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二十,我回到濱江公寓,屋里漆黑,只剩路由器的藍光在地板上畫出一道細線。門一關(guān)上,手機自動連上 Wi-Fi,屏幕“叮”地跳出一條系統(tǒng)推送——
【歡迎回家,殺人犯】
我罵了句臟話,反手把路由器電源拔掉。可藍光沒滅,反而更亮:路由器的備用電池正在工作。我愣了兩秒,意識到這玩意兒早被換過——外殼是舊的,芯片是新的。
電視自己開機,畫面直接切到一間陌生臥室。鏡頭俯瞰,床上躺著一個人,臉被打了馬賽克,字幕滾動:
“猜猜他是誰?”
彈幕像瀑布刷過——
“喬彬?”
“就是他!”
“主播快把馬賽克去掉!”
我抄起遙控器狂按關(guān)機鍵,電視卻像聾了,音量自動飆到 60,震得玻璃嗡嗡響。
畫面突然拉近,鏡頭對準(zhǔn)床頭鬧鐘,時間停在 01:27——正是此刻。緊接著,鏡頭切到客廳,畫面里出現(xiàn)我自己:站在電視前,手里攥著遙控器,臉色慘白。
實時直播。
我猛地抬頭,天花板的煙霧報警器閃著微弱的紅點——那是針孔。
下一秒,門鈴響了。
“叮咚——”
我沖到門口,透過貓眼看見空無一人,只有一只黑色無人機懸停在半空,機腹掛著一只迷你音箱,正循環(huán)播放那句求救:
“喬彬,救我——”
我一把打開門,無人機立刻拔高,消失在走廊盡頭。
手機震動,是短視頻平臺私信:
【直播房間號 7777,在線人數(shù)已突破 120 萬,打賞總額 ¥3,842,917。全部收益將捐給“反家暴基金”?!?/p>
我點進房間,鏡頭切回客廳,彈幕飛得我看不清字。
“主播怎么不動了?”
“是不是慫了?”
“快報警??!”
我沖進臥室,把衣柜門全部拉開,扯掉每一件外套的口袋,終于在最里層摸到一把備用機——那是我以前防商業(yè)竊聽用的老諾基亞,沒智能系統(tǒng),無法被遠程操控。
我用它撥了 110,剛接通,聽筒里傳來的卻是佳佳的聲音:
“喬彬,你報警的樣子真可愛?!?/p>
我手指一抖,手機差點掉地上。
與此同時,電視畫面切換成九宮格,每個格子里都是不同角度的我:臥室、廚房、洗手間、陽臺……甚至連電梯口都被裝了攝像頭。
彈幕瘋了——
“全景監(jiān)獄!”
“這就是殺人犯的日常?”
“打賞火箭,解鎖浴室鏡頭!”
我沖進廚房,拉開抽屜,拿出榔頭,對著天花板報警器狠狠一砸。碎塑料片散落,紅點熄滅。
可下一秒,冰箱門自己開了。
冷藏室的燈照出一瓶瓶礦泉水,瓶身上貼著打印好的照片——全是佳佳的臉,不同角度,不同表情,最上面一張寫著:
“渴嗎?”
我掄起榔頭把冰箱門砸得凹陷,瓶子爆裂,水混著玻璃碴流了一地。
直播畫面切到廚房,彈幕刷過一排“暴力主播”。
我意識到,再砸下去只會給直播間添熱度。
必須斷網(wǎng)。
我沖進弱電井,把所有網(wǎng)線、光纖、電源線全部剪斷。整層公寓瞬間黑屏,電視、路由器、智能貓眼全部熄火。
世界安靜了三秒。
然后,備用電源啟動,客廳地板的 LED 燈帶亮起,拼出一行紅字:
“你以為斷電就能逃?”
我跌坐在地,背脊抵著墻,冷汗順著太陽穴往下淌。
手機再次震動,老諾基亞的黑白屏上跳出一條短信:
【直播繼續(xù),平臺已切換 5G 蜂窩。在線 158 萬,禮物滿屏?!?/p>
我抬頭,看見窗簾縫隙透進對面大樓的巨幅廣告屏,正同步播放我的客廳。
原來,整個小區(qū)的公共攝像頭都被接入了直播。
我徹底成了籠中猴。
直播間的標(biāo)題更新:
【喬彬的贖罪日?!?/p>
彈幕刷得飛快——
“主播什么時候下跪?”
“火箭已刷,求看跪姿!”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鏡頭正中央,緩緩跪下。
彈幕瞬間爆炸,禮物特效鋪滿屏幕。
我卻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
因為我知道,這場直播真正的觀眾,不只是網(wǎng)友。
還有那個人——或者說,那個“幽靈”。
我跪在地板上,對著鏡頭一字一句:
“佳佳,出來吧。我知道你在看?!?/p>
彈幕靜止了一瞬,然后瘋狂滾動:
“???”
“主播瘋了?”
“這是劇本嗎?”
我盯著鏡頭,聲音沙?。骸澳阋牡狼?,我給你。你要的真相,我也給你。但別再拿無辜的人當(dāng)?shù)谰?。?/p>
說完,我重重磕了一個頭。
額頭撞在地板上,鈍痛蔓延,我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直播畫面突然卡頓,然后黑屏。
整個公寓陷入真正的黑暗。
我保持跪姿,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屏幕亮起,跳出一條私信:
【道歉收到。但真相,還差最后一塊拼圖。】
我抹掉額頭的血,撐著地板站起來。
窗外,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