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石室中咆哮,像一頭掙脫鎖鏈的遠古巨獸。熱浪撲面而來,皮膚瞬間灼痛,
睫毛被烤得卷曲。陳教授在火墻前嘶吼,聲音被烈焰吞噬,
他的身影在橙紅的光中扭曲、后退,最終被濃煙吞沒。我最后看了一眼石臺。
那枚懷表已在高溫中扭曲變形,銅殼“噼啪”炸裂。一道漆黑如墨的煙柱從中沖出,
盤旋升騰,在火光中凝聚成白衣女子的輪廓。她長發(fā)飄散,學生裙襤褸,
脖頸的勒痕深如刀刻。她低頭看著我,眼中沒有怨恨,只有一種跨越百年的疲憊與……釋然。
她張了嘴。沒有聲音??梢粋€字,清晰地落進我心底:“謝。”然后,她抬手,
將那朵干枯的血櫻輕輕拋向火海。花瓣在烈焰中化為灰燼,隨風飄散。她的身影開始消散,
如煙似霧,融入翻滾的黑煙,最終不見。第一任第七人,終于解脫。石室劇烈震顫,
穹頂?shù)男菆D崩裂,血紅寶石“咔”地爆開。巨石如雨墜落,砸向火海,激起千重烈焰。
我轉(zhuǎn)身,沖向出口。石階在崩塌。我跌跌撞撞向上爬,熱浪在背后追趕。身后傳來一聲巨響,
整個地下室坍塌,將陳教授、遺物、石臺、白骨……一切罪孽與秘密,深埋地底。
我撲出暗門,滾入臥室。火焰已順著通道蔓延,
吞噬走廊、餐廳、圖書室……整座文心堂成了巨大的火爐。我抱起小美的遺體,沖向正門。
大門竟“吱呀”一聲,自動開啟。冷風撲面,帶著雨后泥土的氣息。我踉蹌著沖出老宅,
跪倒在泥濘的院子里。身后的文心堂在烈焰中轟然燃燒,梁柱斷裂,屋頂塌陷,
火光映紅了半個夜空。那幅《七子宴圖》從墻上剝落,畫中七人被火焰吞噬,
唯獨第七人的空白處,竟浮現(xiàn)出一張年輕女子的臉——她微笑著,像終于從畫中解脫。
小美的遺體在我懷中漸漸冷卻。我抱著她,坐在雨后的泥地里,看文心堂一點點化為灰燼。
火,燒了整整一夜。天亮時,雨又下了。細密的雨絲澆在焦黑的廢墟上,騰起縷縷白煙。
文心堂只剩斷壁殘垣,梁木炭化,磚石碎裂,像一頭巨獸的骸骨。我渾身漆黑,
臉上滿是煙灰與淚痕。小美的遺體已被雨水打濕。我輕輕將她放下,開始在灰燼中翻找。
不是為了遺物。是為了確認。確認這一切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