍵盤上時,還順手遞了包濕巾過來。

“小心點?!彼Z氣如常。

我卻像被針扎了似的彈開,差點把鍵盤掀翻。

他遞濕巾的手指修長干凈,可我腦子里揮之不去的,是消防通道里他用這同樣的手擦過嘴唇的樣子,還有那句冰冷的“臟”。

這種表面平靜下暗流洶涌的日子快把我逼瘋了。

不行,得做點什么!腦子里蹦出一個念頭:告訴周曉薇!不管林硯是雙是單,他這樣背著她亂搞(對象還是個男的!),周曉薇有權(quán)知道!

雖然這姑娘作天作地,但總比被蒙在鼓里強吧?就當(dāng)……就當(dāng)替天行道了!

匿名!必須匿名!我可不想被林硯那雙凍死人的眼睛盯上。

可怎么匿名通知?直接沖上去說?不行,太莽。打電話?聲音可能暴露。

思來想去,最穩(wěn)妥的辦法——親眼拍下證據(jù),然后找個網(wǎng)吧匿名發(fā)郵件!我都被自己的機智感動了。

打聽到周曉薇周末常去市中心一家叫“迷迭”的酒吧。林硯估計也會在附近出沒。

周六晚上,我把自己裹在一件連帽沖鋒衣里,帽子拉得低低的,像個準(zhǔn)備作案的猥瑣跟蹤狂,提前蹲守在酒吧對面便利店的陰影里。

夜晚的霓虹光怪陸離,空氣里彌漫著廉價香水和酒精混合的甜膩氣味。

晚上九點多,目標(biāo)出現(xiàn)。

周曉薇打扮得像個發(fā)光體,踩著恨天高,搖曳生姿地走進(jìn)“迷迭”。

我趕緊跟上去,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狂跳,手心全是汗。

酒吧里音樂震耳欲聾,燈光昏暗曖昧,人影晃動如同鬼魅。我像個沒頭蒼蠅,在攢動的人頭里艱難地搜尋著周曉薇那身閃亮的行頭。

終于在一個相對僻靜的卡座角落找到了她。我趕緊掏出手機,躲在柱子后面觀察附近,手指顫抖著點開相機,對準(zhǔn)那個方向。

結(jié)果,鏡頭里,是周曉薇正被兩個男的左右簇?fù)碇?/p>

左邊那個染著黃毛的小子,手不老實地環(huán)在她腰上,湊在她耳邊說著什么,逗得她咯咯直笑,身體軟得像沒骨頭似的靠過去。

右邊那個看起來成熟點的,則端著酒杯,手指有意無意地蹭過她裸露的大腿,眼神黏膩。

周曉薇非但沒躲,反而笑得花枝亂顫,拿起酒杯和那男人碰了一下,仰頭喝了一大口,幾滴酒液順著她白皙的脖頸滑落。

我靠!這……這比林硯還勁爆?。≈辽倭殖幨顷P(guān)了燈在消防通道,她這是光明正大玩三人行?!

震驚讓我忘了隱藏,手機鏡頭都忘了關(guān),傻愣愣地杵在那兒。

就在這時,一股冰冷的氣息毫無征兆地籠罩下來,像一條濕滑的蛇,瞬間纏住了我的脖頸。

“咔嚓?!?一聲輕微的、仿佛帶著戲謔的快門模擬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渾身汗毛倒豎,猛地回頭!

林硯就站在我身后一步之遙。

酒吧迷幻的光線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詭異的陰影,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那笑容涼薄得沒有一絲溫度。

他手里也拿著手機,屏幕亮著,顯示的正是我正在偷拍周曉薇左擁右抱的畫面時的模樣!

他什么時候來的?!他看到了多少?!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唰地褪得一干二凈,手腳冰涼。

我下意識地想跑,可雙腿灌了鉛似的動彈不得。

林硯的目光從我慘白的臉上,慢悠悠地移向我手機屏幕上定格的“罪證”,然后又落回我臉上。

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無形的壓迫感讓我?guī)缀踔舷ⅰ?/p>

周圍震耳的音樂和人聲仿佛瞬間被抽離,只剩下他低沉、帶著磁性的嗓音,像毒蛇吐信,清晰地鉆進(jìn)我的耳朵:

“真巧。”

他微微歪頭,視線越過我,投向卡座里渾然不覺、正笑得開心的周曉薇,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和一絲……了然的玩味。

“你也來捉奸?”

捉奸?捉誰的奸?我的大腦徹底宕機,一片空白。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知道我撞破了他的秘密,知道我跟蹤他!完了,死定了!

林硯又往前傾了傾身,距離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熟悉氣息,此刻卻只讓我感到徹骨的寒意。

他抬起手,冰涼的手指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輕輕捏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頭,直視他深不見底的眼睛。

酒吧迷離的光線在他眼底跳躍,像幽暗潭水里的鬼火。

那里面沒有憤怒,沒有驚訝,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和一絲……狩獵般的興味。

我瘋也似的逃跑了。


更新時間:2025-08-16 18:16: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