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驟雨我叫蘇晚,婚禮前五天,陳默走了。那天的陽光本該是暖融融的,
透過婚紗店的落地窗,在米白色的地毯上織出金色的網(wǎng)。我正對著鏡子調(diào)整頭紗,
指尖劃過蕾絲花邊時,手機(jī)突然震了震。是林哲發(fā)來的短信,只有三個字:“見一面。
”我皺著眉刪了信息。這個男人像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分手三年,
總在我以為生活終于平靜時跳出來攪局。婚紗店的店員笑著說:“蘇小姐,陳先生真是疼你,
這婚紗是他跑了三家店才定下的款式呢?!蔽覐澚藦澴旖?,心里漫過一陣甜。陳默總是這樣,
把所有溫柔都藏在細(xì)節(jié)里。他說婚禮那天要親自給我穿鞋,
說蜜月要去我最想去的冰島看極光,說以后的家,陽臺一定要種滿我喜歡的向日葵。正想著,
玻璃門被猛地推開,林哲站在門口,渾身酒氣,眼睛紅得嚇人?!疤K晚,你真要嫁給他?
”他一步步逼近,店里的客人紛紛側(cè)目。我攥緊了裙擺,強(qiáng)作鎮(zhèn)定:“林哲,
我們早就結(jié)束了,你請回吧?!薄敖Y(jié)束?”他笑起來,聲音凄厲,“我不同意!
你只能是我的!”他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寒光閃閃地抵在自己的手腕上,
“你跟他取消婚禮,跟我走,不然我現(xiàn)在就死在你面前!”店員嚇得尖叫,有人悄悄報(bào)了警。
我看著他手腕上漸漸滲出血珠的皮膚,心臟狂跳,卻只能放緩語氣:“林哲,你先把刀放下,
有話我們好好說?!薄昂煤谜f?”他眼神偏執(zhí),“除非你現(xiàn)在就給陳默打電話,說你不嫁了!
”這場鬧劇持續(xù)了近兩個小時。我一邊要穩(wěn)住他的情緒,一邊要留意周圍人的安全,
手機(jī)被他摔在地上時,我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屏幕上閃爍的名字。直到警察沖進(jìn)來將他制服,
我才虛脫般地癱坐在地上,手腕上還留著被他抓過的紅痕。去派出所做筆錄時,
我借了民警的手機(jī)想給陳默報(bào)平安,撥號的手指卻一直在抖。電話接通的瞬間,
傳來的不是陳默溫和的聲音,
的哭喊:“晚晚……陳默他……他沒了……山洪……車被卷走了……”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
窗外的陽光明明很亮,我卻覺得渾身冰冷,像墜入了無底的深淵。民警說了什么,
我一句也沒聽清,只反復(fù)想著陳默早上出門時的樣子,
他笑著揉了揉我的頭發(fā):“乖乖等我回來,晚上帶你去吃城南那家蛋糕。
”那家店的黑森林蛋糕,是我最喜歡的。第二章 靈堂陳默的葬禮辦得倉促又潦草。
連綿的陰雨像是老天爺也在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離別垂淚,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悲傷。
我穿著一身黑裙,跪在靈前,看著那張放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陳默笑得眉眼彎彎,
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還是我去年給他拍的。明明才過去沒多久,卻好像已經(jīng)隔了一個世紀(jì)。
親戚們來來往往,低聲的啜泣和安慰的話語像潮水般涌來,又退去。
我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麻木地聽著,連眼淚都流干了?!疤K小姐,節(jié)哀。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頭,看見陳默的弟弟陳嶼站在我面前。十七歲的少年,
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校服,領(lǐng)口有些歪。他很瘦,瘦得像根豆芽菜,風(fēng)一吹就能倒下似的。
可他的眼神卻沉得像深潭,黑沉沉的,望不見底,直直地盯著我,
仿佛要在我臉上剜出個洞來。旁邊的七大姑八大姨推了推他:“小嶼,叫嫂子啊?!彼麤]叫,
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下頜線繃得緊緊的。那眼神里有怨恨,有憤怒,
還有些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直直地刺向我。我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我知道,他大概是恨我的。如果不是我被林哲纏住,如果我能及時接到陳默的電話,
也許……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葬禮快結(jié)束時,陳默的遠(yuǎn)房奶奶拉著我的手,
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淚水:“晚晚啊,你也知道,陳默他爸媽走得早,兄弟倆從小相依為命。
現(xiàn)在陳默也沒了,小嶼這孩子,就成了沒人要的孤兒了……”她頓了頓,抹了把眼淚,
繼續(xù)說:“你是陳默沒過門的媳婦,按道理說,長嫂如母。這孩子,你……你得管啊。
”周圍的親戚也紛紛附和:“是啊蘇小姐,小嶼還小,現(xiàn)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了。
”“陳默在天之靈,也肯定希望你能照顧好他弟弟?!蔽翼樦麄兊哪抗饪慈?,
靈堂的角落里,陳嶼一個人站著,背對著我們,單薄的背影在搖曳的燭火下顯得格外孤寂。
他的肩膀微微聳動著,像是在哭,又像是在極力隱忍。陳默以前總跟我提起他這個弟弟。
說他小時候調(diào)皮,總愛搶陳默的零食;說他學(xué)習(xí)好,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說他嘴硬心軟,
上次陳默感冒,他嘴上說著“活該”,卻默默煮了姜湯放在床頭。“哥,
你要是敢欺負(fù)蘇晚姐,我第一個不放過你?!蔽疫€記得有次視頻,陳嶼搶過陳默的手機(jī),
皺著眉對我說,臉上卻帶著點(diǎn)少年人的羞澀。想到這里,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
密密麻麻地疼。我深吸一口氣,對陳奶奶點(diǎn)了點(diǎn)頭:“奶奶,您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陳嶼似乎是聽到了,背影僵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第三章 婚房陳嶼搬進(jìn)我和陳默準(zhǔn)備的婚房那天,天氣放晴了。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jìn)來,
照亮了空氣中漂浮的塵埃,也照亮了房間里那些來不及撤走的紅色喜字。這里的每一個角落,
都充滿了我和陳默的回憶??蛷d墻上掛著我們拍的婚紗照樣片,照片上的我穿著潔白的婚紗,
依偎在陳默懷里,笑得一臉幸福。臥室里放著嶄新的婚床,
床頭柜上擺著一對可愛的情侶玩偶,是陳默跑遍了整個城市才找到的同款。
陳嶼背著一個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站在玄關(guān),眼神有些局促,又有些抗拒。他環(huán)顧了一圈,
目光在那些紅色喜字上停留了很久,最后落在我臉上,語氣生硬:“我住哪個房間?
”“那邊?!蔽抑噶酥复闻P。那原本是準(zhǔn)備給客人住的,陳默說以后有了孩子,
也可以改成兒童房。他沒說話,徑直走了過去,“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門。我站在原地,
看著緊閉的房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也許在他看來,是我害死了他哥。
可我能怎么辦呢?我答應(yīng)了陳默,要照顧好他。第一晚我加班到深夜。項(xiàng)目到了關(guān)鍵期,
部門里所有人都在連軸轉(zhuǎn)。等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電梯時,已經(jīng)快凌晨一點(diǎn)了。
鑰匙插進(jìn)鎖孔的瞬間,我突然想起陳默。上次我們因?yàn)橐稽c(diǎn)小事鬧了別扭,
我掛了他的電話就后悔了,穿著拖鞋追出去,卻看見他站在樓道里抽煙。
昏黃的燈光落在他臉上,他看見我,立刻掐滅了煙,笑著走過來:“再晚兩分鐘,
我就下去給你買燒烤了?!彼偸沁@樣,無論我多任性,他都能包容。門開的瞬間,
一股熟悉的雪松味撲面而來——那是陳默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陰影里站著一個人,
身形很高,比陳默還要高些。我腦子一熱,像是產(chǎn)生了幻覺,猛地?fù)溥^去抱住了他,
眼淚瞬間決堤?!瓣惸慊貋砹恕睉牙锏娜私┝私?,接著,
一個冰冷刺骨的聲音響起:“蘇小姐,請自重?!蔽颐偷鼗厣?,
借著客廳微弱的光線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陳嶼。他穿著陳默的灰色睡衣,
寬大的領(lǐng)口露出清晰的鎖骨,皮膚白得近乎透明。我尷尬地后退半步,慌忙擦著眼淚,
喉嚨發(fā)緊,說不出話來。他嗤笑一聲,語氣里滿是嘲諷:“我哥剛走,你就這么想男人?
”這句話像一根針,狠狠扎進(jìn)我的心口。我看著他那張和陳默有幾分相似的臉,
突然覺得有些陌生。我懶得跟一個半大的孩子計(jì)較,轉(zhuǎn)身想進(jìn)臥室,手腕卻被他死死攥住。
他的手指很涼,力道卻大得驚人,像鐵鉗一樣。“我哥的保險(xiǎn)金,你打算什么時候分我?
”“什么保險(xiǎn)金?”我愣住了,完全沒聽過這回事?!把b什么無辜?”他逼近一步,
呼吸噴在我耳側(cè),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氣息,卻讓我覺得渾身發(fā)冷,“受益人寫的你名字,
我哥用命換的錢,你拿著不覺得燙?”我這才知道,陳默偷偷買了一份意外險(xiǎn),受益人是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買的,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也許,他早就預(yù)料到了什么?
這個念頭讓我心里一陣發(fā)寒。后來我去保險(xiǎn)公司查了,那筆錢數(shù)額不小。我一分沒動,
直接轉(zhuǎn)到了陳嶼奶奶的賬戶,讓她代為保管,等陳嶼成年了再給他。
可陳嶼像是認(rèn)定了我貪圖這筆錢,從那天起,處處跟我作對。我給他洗校服,他回來看到,
直接把盆踢翻,肥皂水濺了我一身:“誰要你假好心?別以為這樣就能彌補(bǔ)什么。
”我知道他胃不好,早上特意早起給他煮了小米粥,他看都沒看,
直接倒進(jìn)了垃圾桶:“是不是想毒死我,好獨(dú)吞我哥的錢?”有次他感冒發(fā)燒,
我半夜起來給他找藥,他卻一把揮開我的手,把藥扔在地上:“滾!別碰我!
”看著他日漸消瘦的臉,看著他眼底越來越深的戾氣,我心里又急又疼,卻無計(jì)可施。
第四章 巷戰(zhàn)深秋的午后,陽光帶著點(diǎn)慵懶的暖意。
我去陳嶼學(xué)校給他送一份他落在家里的資料,剛走到校門口那條僻靜的巷子里,
就聽到一陣吵鬧聲?!瓣悗Z,聽說你現(xiàn)在住你嫂子家???”一個染著黃毛的男生摟著個女生,
語氣輕佻,“你哥剛死沒多久,她就把你收編了?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周圍的幾個男生哄堂大笑起來。陳嶼站在他們中間,背著書包,臉色鐵青。他攥緊了拳頭,
指節(jié)泛白,嘴唇抿得緊緊的?!靶κ裁葱??”黃毛推了陳嶼一把,“怎么,被我說中了?
也是,你嫂子長得那么漂亮,守寡多可惜啊,不如……”話沒說完,陳嶼突然一拳揮了過去,
狠狠砸在黃毛的臉上。黃毛沒防備,踉蹌著后退了幾步,鼻血瞬間流了下來。
“你媽的敢打我!”黃毛惱羞成怒,沖上去就和陳嶼扭打在一起。
他帶來的幾個男生也圍了上來,對著陳嶼拳打腳踢。陳嶼雖然瘦,但身手很靈活,
像一只發(fā)怒的小獸,拼盡全力地反抗著。可他畢竟只有一個人,很快就落了下風(fēng),
臉上挨了好幾拳,嘴角都破了?!白∈?!”我沖上去,想拉開他們,卻被一個男生推了一把,
差點(diǎn)摔倒。陳嶼看到我,眼睛瞬間紅了,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推開身邊的人,
反手將我緊緊摟在懷里。少年的胸膛單薄卻有力,帶著淡淡的煙草味和汗水的味道。他低頭,
滾燙的呼吸噴在我耳側(cè),聲音因?yàn)閼嵟行┌l(fā)顫:“躲好。”說完,他松開我,
又沖了上去。那天最后還是驚動了學(xué)校的保安,才把這場架拉開。陳嶼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校服也被扯破了,看起來狼狽極了。黃毛他們也沒好到哪里去,一個個鼻青臉腫的。
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蘇小姐,你是怎么照顧陳嶼的?
他這個月都第幾次打架了?再這樣下去,他會被開除的!
你知不知道他哥生前多希望他能考上好大學(xué)?”我低著頭,一句也說不出來。
心里像堵著一塊大石頭,又悶又疼。從學(xué)校出來時,已經(jīng)是半夜了。深秋的夜晚很冷,
風(fēng)一吹,帶著刺骨的寒意。陳嶼走在前面,背挺得筆直,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很長,
顯得格外孤寂。我快步追上他,叫住他:“陳嶼,別再打架了。”他停下腳步,慢慢轉(zhuǎn)過身。
路燈的光線落在他臉上,照亮了他眼角的淤青,也照亮了他眼里翻涌的情緒,亮得嚇人。
“你管我?”“我答應(yīng)過你哥……”“你答應(yīng)他的多了,做到過幾樣?”他突然打斷我,
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嘲諷,“他死那天,給你打了七個電話,你接了嗎?”我喉嚨一緊,
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那天林哲鬧得太兇,手機(jī)被摔碎了,我根本沒聽見任何鈴聲。
可我知道,這不是借口。如果我能早點(diǎn)擺脫林哲,
如果我能早點(diǎn)看到手機(jī)……“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彼蝗恍α?,往前走了兩步,
幾乎和我貼在一起。夜晚的風(fēng)帶著他身上的寒氣,吹得我有些發(fā)抖?!疤K晚,
你是不是覺得我哥死了,全世界都得圍著你轉(zhuǎn)?”他的呼吸落在我臉上,
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卻讓我感到一陣窒息。我往后退了一步,他卻步步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