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外傳來表嬸的聲音，黏糊糊的，跟剛喝過稀粥一樣。
“小寶，她動沒動？”
我捏著碗碴的手猛地收緊，碎片又扎深了些。
門外傳來“咿咿呀呀”的回應(yīng)，是傻兒子的聲音。
腳步聲挪到門口，木牌“啪嗒”撞在門板上。
那是張富貴給傻兒子做的牌子，一面寫著“動了”，一面寫著“沒動”。
上次我藏饅頭，就是這牌子賣了我。
“問你呢！”表嬸的聲音拔高，“她是不是又在屋里瞎折騰？”
我飛快地掃了眼枕頭，又摸了摸內(nèi)衣里的合同。
指尖沾著血，蹭在衣服上，留下個深色的印子。
門縫里塞進(jìn)半張臉，是傻兒子。
他盯著我，嘴角掛著口水，手里的木牌翻到“動了”那面，舉得高高的。
我的心沉下去，眼睛瞟向墻角那碗餿飯。
粥已經(jīng)凝成塊，上面浮著層綠霉，但底下有幾粒沒壞的白米。
“小寶乖，”我壓低聲音，往門口挪了半步，“你看?！?/p>
我用沒受傷的手伸進(jìn)碗里，指尖撥開霉斑，摳出三粒完整的米。
米粒白白胖胖的，在昏暗中閃著點(diǎn)光。
傻兒子的眼睛直了，喉嚨里發(fā)出“咕?！甭暋?/p>
他最愛吃白米，表嬸卻總把餿的給他。
我慢慢把米粒遞過去，指尖剛過門縫，他的手就抓了過來。
米粒從他指縫漏下去兩粒，只剩一粒捏在手心。
“噓——”我對著他眨眼睛，指了指他手里的木牌。
他含著米粒，看看木牌，又看看我。
表嬸在走廊里喊：“小寶！到底動沒動？”
傻兒子突然把木牌翻過來，“沒動”那面朝外。
他咧嘴笑，露出沾著米粒的牙。
“你個傻子！看清楚了嗎？”表嬸的聲音帶著火氣，“我進(jìn)去看看！”
我趕緊退到床邊，假裝整理床單。
傻兒子在門外含糊地喊：“沒...沒動...”
鎖“咔噠”一聲被擰開。
表嬸叉著腰站在門口，三角眼把屋里掃了個遍。
“真沒動？”她狐疑地盯著我，“我怎么聽著屋里有動靜？”
我低著頭，露出手腕上昨天被她擰出的紫痕。
“疼...不敢動?！?/p>
表嬸往床底瞥了眼，又踢了踢地上的碎碗片。
“算你識相，”她撿起傻兒子手里的木牌，翻來覆去看了看，“要是敢騙我，打斷你的腿！”
傻兒子突然指著我的手，“血...血...”
表嬸的目光立刻扎過來，落在我流血的指尖上。
“活該！”她啐了一口，“干活去！”
她拽著傻兒子往外走，傻兒子還回頭沖我笑，嘴里的米粒噴出來。
門被甩上，落鎖的聲音悶悶的。
我靠在墻上，腿一軟滑坐在地。
手心的血和碗碴混在一起，黏糊糊的。
傻兒子雖然傻，卻分得清好壞。
這幾粒米，或許能換幾天安穩(wěn)。
但我知道，這沒用。
張富貴今晚就回來了。
他的眼睛，比表嬸的三角眼毒多了。
得想個辦法，讓他們更放心才行。
我盯著地上的餿飯，突然有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