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市場的喧囂像被一刀切斷,只剩下刀刃劃破脖頸的脆響。福林挑著半筐新曬的草藥,木然地看著那兩顆滾落在地的頭顱——黑無常的臉上還凝著獰笑,白無常的眼睛瞪得滾圓,仿佛沒料到自己會栽在這小小的縣城里。
“好!斬得好!”周圍爆發(fā)出遲來的叫好聲,血珠濺在青石板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福林正想往后退,眉心突然像被燒紅的烙鐵燙了一下,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直接鉆進腦子里:
【叮!壽元掠奪系統(tǒng)激活。】
【檢測到100米內(nèi)目標死亡:黑無常(55歲,剩余壽元45年),提取十分之一(取10的整數(shù)):4年。】
【白無常(48歲,剩余壽元52年),提取十分之一(取10的整數(shù)):5年?!?/p>
【總計獲得壽元:9年,已注入宿主生命本源?!?/p>
福林渾身一僵,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脖頸——沒什么變化,可心里卻像揣了個滾燙的秤砣。更讓他震驚的是,眼前憑空浮現(xiàn)出一個半透明的格子,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九枚殷紅的丹丸,旁邊還孤零零躺著一枚泛著玉色光澤的丹藥,下面標著小字:精血丹×9,根骨丹×1。
“這是……”他呼吸都亂了。穿越到這個武道世界十八年,他聽過無數(shù)關于奇遇的傳說,卻從沒想過會砸到自己頭上。前世是出了名的“坐不住”,課本看兩行就犯困;到了這人人練拳的世界,他照樣對那些密密麻麻的拳譜心法頭疼。十五歲那年,爹娘死于幫派火并,他更是抱著“惹不起躲得起”的念頭,用僅剩的錢買了幾畝遠郊的薄田,種糧種藥,只求安穩(wěn)度日。
可現(xiàn)在,系統(tǒng)面板上的丹藥像活過來似的,散發(fā)著讓人眼饞的氣息。他雖不練武,也知道精血丹能補氣血,根骨丹更是能硬生生把廢柴骨頭打磨成璞玉——那是多少武者求破頭的寶貝!
但下一秒,一行冰冷的提示澆滅了他的熱乎勁:【警告:宿主未達“入品武者”境界,無法提取系統(tǒng)物品?!?/p>
福林盯著那行字,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竹筐邊緣。他這輩子最煩麻煩,尤其是練武那種既要死記硬背心法、又要日復一日揮拳的苦差事??筛堑ぞ驮谘矍?,那是能讓他擺脫“廢柴”標簽的唯一機會。更別說系統(tǒng)面板上109年的壽元——誰不想多活幾年?
“原來長命百歲是這意思……”福林望著虛空面板上跳動的數(shù)字,喉結(jié)輕輕滾動?,F(xiàn)實里能活過百年的終究是鳳毛麟角,或許這所謂的剩余壽元,本就只是理論上的虛數(shù)?
可那又如何?平白多了九年陽壽,怎么算都不虧。
他低頭瞥了眼地上漸漸僵硬的兩具尸體,心里忽然泛起些異樣的滋味。罷了,拿了你們九年壽元,總不能讓你們真的暴尸荒野。
福林摸出懷里僅有的幾枚碎銀,快步湊到正在收拾刑具的官差旁,弓著腰問:“官爺,這兩位……后續(xù)打算怎么處置?”
官差掂了掂手里的碎銀,眼皮都沒抬:“還能怎么處置?拉到城西亂葬崗,扔那兒喂野狗唄?!?/p>
“哎,”福林連忙道,“人都死了,天大的罪過也該了了。好歹是條性命,不如找個地方埋了,也算積點陰德不是?”
官差斜睨他一眼,突然笑了:“你倒心善。行啊,既然你這么說,那就由你處置吧?!?/p>
福林剛想道謝,就聽對方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冷了下來:“不過丑話說在前頭,這事你要是敢推脫不辦……那就按山賊同黨論處,一并抓了下獄!”
福林心里一沉,這哪是讓他積德,分明是硬塞了個苦差事。
可他哪敢反駁,只能苦著臉應下來,找了輛板車,將兩具蓋著草席的尸體拖了上去。
板車轱轆碾過青石板路,發(fā)出吱呀的哀鳴。剛出城門,一個挎著竹籃的婦人迎面走來,看見車上鼓鼓囊囊的草席,臉色一白,還是忍不住停住腳,怯生生地問:“這位小哥……你這是要把他們拉到哪兒去?”
“官爺說丟去城西亂葬崗,”福林扯了扯被汗水浸透的領口,聲音有些發(fā)悶,“我想著……好歹是條命,挖個坑埋了吧?!?/p>
大嬸“喲”了一聲,往后縮了半步,壓低聲音:“這可是黑白無常??!當年搶了我家男人辛苦攢的藥錢,害他病死在床上……這種禍害,扔去喂狼都便宜了!”
福林沒接婦人的話茬。聽她方才那番咬牙切齒的控訴,顯然是與這倆山賊有深仇大恨,多說無益。
只是他埋頭拉著板車往城西走,身后那道目光卻像釘子似的釘在背上——那婦人竟一路跟著,不遠不近地綴著,竹籃里的野菜晃得蔫了大半。
福林心里犯嘀咕:難不成還想等自己埋了再挖出來泄憤?他瞥了眼板車上的草席,忽然改了主意。自家藥園恰好在城西,不如就埋在園子里的角落,一來離得近,二來也能防著有人動歪心思。
到了藥園邊,他放下板車,抄起帶來的鐵鍬就往地上刨。土塊翻飛間,身后的婦人果然沒走,就站在籬笆外看著,眼神復雜得像蒙了層霧。
“姐姐,”福林揮著鐵鍬直起腰,額上汗珠子滾進衣領,“您要是心里有氣,現(xiàn)在罵幾句、甚至上前踹兩腳都成。但等我埋了,就別再動念想了,人死如燈滅,折騰也沒用?!?/p>
婦人抱著胳膊往籬笆上一靠,聲音硬邦邦的:“你挖你的,別管我?!?/p>
“哎……”福林嘆了口氣,繼續(xù)埋頭挖坑。鐵鍬撞擊石塊的悶響在園子里回蕩,沒一會兒就刨出個能容下兩人的土坑。他費力地將兩具尸體拖進去,一锨锨土填下去,很快就平了地面,連個像樣的墳包都沒堆。
“小哥,你這埋人也太不講究了,連個墳包都沒有?!眿D人忽然開口,語氣里帶著點說不清的嘲諷。
福林拍了拍手上的泥:“姐姐,難不成您還打算常來上香?”他指了指剛填好的土,“這倆本就不是什么善茬,能有塊地方遮身,不被野狗撕咬,已經(jīng)算便宜他們了?!?/p>
他頓了頓,看著婦人依舊緊繃的側(cè)臉,又道:“過去的事,就讓它跟著這土一起埋了吧。人總得往前看,揪著仇怨不放,苦的還是自己,不如給自己個機會,重新過日子?!?/p>
“重新過日子?”婦人唇邊泛起一絲苦笑。心底的難處,又豈是旁人能懂的?在這天啟皇朝,她又有何處可藏?
福林見狀,心中不免困惑。她為何如此為難?或許是自己兩世都未曾婚娶、不曾與異性深交的緣故,實在猜不透女子的心思。
上一世,他整日沉迷網(wǎng)絡游戲,對家人的關懷視若無睹,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這一世,雖沒了網(wǎng)絡游戲的誘惑,父母倒也從未虧待他吃穿,算起來也沒吃過什么苦。只是對于雙親混跡幫派的營生,他始終心存抵觸——出來混,早晚是要還的,更何況是在這個武力橫絕的世界。
“姐姐,看您也是歷經(jīng)風霜的人,”福林斟酌著開口,“若是暫無去處,不如來我這兒打理藥草園吧?正好他們也在這兒,您也能與他們作個伴?!?/p>
“小哥,你……你看出來了?”婦人聞言,臉上掠過一絲驚訝。
“算是猜的吧,”福林坦然道,“面對‘仇人’,您先前只裝模作樣罵了兩句,之后卻一路跟來,這實在不合常理?!?/p>
“說得是,這的確不合常理?!?/p>
忽然,一道男聲自遠處傳來,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福林與婦人同時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來人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著黑色錦袍,衣襟上繡著一對金銀鯉魚,在光線下泛著暗芒。
來人左邊挎著一把紅鞘長刀,猩紅刀鞘在日光下泛著沉凝光澤,邊緣處隱約露出一線雪亮刀身。刀身斜斜懸在左側(cè),他左手自然按在刀柄上,指節(jié)微顯,隨邁步時那抹刺目的紅輕輕晃悠,混著暗藏的鋒芒,平添幾分懾人的肅殺。
他猛地把竹筐往地上一放,轉(zhuǎn)身就往家走。路過雜貨鋪時,還特意買了塊最便宜的磨刀石。
家里那本被蟲蛀了角的《基礎鍛體訣》,是爹娘留下的唯一念想,從前被他壓在箱底積灰。此刻福林把它攤在桌上,看著扉頁上“氣血充盈,方可達品”八個字,深吸了口氣。
院子里的老梨樹下,他撿起塊拳頭大的石頭,學著記憶里武夫的樣子揮臂砸出?!芭椤钡囊宦?,石頭沒碎,他的胳膊卻麻得像不是自己的。
“呵。”福林低笑一聲,甩了甩胳膊,又撿起了石頭。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田埂上的草藥還沒收完,但他知道,從今天起,那幾畝良田再也圈不住他了。系統(tǒng)空間里的丹藥在等,那被延長的壽元在燒,而他福林,總得先讓自己成為一個“入品武者”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