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抗……到手了?
李大海感受了一下身體,似乎……沒什么特別的感覺?既沒有暖流涌動,也沒有金光護(hù)體。就是普普通通,仿佛剛才那個系統(tǒng)提示只是他壓力過大產(chǎn)生的幻覺。
一股強(qiáng)烈的、混合著劫后余生、無地自容、以及被系統(tǒng)深深戲耍了的悲憤感,猛地沖上李大海的頭頂。
“操!”他狠狠一拳砸在旁邊的柱子上。
咚!
一聲悶響。柱子紋絲不動,反倒是他的拳頭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
“嘶……”李大海倒抽一口冷氣,甩著手,齜牙咧嘴。他環(huán)顧這破敗、空曠、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氣的城主府大廳,再想想門外那近兩百萬靈石的巨債,以及三位風(fēng)格迥異卻同樣致命的老婆……
“下碗面……下碗面……”他喃喃自語,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這他媽都什么事兒啊……”
生存的第一步,似乎是在一片狼藉和社死的硝煙中,邁出去了?雖然姿勢狼狽得如同狗啃泥。
他拖著疲憊又沉重的步子,像一具行尸走肉,憑著原主殘留的、模糊得如同隔了十八層毛玻璃的記憶碎片,朝著府邸深處那散發(fā)著煙火氣(或許還夾雜著腐朽味)的廚房方向挪去。
城主府的廚房,其破敗程度完美契合了它主人的財(cái)政狀況。屋頂?shù)耐咂绷撕脦讐K,陽光從破洞肆無忌憚地照射進(jìn)來,在布滿油污和灰塵的地面上投下幾個刺眼的光斑。墻壁被經(jīng)年累月的油煙熏得漆黑一片,角落里堆著些蔫頭耷腦、顏色可疑的菜葉。灶臺是黃泥壘的,上面架著一口邊緣豁了幾個口子的破鐵鍋,旁邊散亂地扔著幾把豁了刃的菜刀。
李大海站在門口,一股混合著霉味、餿味和某種陳年油脂腐敗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熏得他眼前發(fā)黑。
“這地方……真的能做出人吃的東西?”他捂著鼻子,內(nèi)心充滿了絕望。原主到底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靠光合作用嗎?
然而,【抉擇之書】冰冷的提示音和“初級毒抗”的獎勵,像根無形的鞭子抽在他背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這碗面,就是他現(xiàn)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哪怕這稻草本身看起來也像是涂了劇毒的。
他硬著頭皮走進(jìn)去,在角落里翻找了半天,終于在一個落滿灰塵的瓦罐底部,摸出了一小把顏色灰白、顆粒粗糙、看起來毫無靈氣的面粉。又在另一個散發(fā)著怪味的陶罐里,找到了幾根蔫巴巴、表皮發(fā)皺、像是被霜打過的不知名野菜——姑且稱之為“異界小蔥”吧。至于油鹽醬醋……一個油膩膩的小陶罐里裝著些渾濁的、帶著沉淀物的液體(大概是醋?),鹽巴則是在灶臺縫隙里摳出來的一小撮灰白色晶體,帶著海腥味和苦澀感。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何況老子還不是巧婦……”李大海一邊嘟囔,一邊笨拙地開始和面。面粉粗糙得硌手,加水也毫無粘性,揉了半天還是一盤散沙。他咬著牙,憑著小時候看奶奶和面的模糊記憶,一點(diǎn)點(diǎn)地加水、揉捏,汗水混著面粉糊在臉上,狼狽不堪。
好不容易把面團(tuán)揉成個勉強(qiáng)能看的形狀,他拿起那把豁了刃的菜刀,試圖把它搟開切條。刀太鈍,面團(tuán)又死硬,切出來的“面條”粗的粗、細(xì)的細(xì),短的短、斷的斷,歪七扭八,活像一堆被踩過的蚯蚓。
“算了,能吃就行……”李大海自我安慰著,把那些“蚯蚓”一股腦丟進(jìn)刷得并不干凈的破鐵鍋里。水是剛從后院那口渾濁的水井里打上來的,帶著一股土腥味。燒火的木柴也濕漉漉的,好不容易點(diǎn)著,冒出的全是嗆人的濃煙,熏得他眼淚直流。
他手忙腳亂地往鍋里扔那幾根蔫蔫的“小蔥”,又憑著感覺,舀了一小勺渾濁的“醋”和一小撮苦澀的鹽巴丟進(jìn)去。鍋里翻滾著渾濁的湯水,漂浮著灰白色的面疙瘩和幾片蔫黃的菜葉,散發(fā)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生面粉、焦糊味和土腥氣的古怪味道。
“這玩意兒……真能吃?”李大??粗伬锬清仭敖茏鳌?,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嚴(yán)重懷疑,自己獲得的“初級毒抗”,就是為了應(yīng)付眼下這種自己作死制造出來的毒藥!
但事已至此,沒有退路。他硬著頭皮,用一只邊緣缺了口、同樣油膩膩的粗陶碗,盛了滿滿一碗這賣相慘絕人寰的“愛心面條”。湯是渾濁的灰黃色,面條粗細(xì)不均地糾纏在一起,幾片蔫菜葉如同沉船遺骸般漂浮其上。
李大海端著這碗“生化武器”,深吸一口氣(然后被那味道嗆得直咳嗽),懷著一種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心情,再次踏上了征途——目標(biāo)是柳如煙居住的、位于城主府最深處、據(jù)說也是整個府邸最冷最安靜的“靜雪軒”。
靜雪軒名副其實(shí)。還沒靠近,一股比別處更凜冽的寒氣就撲面而來,仿佛院墻內(nèi)鎖著一座微型雪山。院子里光禿禿的,只有幾株葉片如同冰晶般剔透的奇異植物,在寒風(fēng)中紋絲不動。整個院落寂靜無聲,連鳥雀蟲鳴都絕跡了。
李大海端著那碗熱氣(或許該叫“怪氣”?)騰騰的面,站在緊閉的院門外,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猶豫再三,終于鼓起畢生的勇氣,用胳膊肘頂了頂那扇看起來就很沉重的、泛著金屬冷光的院門。
吱呀——
門開了一條縫,寒氣如同實(shí)質(zhì)般涌出。
柳如煙正盤膝坐在院中一塊光滑如鏡的寒玉石臺上,雙目微闔,似乎在吐納調(diào)息。她周身縈繞著淡淡的白色寒氣,如同云霧繚繞。聽到門響,她緩緩睜開眼,那雙冰魄般的眸子看向李大海,以及他手中那碗……東西。
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沒有驚訝,沒有厭惡,甚至沒有一絲好奇。仿佛李大海端來的不是一碗面,而是一塊路邊的石頭。
李大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擠出一個自認(rèn)為最真誠(實(shí)則僵硬如凍肉)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兩步:“如……如煙……面……面好了……你……嘗嘗?”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柳如煙的目光落在那碗顏色詭異、氣味可疑的面條上,停留了大約三秒鐘。那三秒,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然后,她移開視線,重新閉上雙眼,薄唇微啟,吐出一個字:
“放?!?/p>
聲音清冷,毫無波瀾,聽不出是命令還是許可。
李大海如蒙大赦,又有些失落。他趕緊把那碗面放在寒玉石臺旁邊一個同樣冰冷的小石墩上,像放下一個燙手山芋。放下后,他退開幾步,卻又不甘心就這么離開,搓著手,緊張地觀察著柳如煙的反應(yīng)。
柳如煙依舊閉目調(diào)息,仿佛那碗面根本不存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寒風(fēng)卷過院子,那碗面冒出的熱氣(怪氣)很快就消散了,面條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坨成一團(tuán),湯面上甚至凝起了一層薄薄的油膜。
李大海的心一點(diǎn)點(diǎn)沉了下去。果然……失敗了。這種鬼東西,冰山女神怎么可能會吃?自己真是腦子進(jìn)水了才會信那個坑爹系統(tǒng)的選項(xiàng)……
就在他絕望地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找個角落去思考人生(或者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的時候,柳如煙再次睜開了眼睛。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碗已經(jīng)徹底冷掉、坨成一團(tuán)、賣相更加慘不忍睹的面條上。這一次,她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xì)微的變化,像是冰層下掠過一道難以察覺的流光。她伸出兩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捻起石墩上那唯一看起來還算干凈的竹筷。
李大海瞬間屏住了呼吸,心臟狂跳起來!她……她拿筷子了!難道……
只見柳如煙的動作極其優(yōu)雅,仿佛不是在吃一碗冷坨面,而是在進(jìn)行某種高雅的儀式。她用筷子極其小心地(像是在避免碰到任何多余的東西)夾起了一小根……勉強(qiáng)能稱為“面條”的短小面段。
然后,在李大海緊張到快要窒息的目光注視下,她微微張開形狀優(yōu)美的唇瓣,將那根不足寸長、粗細(xì)不均、顏色灰白的面段,送入了口中。
動作輕盈,姿態(tài)完美。
李大海的心提到了頂點(diǎn)!成了?難道歪打正著?冰山女神其實(shí)好這口?
然而,柳如煙的動作,在面條入口的瞬間,徹底凝固了。
她那雙總是平靜無波、如同萬年寒潭般的冰眸,在那一刻,瞳孔驟然收縮!一種極其罕見的、名為“驚駭”的情緒,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眼底猛地蕩開漣漪!
她甚至忘記了維持那完美的儀態(tài),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下一秒——
噗!
一聲極其輕微、但在死寂的院子里清晰可聞的聲音響起。
柳如煙猛地側(cè)過頭,將口中那口面直接吐在了旁邊冰冷的地面上。動作依舊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優(yōu)雅,但那微微顫抖的手指和瞬間失去血色的嘴唇,暴露了她此刻承受的劇烈沖擊。
緊接著,她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身體劇烈地一晃!那張冰雕玉琢、常年不見一絲血色的絕美臉龐,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起一層詭異的、如同晚霞般濃烈的酡紅!
“呃……”
一聲壓抑不住的、極其痛苦的悶哼從她喉嚨深處溢出。
柳如煙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她試圖運(yùn)轉(zhuǎn)靈力壓制,但體內(nèi)氣息瞬間變得無比紊亂,那層詭異的酡紅迅速蔓延到她的脖頸和耳根,額角青筋隱現(xiàn),呼吸也變得急促而困難。
哐當(dāng)!
她手中的竹筷無力地跌落在地。
在徹底失去意識軟倒在地的前一刻,柳如煙那雙因痛苦而微微失神的冰眸,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了震驚、憤怒、荒謬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控訴,死死地、死死地釘在了李大海那張寫滿了“臥槽!怎么會這樣?!”的呆滯臉上。
仿佛在無聲地吶喊:你……在面里……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