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凡感覺自己的仙途,今天就要走到頭了。
冰冷的劍律堂里,內(nèi)門弟子趙乾指著他,聲色俱厲:“就是他!雜役許凡,他打掃劍坪時,不僅偷懶,還失手打碎了外門弟子考核用的‘青紋劍’!”
一句話,給他定了兩條死罪:怠惰與損毀宗門財產(chǎn)。
堂上長老的目光如刀子般刮來,許凡百口莫辯。他確實碰了那把劍,劍也確實碎了。
“按照門規(guī),損毀利器者,廢去修為,逐出山門?!遍L老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廢去修為,在這妖獸橫行的山脈里,等于宣判了死刑。
許凡的心沉入谷底。他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趙乾一直看他不順眼,僅僅因為上次他撞見趙乾偷看女弟子洗澡。
就在他絕望之際,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是負責劍律堂的執(zhí)事,他將一塊青紋劍的碎片塞進許凡手里,冷笑道:“拿著吧,黃泉路上也好有個念想。”
手指觸碰到冰冷碎片的一瞬間,一個微弱、憤怒又委屈的聲音,像電流一樣鉆進許凡的腦海:
【操!老子是被那個姓趙的陰貨用內(nèi)勁震裂了劍格,這傻子一碰,我就散架了!黑鍋?。√齑蟮暮阱?!】
許凡猛地一怔。
這是……劍的聲音?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趙乾,恰好對上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陰狠和得意。
“長老!”許凡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頭,“弟子有話說!”
“哦?”長老眉毛一挑,“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辯什么?”
“弟子不敢狡辯,但青紋劍并非弟子打碎,而是……另有緣由!”許凡死死盯著趙乾,一字一句道,“趙師兄,你敢不敢讓你腰間的佩劍‘鳴風’,讓大家聽一聽,它昨晚都經(jīng)歷了什么?”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讓劍說話?這雜役是嚇瘋了嗎?
趙乾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許凡,你死到臨頭,還想裝神弄鬼?我的‘鳴風’是下品法器,豈是你這種廢物能懂的?”
就在他大笑時,一個幸災樂禍的“心聲”清晰地傳入許凡耳中,正是來自趙乾腰間那柄“鳴風劍”:
【嘿嘿,這傻子死定了。昨晚主人拿我去撬靈草園的鎖,劍刃都崩了兩個口子,他還以為沒人知道。待會兒要是被發(fā)現(xiàn),主人肯定要把我回爐了,我好怕怕哦……】
信息量巨大!
許凡心中大定,朗聲道:“長老,弟子雖人微言輕,但天劍宗以劍為本,劍不語,卻有靈!趙師兄的‘鳴風劍’,昨夜子時,曾被用于撬動靈草園的陣法石鎖,導致劍刃受損。此事若非心虛,他為何不敢讓長老查驗?”
趙乾的笑聲戛然而止,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撬靈草園的鎖,這可是偷盜宗門靈藥的大罪!
長老眼神一凜,厲聲道:“趙乾,解下你的劍!”
趙乾渾身一顫,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執(zhí)事見狀,立刻上前,一把奪過“鳴風劍”,呈給長老。長老接過一看,只見那光亮的劍刃上,果然有兩個嶄新的崩口,上面還沾著一絲只有靈草園陣法石才有的青苔粉末。
真相大白!
原來是趙乾偷盜靈藥,怕事情敗露,便故意震裂青紋劍,想找個替死鬼,將所有人的注意力轉(zhuǎn)移。
“好啊你個趙乾!”長老勃然大怒,“偷盜宗門靈藥,還敢栽贓嫁禍!來人,給我拿下,打入水牢,聽候發(fā)落!”
趙乾頓時癱軟在地,面如死灰。
一場必死的殺局,就這么被許凡三言兩語逆轉(zhuǎn)了。
劍律堂內(nèi),所有人都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他。沒人知道,他是如何洞悉這一切的。
許凡長長舒了口氣,感覺像是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他低頭看著手里的碎片,心中充滿了震撼。
我能聽見劍的“心聲”?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整個劍律堂兵器架上所有的長劍,它們嘈雜的心聲瞬間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
【嚇死我了,差點以為要被那個姓趙的連累了。】
【這小子有點意思啊,居然能幫劍說話。】
【唉,我什么時候才能被一個漂亮的女弟子選中啊……】
許凡的腦袋嗡的一聲,差點當場暈過去。
雖然洗清了冤屈,但許凡“逼瘋”趙乾的詭異手段,還是讓劍律堂的長老感到一絲不安。
最終,他免于被廢修為,卻接到了一個新的任命——去看守劍冢。
“劍冢,是我天劍宗歷代廢棄、損毀之劍的歸宿之地。那里怨氣叢生,尋常弟子不愿靠近。”長老看著他,意有所指,“你既然能與劍溝通,去那里,或許是你的機緣,也或許……是你的墳墓?!?/p>
許凡沒有選擇。他知道,這是一種變相的放逐。
背著簡單的行囊,他獨自一人,走進了位于天劍宗后山禁地的劍冢。
剛一踏入,一股混雜著鐵銹、腐朽和無盡悲涼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這里是一片巨大的山谷,數(shù)不清的斷劍、殘劍、銹劍,或插在地上,或堆積成山,密密麻麻,一望無際。每一把劍,都曾有過輝煌的過去,如今卻只能在這里靜靜地等待徹底腐朽。
更可怕的是,當許凡踏入的瞬間,成千上萬個“心聲”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涌入他的腦海。
【我的主人……死得好慘……】
【一千二百年了,我好寂寞……】
【媽的,又是哪個不長眼的進來了,吵死了!】
【我恨??!我本該是天下第一神兵!】
這些聲音,充滿了怨恨、不甘、悲傷、憤怒,像無數(shù)根鋼針,瘋狂地刺向許凡的神經(jīng)。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炸開了,抱著頭痛苦地跪倒在地,七竅都滲出了鮮血。
就在他意識即將被這股龐大的精神洪流沖垮時,一個慵懶、高傲,帶著一絲不耐煩的女人聲音,清晰地響徹在他的靈魂深處,瞬間壓下了所有嘈雜。
【吵什么吵?一幫輸不起的廢物,死了幾千年還在這嚎喪,煩不煩?】
這聲音仿佛帶著一種天生的皇者威嚴,所有的殘劍心聲,竟在這一刻齊齊噤聲,整個劍冢瞬間安靜得可怕。
許凡的壓力驟減,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循著聲音的來源,艱難地抬起頭,望向劍冢的最深處。
那里,有一座由無數(shù)神兵利器堆成的劍丘。而在劍丘的頂端,斜插著一把通體漆黑、沒有任何光澤、甚至劍身還布滿裂紋的古樸長劍。
剛剛那個聲音,就是從它那里傳來的。
許凡掙扎著站起來,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劍丘走去。
越是靠近,那股君臨天下的威壓就越是強烈。他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把劍,而是一位沉睡了萬古的絕世女帝。
【哦?居然還能站著走到我面前?】那個女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驚訝,【你這小雜役,有點意思。你……能聽見我們說話?】
“是……是的,前輩?!痹S凡恭敬地回答。他知道,這把劍,就是此地唯一的王。
【前輩?呵呵,這稱呼我喜歡?!亢趧λ坪跣那椴诲e,【上一個能聽懂我說話的人,還是八千年前那個創(chuàng)建天劍宗的傻小子??上О?,他太正經(jīng)了,一點意思都沒有?!?/p>
許凡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天劍宗的創(chuàng)始人?八千年前?
這把劍,到底是什么來頭?
【行了,別瞎猜了?!亢趧λ坪跄芸创┧男乃?,【我叫‘鎮(zhèn)魔’,以前他們都叫我天下第一神兵?,F(xiàn)在嘛……就是個沒人要的破銅爛鐵?!?/p>
它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察ANO的落寞。
“前輩風采依舊,只是明珠蒙塵?!痹S凡由衷地說道。
【喲,小嘴還挺甜?!俊版?zhèn)魔”輕笑一聲,【看在你這么會說話的份上,我準許你留在這里。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p>
“前輩請講。”
【每天給我講一個外面的故事,尤其是那些男女之間的八卦,越狗血越好?!俊版?zhèn)魔”的語氣里充滿了期待,【我在這里躺了幾千年,都快淡出鳥來了?!?/p>
許凡:“……”
他怎么也想不到,傳說中的上古神兵,居然是個喜歡聽八卦的“宅女”。
“沒問題,前輩?!痹S凡苦笑著答應了。
【很好?!俊版?zhèn)魔”滿意地說,【作為交換,我指點指點你。你過來,把你那套狗屁不通的《擦劍術(shù)》給我使一遍?!?/p>
許凡依言走到劍丘下,拿起一塊破布,按照雜役院教習傳授的法門,開始擦拭一把離他最近的銹劍。
他剛一上手,“鎮(zhèn)魔”就毫不留情地開噴了:
【停!停!蠢貨!誰讓你用死力氣的?你是擦劍還是搓澡?】
【劍有經(jīng)絡,氣有游走!你要用你的氣,順著它的‘天樞穴’,引動它的劍靈,這叫‘保養(yǎng)’,懂嗎?】
【手腕放軟!意念集中!想象你是在給你心愛的姑娘梳頭!對!就是這樣……力道再輕一點……你個笨蛋!那是它的癢癢肉!】
在“鎮(zhèn)魔”連罵帶損的“親切指導”下,許凡手中的動作,漸漸變得不同。
他不再是單純地擦拭,而是在用一種玄之又玄的方式,與劍進行著交流。
而他不知道的是,隨著他動作的改變,一絲絲微弱的天地靈氣,正通過他的指尖,緩緩地流入他的體內(nèi),淬煉著他那毫無天賦的凡人經(jīng)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