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玨的命，算是保住了。
但他的身體，虧空得厲害。
接下來的七天七夜，他一直處在高燒和昏迷中，反復(fù)地，說著胡話。
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在叫我的名字。
“令秧……別走……”
“令秧……對不起……”
“令秧……冷……”
我沒有走。
我就守在他的床邊，一步也沒有離開。
我親自給他喂藥，親自給他擦洗身體，親自給他換藥。
那些宮女太醫(yī)們，都對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農(nóng)科司長”，又敬又畏，不敢有絲毫怠慢。
朝堂之上，也因為我的存在，而暗流涌動。
宰相和幾位顧命大臣，來找過我一次。
他們旁敲側(cè)擊地，詢問我的來歷，試探我的意圖。
我只說了一句話：“等陛下醒了，你們自然會知道一切。現(xiàn)在，誰要是敢妖言惑眾，擾亂朝綱，別怪我手里的刀不認人。”
我說這話的時候，瞥了一眼墻上掛著的那把天子劍。
老宰相是個聰明人，他看懂了我眼里的警告，立刻帶著人，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我知道，他們怕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后那個生死未卜的男人。
只要蕭玨一天沒死，我就還是那個能號令暗衛(wèi)、手握生殺大權(quán)的“司長大人”。
第八天清晨，蕭玨的燒，終于退了。
他醒了過來。
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守在床邊，因為疲憊而睡著的我。
他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我的臉上，將我眼下的青黑，照得一清二楚。
他緩緩地，抬起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想要觸摸我的臉頰。
他的指尖，剛剛碰到我的頭發(fā)，我就醒了。
我猛地睜開眼，對上了他那雙深邃而復(fù)雜的眸子。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寢宮里，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你……”
“你……”
我們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
我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目光，站起身：“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p>
他說，聲音還有些沙啞，但已經(jīng)比之前有力了許多，“這些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p>
我淡淡地說，“我們是交易。我救你一命，你欠我的人情，也算還清了。等你身體好了，我就回我的試驗田?！?/p>
我說得公事公辦，不帶一絲感情。
他眼里的光，黯了下去。
“令秧，”他苦笑一聲，“在我們之間，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要算得這么清楚嗎？”
“不然呢？難道要糊里糊涂，糾纏一輩子嗎？”
我反問。
他又沉默了。
這種沉默，已經(jīng)成了我們之間最常態(tài)的交流方式。
良久，他才重新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謙卑和脆弱。
“令秧，以前……是我錯了?！?/p>
“我不該用我的方式去愛你，不該把我的意愿強加給你。我以為把我認為最好的東西給你，就是對你好。可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p>
“這幾天，我一直在做夢。夢到我們小時候，在太學(xué)里辯論，在獵場上賽馬。那時候的你，驕傲、明媚，像個小太陽?！?/p>
“可是后來，我把你弄丟了。”
“我甚至，親手熄滅了你身上的光?！?/p>
他看著我，眼眶泛紅。
“令秧，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不是作為帝王，而是作為蕭玨。讓我……重新，把你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