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朗,你是壞人!”煙兒跺著腳,氣鼓鼓地追著阿朗打鬧,早已把剛才的眼淚拋到了九霄云外。小濤站在一旁,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靜靜地看著他們嬉戲。然而,他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內心卻如翻江倒海一般。因為就在昨天,院長媽媽和李阿姨的一番對話,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憂慮之中。
院長媽媽說,過幾天會有人來福利院里領養(yǎng)孩子。小濤心里清楚,那些身有殘疾或是身體虛弱的孩子,被領養(yǎng)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煙兒和阿朗體質較弱,而自己從小身體素質就不錯,長得比較壯實。他擔心一旦自己被領養(yǎng)走,煙兒和阿朗該如何是好?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的家人循著線索找到福利院,卻再也找不到他,那又該怎么辦?小濤自幼便習慣為他人著想,這種善良仿佛是與生俱來,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一生都未曾改變。
在福利院的西北角,生長著兩棵歪脖棗樹。每到春末夏初,樹上便會開出如米粒般大小的黃色棗花,星星點點,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有一個叫香葉的阿姨,獨具匠心地在兩棵棗樹枝上綁了兩根繩子,中間放置一個小板凳,制成了一個簡易的秋千。這里,便成了孩子們歡樂的小天地。
夏天的夜晚,悶熱難耐,暑氣仿佛一層厚重的幕布,籠罩著大地,讓人輾轉難眠。小濤、阿朗和煙兒經(jīng)常會來到這個角落蕩秋千。香葉阿姨總會帶著她那臺心愛的收音機,來到樹下乘涼。每當這時,收音機里便會傳出悠揚的紅歌,飄蕩在福利院的上空。
其中,他們最喜歡聽的便是那首《軍港之夜》。每當熟悉的旋律響起,小濤的眼神便會變得格外柔和,仿佛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遙遠的過去。他曾不止一次地對阿朗和煙兒說:“這首歌,我仿佛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聽過,那感覺,就好像是媽媽給我唱的搖籃曲。你們聽,這旋律多么優(yōu)美,多么溫柔,仿佛真的能讓人躺在媽媽的懷抱里,甜甜地入睡?!?/p>
“軍港的夜啊靜悄悄,海浪把戰(zhàn)艦輕輕地搖,年輕的水兵,頭枕著波濤,睡夢中露出甜美的微笑?!备杪暼玟魉?,流淌在夜空中。此時,煙兒坐在秋千上,眼睛半瞇著,隨著歌聲輕輕晃動,仿佛置身于那寧靜的軍港。阿朗和小濤則一替一會兒幫她推秋千,動作輕柔而有節(jié)奏。不一會兒,煙兒便昏昏欲睡,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有幾次還差點從秋千上掉下來,惹得阿朗和小濤一陣輕笑。這看似平凡的場景,卻充滿了幸福與平和,讓他們暫時忘卻了生活中的煩惱與憂慮。
日子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不知不覺間,兩周的時間便匆匆溜走。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得有些刺眼的日子,天空中沒有一絲風,悶熱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蟬兒似乎也被這炎熱折磨得失去了耐心,在樹上死命地叫著,仿佛在向世界宣泄著不滿。
院長媽媽神色溫和地把小濤帶到一間單獨的房間里。房間里,一對穿著樸素卻難掩和善氣質的夫婦正微笑著等待。院長媽媽指著他們,輕聲對小濤說:“小濤,這兩位叔叔阿姨非常喜歡你,他們想讓你當他們的兒子,給你一個溫暖的家,你愿意嗎?”
那對夫婦微笑著看向小濤,眼神中滿是期待。妻子從口袋里抓出幾顆糖,遞到小濤面前,輕聲說道:“孩子,嘗嘗阿姨給你帶的糖。”
小濤微微低下頭,陷入了沉思。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煙兒和阿朗的身影,想起了他們一起度過的點點滴滴。片刻后,他緩緩抬起頭,堅定地搖了搖頭。
那對夫婦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院長媽媽也有些無奈,她輕輕嘆了口氣,繼續(xù)勸說道:“小濤,這對叔叔阿姨雖然家境一般,但是他們真的很善良,而且他們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一定會把你當作心頭寶一樣疼愛。有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家,有爸爸媽媽全心全意地愛你,這是多少孩子夢寐以求的機會呀?!?/p>
小濤咬了咬嘴唇,眼神中透著一絲倔強,依舊堅定地搖著頭。
那對夫婦見狀,雖然心中失望,但依然保持著和善的笑容。丈夫把手中剩余的糖果輕輕地放進小濤的手中,溫和地說:“不愿意也沒關系的,孩子,這些糖果你拿去吃吧?!?/p>
小濤望著他們,眼中滿是感激,喃喃地說道:“謝謝你們,叔叔阿姨。我在福利院有一個小伙伴,他叫阿朗。雖然他現(xiàn)在看起來有點瘦,但是他胃口特別好,很能吃,性格也非常開朗,和大家都相處得很好。叔叔阿姨,你們可以考慮選阿朗嗎?”
院長媽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沒想到,小濤竟然會把這難得的領養(yǎng)機會讓給阿朗。應那對夫婦的要求,院長轉身把阿朗帶了過來。
阿朗一走進房間,便大大方方地向叔叔阿姨問好,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活力十足。他那張臉,輪廓分明如刀削,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堅毅。那對夫婦上下打量著阿朗,眼中露出一絲滿意。最終,他們決定收養(yǎng)阿朗,還貼心地給阿朗換上了嶄新的衣服。
“阿朗,你還會回來嗎?”煙兒睜著懵懂的大眼睛,拉著阿朗的衣角問道。
“會的,煙兒。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回來看濤哥和你的?!卑⒗首炖锖?,笑呵呵地回答道,然后把手中的糖全塞進了阿煙的口袋,那笑容純真而燦爛。
小濤默默地走上前,向阿朗揮揮手,眼神中透著一絲不舍。他心里明白,隨著年齡的增長,阿朗或許會漸漸忘記在福利院里發(fā)生的一切。畢竟他們都還太小,相處的時間也不算長。但他依然希望,阿朗能在新的家庭里,過上幸??鞓返纳?。
小濤的善良和正直,其實源自他軍人家庭出身的深厚教養(yǎng)。他記得小時候,父親總是教導他要勇敢、善良,要懂得照顧他人。雖然記憶已經(jīng)模糊,但那種根植于內心的品質,卻如同種子一般,在他心中生根發(fā)芽,伴隨他成長。在面對領養(yǎng)的抉擇時,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為朋友著想,這份善良和正直,正是他軍人家庭賦予他的寶貴財富,也是他一生堅守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