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初晴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對了,為什么是我?真的只是因為我不糾纏嗎?"
顧澤辰沉默片刻:"還因為你足夠清醒,知道這是一場交易。"
這個答案比寧初晴預期的還要冷酷。她勉強笑了笑:"放心,我不會越界。"
電梯里,兩人并肩而立,誰都沒有說話。進門后,顧澤辰徑直走向書房:"我還有工作,你先休息。"
寧初晴站在客廳中央,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后。這大概就是他們未來一年的相處模式——同住一個屋檐下,卻像兩條平行線。
第二天清晨,寧初晴被敲門聲喚醒。陳姨端著早餐托盤站在門外:"顧先生已經去公司了,他讓我提醒您今天要去上班。"
托盤里是精致的水果沙拉和全麥面包,旁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拿鐵。寧初晴有些恍惚,不確定這種貴婦般的生活是否適合自己。
創(chuàng)想設計公司的氣氛明顯不同了。寧初晴一進門,同事們或明或暗的目光就聚焦過來。王磊第一個湊上來:"初晴,聽說'溪山居'項目起死回生了?顧氏投了雙倍資金?"
寧初晴勉強笑笑:"是嗎?我還沒接到通知。"
"裝什么傻。"李媛陰陽怪氣地從旁邊經過,"現(xiàn)在誰不知道你攀上高枝了。"
寧初晴握緊了拳頭,沒有理會。剛坐下,張總就召她進辦公室。
"初晴啊,坐。"張總的態(tài)度前所未有的熱情,"顧氏那邊對項目很滿意,決定追加投資。當然,這多虧了你啊!"
寧初晴面無表情:"我只是做了分內工作。"
"哎,別這么謙虛。"張總壓低聲音,"以后顧氏那邊有什么項目機會,記得多想著點公司啊。"
寧初晴胸口發(fā)悶。她辛苦三年的專業(yè)聲譽,一夜之間變成了"顧太太"的特權。走出辦公室,她直接去了天臺,深呼吸幾次才平復情緒。
手機響起,是顧澤辰的短信:「今晚有個家族聚會,需要你出席。六點司機接你?!?/p>
寧初晴回了個"好"字,突然感到一陣疲憊。這場婚姻才剛剛開始,她就已經感到窒息。
晚上顧家的聚會在一棟老宅舉行。顧澤辰在門口等她,看到她從車上下來時,眼神微微一動。寧初晴今天穿了件淺綠色旗袍式連衣裙,襯得肌膚如雪。
"很漂亮。"他低聲說,伸手為她整理了一下耳邊的碎發(fā)。這個親昵的動作讓寧初晴心跳加速。
顧家老宅古樸典雅,處處彰顯著這個家族的底蘊??蛷d里已經聚集了二十多人,寧初晴一眼認出坐在主位的威嚴老者——顧澤辰的祖父,顧氏集團的創(chuàng)始人。
"這就是你的新娘?"顧老爺子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寧初晴,"比照片上秀氣。"
寧初晴禮貌地問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審視目光。顧澤辰的手穩(wěn)穩(wěn)地扶在她腰后,像是無聲的支持。
"聽說你是設計師?"一位妝容精致的女士——顧澤辰的姑媽問道,"哪個學校畢業(yè)的?"
"A大建筑系。"
"哦,普通一本啊。"姑媽意味深長地看了顧澤辰一眼,"我還以為是海外名校呢。"
寧初晴保持微笑:"國內的教育很扎實,我的導師是梁思成先生的學生。"
顧澤辰適時插入:"初晴去年獲得了亞洲新銳設計師獎,作品被收錄在《當代建筑》年鑒中。"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但接下來的晚餐依然充滿試探和刁難。寧初晴不卑不亢,應對得體。她注意到顧澤辰幾乎沒動筷子,只是偶爾喝口水。
"你父母做什么的?"顧老爺子突然發(fā)問。
寧初晴放下筷子:"我母親是中學老師,已經退休了。父親...很早就離開了我們。"
餐桌上短暫地安靜了一瞬。顧澤辰的手在桌下輕輕握了握她的。
"單親家庭啊..."有人小聲嘀咕。
"我母親一個人把我撫養(yǎng)長大,她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寧初晴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驕傲。
顧老爺子盯著她看了幾秒,突然點點頭:"有骨氣。"
晚宴結束后,顧澤辰送她到車前:"表現(xiàn)得很好。"
寧初晴疲憊地笑了笑:"你家人好像不太喜歡我。"
"他們不喜歡任何人。"顧澤辰罕見地流露出一絲疲憊,"我父親沒出席,算你走運。"
回程路上,寧初晴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你以為顧澤辰真的愛你?問問他和周家的恩怨吧?!粋€關心你的人」
她盯著屏幕看了很久,最終刪掉了短信。無論顧澤辰有什么目的,這場婚姻都已經開始了。而她,會遵守協(xié)議,保持清醒。
至少她是這么告訴自己的。
凌晨三點十七分,寧初晴被一陣細微的咳嗽聲驚醒。她睜開眼,黑暗中的天花板隱約可見??人月曉俅蝹鱽?,壓抑而克制,來自走廊另一端——顧澤辰的書房。
這是她搬進公寓的第十天,已經摸清了顧澤辰的生活規(guī)律:早晨七點準時出門,晚上歸家時間不定,然后整夜待在書房工作。他們像兩個默契的房客,除了必要的公共場合表演,幾乎沒有任何私下交流。
寧初晴翻了個身,試圖忽略那持續(xù)不斷的咳嗽聲。窗外,夏夜的雨輕輕拍打玻璃??人月曌兊酶鼊×伊耍殡S著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工作狂。"寧初晴嘟囔著,卻不由自主地起身。廚房里,她打開小燈,從櫥柜找出蜂蜜罐。溫暖的黃色燈光下,她將蜂蜜倒入溫水中攪拌,蒸汽模糊了她的面容。
端著杯子走到書房門前,寧初晴猶豫了。協(xié)議第三條:互不干涉私生活。她低頭看著蜂蜜水,最終輕輕將杯子放在門前的地板上,敲了敲門,然后迅速退回自己的房間。
關門的聲音在寂靜的公寓里格外清晰。寧初晴靠在門后,心跳莫名加速。五分鐘后,她聽到書房門打開的聲音,短暫的停頓,然后是杯子被拿起的聲音。
第二天早晨,寧初晴比平時晚起了一小時。推開房門時,她差點踩到放在門口的一個精致紙盒。彎腰拾起,盒子上印著她最喜歡的那家甜品店的logo,里面是她鐘愛的抹茶千層蛋糕。
沒有卡片,沒有留言。寧初晴捧著盒子,嘴角不自覺上揚。她抬頭看向走廊盡頭——書房門緊閉,里面已經沒有人了。
"顧先生今早六點就出門了。"陳姨在廚房里邊準備早餐邊說,"他讓我別吵醒您。"
寧初晴切開一小塊蛋糕送入口中,抹茶的清香在舌尖擴散:"他提到昨晚的蜂蜜水了嗎?"
陳姨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蜂蜜水?"
"沒什么。"寧初晴搖搖頭,卻感到一陣莫名的愉悅。
晚上七點,寧初晴剛洗完澡,正擦著頭發(fā)走出浴室,突然聽到公寓門開鎖的聲音。她僵在原地——顧澤辰從未在十點前回來過。
腳步聲由遠及近,寧初晴下意識抓緊了浴袍領口。顧澤辰出現(xiàn)在走廊盡頭,手里拎著幾個紙袋。看到她時,他也明顯愣了一下。
"你...回來了。"寧初晴尷尬地打招呼,水滴從發(fā)梢滑落,在淺色浴袍上留下深色痕跡。
顧澤辰的目光在她濕漉漉的頭發(fā)上停留了一秒,隨即移開:"有些文件忘拿了。"他頓了頓,"蛋糕...合口味嗎?"
"很好吃,謝謝。"寧初晴微笑,"蜂蜜水有幫助嗎?"
顧澤辰點點頭:"嗯。"他看起來想說什么,最終只是舉了舉手中的文件袋,"我去書房拿東西。"
寧初晴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長舒一口氣。剛才那一刻,穿著居家服的顧澤辰看起來沒那么遙不可及了。她吹干頭發(fā),換上一套舒適的棉質家居服,決定去廚房倒杯水。
經過客廳時,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顧澤辰還在,正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夜景。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身:"要喝點什么嗎?"
寧初晴眨了眨眼:"你不是來拿文件的嗎?"
"突然不想回公司了。"顧澤辰走向酒柜,"紅酒?"
"好啊。"寧初晴小心地在沙發(fā)一角坐下。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非公開場合的閑聊,氣氛微妙而陌生。
顧澤辰倒了兩杯紅酒,遞給她一杯,然后在沙發(fā)另一端坐下。窗外,城市的燈光如星辰般閃爍。
"你經常工作到那么晚嗎?"寧初晴問出口就后悔了——這明顯越過了協(xié)議界限。
出乎意料的是,顧澤辰回答了:"習慣了。失眠。"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很久了。"顧澤辰晃了晃酒杯,"大學時期吧。"
寧初晴想起那份協(xié)議上顧澤辰的年齡——32歲,比她大五歲。十年的失眠癥?她不禁皺眉:"沒看過醫(yī)生嗎?"
"看過。"顧澤辰輕描淡寫地帶過,反問道,"你呢?為什么選擇建筑設計?"
話題的突然轉變讓寧初晴意識到他不愿多談。她順著他的問題回答:"小時候和媽媽搬過很多次家,每次我都喜歡重新布置房間。后來發(fā)現(xiàn),設計空間能給人帶來安全感。"
顧澤辰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所以你才那么注重'溪山居'的生活氣息。"
寧初晴驚訝于他竟然記得她之前隨口提的設計理念:"你還關注那個項目?"
"我是投資人。"顧澤辰抿了一口酒,"最新一版方案比之前好多了。"
他們就這樣聊了起來,從工作到書籍,再到音樂。寧初晴驚訝地發(fā)現(xiàn)顧澤辰對古典音樂有著深厚的了解,而她恰好學過七年鋼琴。
"我最喜歡肖邦的夜曲。"寧初晴說。
顧澤辰放下酒杯:"Op.9 No.2?"
"你怎么知道?"寧初晴睜大眼睛。
"猜的。"顧澤辰嘴角微微上揚,"那是最著名的一首。"
不知不覺間,兩小時過去了。寧初晴驚訝于時間流逝之快,更驚訝于顧澤辰談吐間的博學與幽默——與商場上那個冷酷無情的"收購屠夫"判若兩人。
"明天還要上班。"顧澤辰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晚安。"
"晚安。"寧初晴看著他走向書房,突然想起什么,"顧澤辰?"
他轉身,挑眉看她。
"書房沙發(fā)不適合睡覺。"寧初晴輕聲說,"主臥是你的。"
顧澤辰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習慣了。"然后關上了書房門。
第二天早晨,寧初晴發(fā)現(xiàn)餐桌上多了一份精致的早餐,旁邊放著顧氏集團年會的邀請函,上面手寫著她的名字。
"顧先生一早準備的。"陳姨笑著說,"他很少對人這么上心。"
寧初晴翻開邀請函,心跳微微加速。昨晚的談話像一場夢,而這張邀請函是唯一的證據,證明那些時刻真實存在過。
年會當晚,寧初晴穿了一件香檳金色的長裙,頭發(fā)挽成優(yōu)雅的發(fā)髻。顧澤辰親自來接她,看到她時,眼神明顯一亮。
"很美。"他遞給她一個絲絨盒子,里面是一對珍珠耳環(huán),"配你的裙子。"
寧初晴戴上耳環(huán),在鏡子前轉了轉:"沒想到顧總還懂珠寶搭配。"
"林薇選的。"顧澤辰平靜地說,但寧初晴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泛紅。
顧氏年會在一家五星級酒店舉行,到場的不只有員工,還有許多商業(yè)伙伴和社會名流。寧初晴挽著顧澤辰的手臂,微笑著應對一波又一波的寒暄。
"顧太太真是光彩照人。"一位中年女士贊嘆道,"聽說您是設計師?"
寧初晴點頭:"是的,目前在創(chuàng)想設計工作。"
"哦,就是顧氏最近注資的那家?"女士意味深長地看了顧澤辰一眼,"顧總真是公私兼顧啊。"
顧澤辰面不改色:"初晴的設計才華值得投資,與我們的關系無關。"
寧初晴心頭一暖。這是顧澤辰第一次在公開場合為她的專業(yè)能力辯護。
"寧初晴?真的是你!"一個尖銳的女聲從身后傳來。寧初晴轉身,看到李媛穿著艷麗的紅裙走來,"沒想到能在這種場合見到老同學。"
寧初晴保持微笑:"李媛,好久不見。"
"聽說你結婚了?"李媛的目光在顧澤辰身上掃過,帶著明顯的嫉妒,"周明哲知道嗎?他前幾天還跟我打聽你呢,說很后悔..."
顧澤辰突然上前半步,擋在寧初晴前面:"李小姐,幸會。我是初晴的丈夫,顧澤辰。"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過去的事就不必提了。"
李媛臉色變了變,訕訕地走開了。寧初晴感激地看了顧澤辰一眼,卻發(fā)現(xiàn)他的下頜線條繃得緊緊的。
接下來的酒會,顧澤辰異常沉默。寧初晴幾次想開口,都被他敷衍過去。直到晚宴結束,回到公寓后,顧澤辰直接去了陽臺,開了一瓶威士忌獨自啜飲。
寧初晴換了家居服出來,看到這一幕,猶豫再三還是走了過去:"今晚謝謝你。"
顧澤辰背對著她,肩膀的輪廓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鋒利:"協(xié)議內容而已。"
"那個李媛...是我大學同學,一直不太對付。"寧初晴靠在欄桿上,"她提到周明哲,只是想讓我難堪。"
顧澤辰喝了一口酒:"你們交往六年?"
"嗯。"
"為什么那么久才訂婚?"
寧初晴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周明哲覺得要先立業(yè)再成家。"她頓了頓,"現(xiàn)在想想,可能他根本沒打算結婚。"
顧澤辰沉默了很久,突然說:"我父親在我十五歲那年外遇,母親抑郁而終。"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從那以后,我發(fā)誓不會成為他那樣的人。"
夜風吹亂了他的頭發(fā),月光下的側臉如同雕塑。寧初晴第一次看到這個強大男人背后的傷痕,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攥緊。
"所以你才提出協(xié)議婚姻?"她輕聲問,"因為不相信愛情?"
顧澤辰轉頭看她,眼神復雜:"因為不想傷害任何人。"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寧初晴心中的某個鎖。她突然明白了顧澤辰冷漠外表下的自保機制——與其被背叛,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投入。
"不是所有人都會背叛。"寧初晴不自覺地伸手,卻在即將觸碰到他手臂時停住,收了回來,"晚安,顧澤辰。"
她轉身離開,留下顧澤辰一人在陽臺上,背影孤獨而倔強。
回到房間,寧初晴靠在門上,心跳如鼓。她意識到一個危險的事實——她開始在乎這個協(xié)議丈夫了,遠遠超出了合約規(guī)定的范圍。
而更危險的是,她懷疑顧澤辰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