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關(guān)閉的沉悶聲響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窺探，卻關(guān)不住霧沐沐心中翻涌的寒意。商務(wù)車平穩(wěn)行駛在夜色里，城市流光溢彩的霓虹透過車窗，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變幻不定的光影，如同她此刻劇烈起伏的心緒。
林小雨還沉浸在昌黎那張考古照引發(fā)的震撼里，聲音發(fā)顫：“沐沐姐，昌影帝他……他怎么會……？”她指著自己手機上那張刺目的照片——角落里那個用燒烤簽當發(fā)簪、捧著廉價飯盒扒飯的狼狽女孩，與如今身處風(fēng)暴中心的霧沐沐形成了殘酷的對比。
霧沐沐的目光掠過照片上那根閃著寒光的燒烤簽，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腕間那枚冰冷的小銀鈴鐺。
昌黎。這個娛樂圈里以疏離刻薄著稱的頂流影帝，像一柄懸在頭頂?shù)睦?，以一種猝不及防又充滿審視的方式，強硬地撕開了她刻意塵封的、最不堪的過往。他精準地擊中了那段她拼命想要遺忘的、充斥著白眼、廉價盒飯和深不見底絕望的歲月。那個卑微如塵、倔強到麻木的龍?zhí)着?，是她最不愿示人的傷疤?/p>
“他在警告我?！膘F沐沐的聲音干澀，像砂紙摩擦，“警告我，無論現(xiàn)在鬧出多大動靜，在他眼里，我依舊是那個任人拿捏、可以被隨時掀開老底的螻蟻?！蹦枪杀粡娦袉拘训那韪腥缤涞亩旧撸p繞著她的心臟。腕間的鈴鐺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微弱的光，仿佛在無聲地提醒著什么。
林小雨倒抽一口冷氣：“那……那張總那邊？還有那個顧……”
“顧氏！”霧沐沐猛地打斷她，眼神銳利如刀鋒，瞬間壓下了翻騰的情緒。昌黎的“考古”固然令人心寒，但眼下更迫在眉睫的，是停車場那張詭異的蛇形金屬貼紙和那個隱藏在“幽谷回聲”背后的神秘主人。
“小雨，你剛才說，‘幽谷回聲’的亞洲區(qū)客戶，需要頂級背書？”
林小雨連忙點頭，翻出手機里剛收到的信息：“對！我朋友說，門檻高得離譜，尤其是涉及政界或者……軍工背景的財閥。張啟明和李威絕對不夠格！”她指著屏幕上幾個模糊的關(guān)鍵詞，“‘荊棘’的調(diào)香師Silas Thorne，據(jù)說和歐洲幾個隱秘實驗室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的香薰……有人私下傳，像某種精神標記?！?/p>
精神標記？霧沐沐的心重重一沉。張啟明、李威身上那揮之不去的、令人作嘔的同款香薰氣息，車窗上那帶著相同氣味的蛇形金屬片……這絕非巧合！她像被無形的絲線纏繞的木偶，一舉一動都在暗處窺視者的掌控之中。那個代號“荊棘”的調(diào)香師，那個需要頂級背書的“幽谷回聲”，還有顧氏集團……它們背后，是否就連接著那個在彈幕里稱她為“重生的木偶”的恐怖存在？那個所謂的“涅槃計劃”？
“繼續(xù)查！”霧沐沐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不惜一切代價，挖出‘荊棘’在亞洲區(qū)近三年的所有關(guān)聯(lián)信息！特別是和顧氏高層，或者任何有軍工、生物科技背景的實權(quán)人物！還有……”她頓了頓，眼神晦暗不明，“查查昌黎，他和顧氏，或者這個‘幽谷回聲’，有沒有任何可能的交集?！辈枘菑堈掌?，是單純的揭底警告，還是……他也在這個巨大的漩渦邊緣？
林小雨用力點頭，十指在手機屏幕上飛舞得更快，神情凝重。
手機的震動打破了車內(nèi)凝重的空氣。霧沐沐瞥了一眼屏幕，是經(jīng)紀人王虹的來電。她按下接聽鍵，王虹那刻意拔高、帶著虛假熱情又難掩焦灼的尖利嗓音立刻炸開：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接電話了！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馬蜂窩？！張總那邊雷霆震怒！放話要讓你在圈里徹底消失！你現(xiàn)在在哪？立刻！馬上！給我回公司！”王虹的聲音像是被掐著脖子的雞，尖銳刺耳。
霧沐沐將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了些，語氣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王姐，有事直說?！彼私馔鹾缌耍@通電話絕不是關(guān)心她的處境。
王虹那邊明顯噎了一下，隨即語速更快，透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直說？好！公司給你接了個活！立刻！馬上！去城郊的‘星廚爭霸’節(jié)目組報到！飛行嘉賓！這可是公司費了老鼻子勁給你撕來的資源！現(xiàn)在只有這個節(jié)目敢頂著張總的壓力要你！這是你最后的機會！懂不懂？！”
“星廚爭霸？”霧沐沐的眉頭瞬間擰緊。
這檔以制作粗糙、流程混亂、?？克罕坪图钨e出丑博眼球的網(wǎng)綜，在業(yè)內(nèi)臭名昭著，被稱為“糊咖集中營”和“地獄廚房”。讓她一個剛被全網(wǎng)黑、頂著“滾出娛樂圈”熱搜、連方便面都煮不利索的人去參加廚藝綜藝？這簡直是把她往火坑里推，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再丟一次人，徹底坐實“廢物”標簽！
“王姐，你確定這是‘機會’？”霧沐沐的聲音冷了下來，“還是嫌我死得不夠快，要再添把火？”
“你還有得選嗎？！”王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氣急敗壞的威脅，“不去？行！等著收公司的天價違約律師函吧！雪藏？那都是輕的！別忘了你簽的‘全約’！公司讓你往東，你就不能往西！現(xiàn)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去錄制現(xiàn)場！地址發(fā)你了！遲到一分鐘，后果自負！”電話被狠狠掐斷，只剩下一串忙音。
車內(nèi)的空氣再次凝固。林小雨擔憂地看著霧沐沐：“沐沐姐，這擺明了是坑……”
霧沐沐盯著黑下去的手機屏幕，屏幕幽幽的反光映出她眼底深處壓抑的怒火和一絲冰冷的算計。陷阱？當然是。但王虹有句話說對了——她沒得選。公司要用她最后一點“黑紅”價值榨干油水，張啟明和顧氏想看她徹底跌落塵埃萬劫不復(fù)。拒絕，意味著立刻被公司用合同勒死。去，則要面對一個精心布置的修羅場。
“掉頭?！膘F沐沐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力量，“去‘星廚爭霸’錄制現(xiàn)場。”她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劃過，點開了那個猩紅色的倒計時APP。
【116:45】
時間在無情流逝。她需要舞臺，需要關(guān)注度，需要新的“反擊”來續(xù)命！
地獄廚房？那就看看，是誰把誰架在火上烤！
城郊的“星廚爭霸”錄制棚，像一個巨大的、喧囂混亂的蜂巢。空氣里混雜著各種食材、油煙、劣質(zhì)香水和汗水的古怪氣味，嗡嗡作響的議論聲、工作人員粗暴的吆喝、設(shè)備移動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令人煩躁的噪音背景。
霧沐沐的到來，如同一塊燒紅的烙鐵丟進了冰水里。
原本嘈雜的入口區(qū)域瞬間安靜了一瞬，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唰”地聚焦在她身上。有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幸災(zāi)樂禍，有獵奇般的打量，也有零星幾點不易察覺的、混雜著解氣和擔憂的復(fù)雜目光。竊竊私語如同細密的毒針，從四面八方扎來：
“看！熱搜毒舌女王駕到了！”
“嘖嘖，真敢來??？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聽說張總下了死命令封殺她，這節(jié)目組頭鐵??！”
“頭鐵？我看是故意請她來當靶子，博眼球吧！”
“瞧她那樣子，裝什么清高？等下進了廚房，看她怎么出洋相！”
“噓……小聲點，別被她聽見，她那張嘴……發(fā)布會你沒看？”
霧沐沐目不斜視，在林小雨的陪同下，穿過這道由目光和議論組成的無形荊棘叢。她脊背挺直，下頜微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處沉淀著一片冰封的湖，將所有外界的惡意都隔絕在外。她像一把出鞘的劍，帶著孤注一擲的鋒芒，徑直走向混亂的中心。
節(jié)目組的接待人員是個染著黃毛的年輕場務(wù)，態(tài)度敷衍到近乎輕慢，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隨手甩給她一張皺巴巴的流程單和一件尺寸明顯偏大、沾著可疑油漬的廉價圍裙：“喏，你的！抓緊換上！直播預(yù)熱馬上開始了！B區(qū)3號操作臺！別磨蹭！”
林小雨氣得想上前理論，被霧沐沐一個眼神制止。她沉默地接過圍裙和流程單，指尖拂過圍裙上那塊黏膩的油漬，胃里一陣翻騰。
就在這時，入口處傳來一陣刻意抬高的喧嘩，伴隨著幾聲做作的驚呼。
“薇薇姐來了！”
“哇！薇薇姐今天好美！”
“狀態(tài)絕了！這才是真女神！”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林薇在一眾助理和工作人員的簇擁下，如同眾星捧月般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米白色小香風(fēng)套裝，妝容精致無瑕，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柔又略帶羞澀的微笑，頻頻向周圍點頭致意，姿態(tài)優(yōu)雅得體，與霧沐沐方才遭受的冷遇形成天壤之別。
她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霧沐沐，在與霧沐沐視線接觸的剎那，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怨毒和得意，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隨即，那抹怨毒便被更深的、水光盈盈的委屈取代。她加快腳步，像一只受驚的小鹿般朝著霧沐沐的方向小跑過來，臉上瞬間堆滿了擔憂和關(guān)切。
“沐沐姐姐！”林薇的聲音又軟又甜，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哽咽，瞬間吸引了全場所有人的注意，“你沒事吧？發(fā)布會上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那些人真的好過分！怎么能那樣逼問你？姐姐你受苦了……”她說著，竟伸出手，想要去拉霧沐沐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內(nèi)心OS：顧衍哥哥……他一定在看著吧？看到這個賤人現(xiàn)在落魄的樣子，還有我這么‘善良’地關(guān)心她……）
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
“薇薇人真好，這時候還關(guān)心她……”
“是啊，霧沐沐之前還搶過薇薇角色呢，薇薇都不計前嫌……”
“對比太鮮明了，一個溫柔善良，一個……”
霧沐沐在林薇的手即將碰到自己的瞬間，猛地向后撤了一步，動作幅度不大，卻帶著毫不掩飾的疏離和抗拒。她的眼神銳利如冰錐，直直刺向林薇那雙泫然欲泣的眼睛，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林小姐，我們很熟嗎？別碰我，你這身香水味，熏得我頭疼?！?/p>
林薇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關(guān)切表情瞬間凝固，眼底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難堪和憤怒。她沒想到霧沐沐在眾目睽睽之下竟如此直接地給她難堪！周圍瞬間安靜下來，無數(shù)道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
林薇的應(yīng)變極快。那點難堪迅速轉(zhuǎn)化為更洶涌的淚水，瞬間盈滿眼眶，在長長的假睫毛下欲落不落，肩膀也微微顫抖起來，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委屈到了極點：“姐姐……你……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只是……只是擔心你……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發(fā)布會受了那么大委屈……可你也不能把氣撒在我身上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余光瞥向周圍幾個早已架好的攝像機鏡頭，確保自己的“受害者”姿態(tài)被完美捕捉。（內(nèi)心OS：穩(wěn)??！鏡頭拍著呢！顧衍哥哥喜歡的是我這樣溫柔懂事的……不能被她激怒?。?/p>
完美的表演！委屈、無辜、善良，被“惡毒”的前輩無故遷怒欺凌！霧沐沐幾乎要為她的演技鼓掌。
“委屈？”霧沐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沒有絲毫溫度的諷笑，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林薇身后那幾個明顯是顧氏旗下營銷號御用記者的面孔，“林小姐的委屈，是指發(fā)布會前一個小時，還在跟‘娛樂星探李’和‘八卦顯微鏡’通電話，商量著怎么‘深挖我的黑料’、‘坐實潛規(guī)則傳聞’嗎？需要我?guī)湍慊貞浺幌峦ㄔ挄r長和具體內(nèi)容嗎？或者……”她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只有靠近的幾人和攝像機能勉強捕捉到，
“……需要我提醒你，你后頸靠近發(fā)際線的地方，那個‘幽谷回聲’的標記，是誰給你種下的嗎？”
最后那句話，如同驚雷炸響在林薇耳邊！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身體幾不可察地劇烈一顫，臉上那泫然欲泣的表情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無法掩飾的驚駭和恐懼！后頸……標記……她怎么會知道？！這個賤人！她下意識地想抬手捂住后頸，又硬生生在鏡頭前止住，動作僵硬扭曲，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扼住。（內(nèi)心OS：完了……她怎么會知道標記？！顧衍哥哥……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能讓顧衍哥哥知道我和‘幽谷’有關(guān)?。?/p>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那些原本等著看霧沐沐出丑、拍林薇“受委屈”的記者和工作人員，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火藥味的對峙和霧沐沐話語中蘊含的巨大信息量驚得目瞪口呆。攝像機紅燈閃爍，忠實地記錄下林薇瞬間失態(tài)、驚恐萬狀的精彩表情。
“導(dǎo)演！導(dǎo)演！直播預(yù)熱馬上開始了！嘉賓怎么還不上臺？！” 一個副導(dǎo)演的破鑼嗓子及時響起，打破了這詭異僵持的局面。
林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再也顧不得維持人設(shè)，猛地低下頭，用手背倉促地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在助理的簇擁下匆匆走向?qū)儆谒?、光鮮亮麗的A區(qū)1號操作臺。背影狼狽不堪。
霧沐沐冷冷地看著她倉皇逃離的背影，眼底沒有絲毫波瀾。她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不合身的、沾著油漬的圍裙，無視周圍各種含義復(fù)雜的目光，挺直脊背，走向那個位于角落、布滿污漬、設(shè)備簡陋的B區(qū)3號操作臺。每一步都踏在無形的刀鋒上，卻走得異常沉穩(wěn)。
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
巨大的環(huán)形演播廳被布置成喧鬧的廚房賽場，刺眼的鎂光燈將中央的料理臺區(qū)域照得如同白晝。油膩的灶臺、堆疊的鍋碗瓢盆、還有空氣中彌漫的濃烈油煙味，共同構(gòu)成了這場“星廚”爭霸的荒誕舞臺。
主持人用夸張的語調(diào)念著贊助商廣告詞，唾沫橫飛。直播預(yù)熱畫面已經(jīng)切入，在線觀看人數(shù)正以驚人的速度攀升——絕大部分都是沖著“熱搜毒舌女王”霧沐沐的“地獄首秀”而來。
彈幕如同沸騰的巖漿，洶涌滾動：
“前排圍觀霧姐下廚！是炸廚房還是毒死評委？”
“賭五毛，她連雞蛋都不會打！”
“林薇小仙女加油！別被那個瘋女人影響了！”
“霧沐沐滾下去！別污染食材！”
“快看快看！那個角落！霧沐沐站在那像個受氣包哈哈哈！”
“這操作臺也太破了吧？節(jié)目組故意的吧？”
“打起來打起來！撕得再響些！”
霧沐沐站在自己那方狹小、油膩的操作臺后，看著面前一堆未經(jīng)處理的食材：一條死不瞑目的魚，幾顆蔫了的洋蔥，幾根老得能當棍子的黃瓜，還有一盒顏色可疑的冷凍蝦仁。節(jié)目組準備的“驚喜”食材，充滿了赤裸裸的惡意。她面無表情，拿起一把銹跡斑斑的菜刀，指腹在鈍厚的刀鋒上刮過。
第一輪挑戰(zhàn)是“刀工展示”，限時三分鐘切出均勻的洋蔥絲。哨聲一響，其他嘉賓立刻手忙腳亂地開始剝洋蔥、切絲，演播廳里頓時響起一片刺啦刺啦的切菜聲和主持人聒噪的解說。
林薇的操作臺緊鄰霧沐沐。她動作優(yōu)雅，仿佛不是在切菜而是在彈鋼琴，臉上帶著完美的微笑，時不時對著鏡頭甜笑比心，引得她的粉絲在彈幕里瘋狂刷屏“薇薇女神”。然而，在鏡頭掃不到的間隙，她瞥向霧沐沐方向的眼神，充滿了怨毒和算計。
霧沐沐沒有立刻動手。她拿起一顆洋蔥，掂了掂，然后，在無數(shù)雙眼睛和鏡頭的注視下，做了一個讓所有人瞠目結(jié)舌的動作——她徑直走向林薇的操作臺。
彈幕瞬間爆炸：
“？？？她干嘛？”
“要動手了？打起來！”
“霧姐威武！上去撕她！”
林薇也嚇了一跳，警惕地看著她：“姐姐……你要做什么？”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剛才入口處的陰影還未散去。
霧沐沐在她面前站定，無視林薇瞬間繃緊的身體和助理警惕的目光，直接將那顆圓滾滾的洋蔥塞進了林薇精心保養(yǎng)、戴著一次性手套的手里。她的動作干脆利落，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堪稱“友好”的微笑，只是那笑意絲毫未達眼底，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鋒。
“來，”霧沐沐的聲音透過林薇領(lǐng)口夾著的麥克風(fēng)清晰地傳遍全場，也傳到了直播的每一個角落。她拿起自己操作臺上那把銹跡斑斑、看起來就鈍得要命的菜刀，刀尖朝外，穩(wěn)穩(wěn)地遞向林薇，“對著鏡頭，切?！?/p>
林薇徹底懵了，握著那顆洋蔥，像握著一個燙手山芋，臉上的完美笑容徹底僵住，大腦一片空白。這是什么操作？她預(yù)想了霧沐沐可能惱羞成怒破口大罵，可能笨手笨腳出盡洋相，甚至可能消極罷錄……唯獨沒想到對方會直接把刀遞過來，讓她對著鏡頭切洋蔥？！
“姐姐……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薇的聲音帶著哭腔，試圖用慣用的柔弱化解。
“不明白？”霧沐沐微微歪頭，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誚，聲音清晰地穿透林薇的故作柔弱，“你不是最愛對著鏡頭掉眼淚嗎？洋蔥可是催淚神器，專業(yè)道具。來，拿著刀，對著鏡頭，好好切，好好哭。把你那些‘擔心’我、‘同情’我的委屈，還有……”她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只有林薇能聽清的冰冷惡意，“……還有你后頸上那個見不得光的標記帶來的恐懼，都哭出來。讓觀眾看看，你這雙‘善良’的眼睛，到底能擠出多少鱷魚的眼淚？”
轟——！
林薇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羞憤、恐懼、還有被徹底看穿的恐慌讓她渾身都在發(fā)抖！后頸的皮膚仿佛被烙鐵燙了一下！她看著霧沐沐遞到眼前的、那把銹跡斑斑的鈍刀，再看看自己手里那顆圓滾滾的洋蔥，還有周圍無數(shù)對準她的、充滿探究和戲謔的鏡頭……巨大的屈辱感瞬間淹沒了她！
“你……你……”林薇臉色由白轉(zhuǎn)青，嘴唇劇烈哆嗦著，胸口劇烈起伏，精心維持的表情徹底崩塌，只剩下扭曲的怨毒。她想尖叫，想把洋蔥砸在霧沐沐那張可惡的臉上！但她僅存的理智告訴她，不能！這里是直播！無數(shù)眼睛看著！
就在林薇被這突如其來的、近乎羞辱的反擊打得方寸大亂，進退維谷之際——
演播廳入口處，毫無征兆地掀起一陣遠比林薇入場時更洶涌、更狂熱的騷動！尖叫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啊——?。?！”
“是昌黎！昌黎來了??！”
“天??！影帝！真的是影帝！”
“他怎么會來這里？?。 ?/p>
所有的鏡頭，所有的目光，在這一刻，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瞬間從廚房賽場中央、從林薇和霧沐沐的對峙漩渦中，齊刷刷地轉(zhuǎn)向了入口！
鎂光燈瘋狂閃爍，幾乎連成一片耀眼的白晝。在那片光芒的中心，一個身影緩步走入。
昌黎。
他穿著一身剪裁極其考究的深灰色休閑西裝，內(nèi)搭簡單的黑色高領(lǐng)衫，身姿挺拔如松柏，在混亂喧囂的演播廳里，自帶一種沉靜而強大的氣場，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那張被無數(shù)鏡頭和贊譽雕刻過的臉，英俊得近乎鋒利，鼻梁高挺，薄唇緊抿，下頜線清晰冷硬。最攝人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疏離和淡漠，仿佛眼前這鬧哄哄的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他的出現(xiàn)，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投下了一塊堅冰。整個演播廳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屏息般的寂靜，連主持人都忘了繼續(xù)他那聒噪的解說。
導(dǎo)演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幾乎是撲到昌黎面前，語無倫次：“昌……昌影帝！您……您怎么大駕光臨？這……這真是蓬蓽生輝??！您這是……”
昌黎的目光似乎不經(jīng)意地掠過導(dǎo)演激動的胖臉，最終，落在了廚房賽場那個角落——落在了那個穿著不合身油污圍裙、手里還拿著一把銹刀、正對著林薇、臉上帶著未褪盡譏誚神色的霧沐沐身上。
他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短暫的一瞬，快得讓人難以捕捉其中的情緒。然后，他收回目光，對著激動得快要暈厥的導(dǎo)演，以及無數(shù)對準他的鏡頭，薄唇微啟，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種天然的磁性，卻沒什么溫度：
“路過。聽說這里在錄廚藝節(jié)目。”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現(xiàn)場，像是在挑選一個合適的落腳點，最終，停在了評委席主位旁邊那個一直空著的、臨時加設(shè)的位置上?！翱諝饫?，似乎有點特別的味道。不介意我當個臨時評委，嘗嘗看吧？”
他的話音落下，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石！
臨時評委？！頂流影帝空降地獄網(wǎng)綜當評委？！就為了……“嘗嘗看”？！
全場嘩然！直播彈幕更是徹底瘋了，服務(wù)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霧沐沐握著那把銹刀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昌黎……他到底想干什么？路過？鬼才信！他那雙看似平靜無波的眼睛掃過她時，她分明感覺到了一絲冰冷的審視，如同手術(shù)刀般精準，仿佛要將她連同那個所謂的“涅槃計劃”一起剖開！
林薇更是臉色煞白，握著那顆洋蔥的手心全是冷汗。昌黎的出現(xiàn)，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他剛才看霧沐沐那一眼……雖然短暫，卻讓她心驚肉跳！難道……難道顧先生讓他來的？
導(dǎo)演已經(jīng)激動得快厥過去了，哪還管昌黎是路過還是專程，忙不迭地點頭哈腰：“不介意！不介意！昌影帝您請！您請上座！快！給昌影帝準備最好的茶點！”
昌黎微微頷首，在萬眾矚目下，步履從容地走向評委席。他的姿態(tài)優(yōu)雅而放松，仿佛只是走進自家的后花園。然而，就在他即將落座于那張臨時加設(shè)的、正對著霧沐沐操作臺的評委椅時——
意外陡生！
一個扛著沉重攝像機、試圖從側(cè)面搶拍昌黎特寫的攝影助理，因為太過激動和擁擠，腳下被散亂的電線猛地一絆！
“??！”助理驚呼一聲，身體失控地向前撲倒！而他肩膀上那臺沉重的專業(yè)攝像機，帶著巨大的慣性，如同一個黑色的鐵錘，直直地朝著昌黎的后腰砸了過去！
變故發(fā)生得太快！所有人的驚呼都卡在了喉嚨里！
昌黎似乎有所察覺，身體下意識地想要側(cè)轉(zhuǎn)避開。但就在他腰部發(fā)力的瞬間，霧沐沐清晰地捕捉到——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狠狠一蹙，額角青筋瞬間繃起，仿佛有一股尖銳的疼痛瞬間攫住了他，讓他身體的動作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的僵直和遲滯！
就是這零點幾秒的遲滯，讓他失去了最佳的躲避時機！
沉重的攝像機帶著風(fēng)聲，眼看就要狠狠砸中他的后腰舊傷位置！
千鈞一發(fā)之際！
“小心！”一聲清喝響起！
一道身影快如閃電般從旁邊沖出！不是別人，正是離評委席不遠的霧沐沐！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完全是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在那攝像機即將砸落的瞬間，猛地伸出手臂，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推了昌黎一把！
砰！
沉悶的撞擊聲和金屬碎裂聲同時響起！
昌黎被霧沐沐這不顧一切的猛力一推，踉蹌著向前沖了兩步，險險避開了攝像機砸向后腰要害的軌跡。但那臺沉重的機器還是擦著他的手臂外側(cè)狠狠砸落在地上，外殼瞬間碎裂，零件四濺！而霧沐沐因為用力過猛，加上腳下濕滑的油漬，整個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手肘和膝蓋狠狠磕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鉆心的疼痛讓她悶哼一聲，眼前陣陣發(fā)黑。
整個演播廳陷入一片針落可聞的寂靜，空氣仿佛被凍結(jié)。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昌黎站穩(wěn)身形，迅速回頭。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攝像機，目光冰冷。隨即，他的視線落在了摔倒在地、疼得蜷縮了一下的霧沐沐身上。他深潭般的眼眸里，那層萬年不化的冰面，似乎被什么東西撞開了一道細微的裂痕，一絲極淡的、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飛快地掠過——驚愕？審視？還有一絲……難以置信？
他快步走向她，動作間，剛才因發(fā)力而蹙緊的眉頭尚未完全舒展，甚至下意識地用手掌極快地撐了一下后腰的位置，才穩(wěn)住身形。
“你……”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向摔在地上的霧沐沐伸出手。
就在這時——
“Cut！Cut！怎么回事？！”導(dǎo)演氣急敗壞的怒吼打破了這片凍結(jié)般的寂靜，“哪個蠢貨干的？！設(shè)備損失算誰的？！昌影帝您沒事吧？！霧沐沐你……”導(dǎo)演的目光掃過摔在地上的霧沐沐，又驚又怒，但更多的是對意外打斷錄制和得罪昌黎的恐慌。
霧沐沐忍著痛，自己撐著地面想要站起來，拒絕了昌黎伸過來的手。她抬起頭，臉色因疼痛有些發(fā)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但眼神卻異常清亮銳利，直直地看向?qū)а?，也掃過周圍無數(shù)驚愕、探究、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我沒事?！彼钗豢跉?，強撐著站起來，染血的膝蓋蹭過油膩的地面，留下暗紅的痕跡。她拍了拍沾滿灰塵和油污的圍裙，目光最終落在臉色慘白、站在人群邊緣瑟瑟發(fā)抖的那個闖禍攝影助理身上，語氣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質(zhì)問：
“導(dǎo)演，比起關(guān)心影帝有沒有受驚，或者我這個‘惹禍精’有沒有摔死，”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憤怒，“你是不是更該問問，為什么一個扛著幾十萬專業(yè)設(shè)備的攝影助理，腳下會踩著明顯暴露在外、還沾著油污的電源線？！這節(jié)目組的‘驚喜’，是打算直接送嘉賓進ICU嗎？！”
她的質(zhì)問，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導(dǎo)演和整個節(jié)目組麻木不仁的臉上！
全場再次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所有目光，包括昌黎那深邃難辨的眼神，都聚焦在那個摔倒在地、卻挺直脊梁、鋒芒畢露的女人身上。
演播廳頂棚縱橫交錯的鋼架上，一個極其隱蔽的監(jiān)控探頭微微調(diào)整了角度，一點猩紅如蛇類瞳孔般的光點無聲閃爍，冰冷地注視著下方的一切，如同暗處盤踞的毒蛇，與停車場那張金屬貼紙上的圖騰遙相呼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