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穿透玻璃,落在虛無的遠方,眼神卻銳利得如同出鞘的寒刃,仿佛已經鎖定了某個遙遠而具體的坐標。
游戲?
很好。
你們喜歡玩游戲。
那就玩一場大的。
用你們的骨頭,做游戲的籌碼。
用你們的余生,做游戲的賭注。
他微微仰頭,將瓶中剩余的烈酒一飲而盡。喉結滾動,咽下的是火焰,吐出的是冰霜。
“陳默?!崩杷返穆曇粼谒兰诺臅坷镯懫穑桓?,卻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質感,穿透了空間,清晰地傳入一直靜候在書房外、大氣不敢出的助理耳中。
厚重的實木門無聲地滑開一條縫。陳默垂著頭,腳步放得極輕,像怕驚擾了什么蟄伏的兇獸,快步走了進來,在距離書桌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垂手肅立:“黎總?!?/p>
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老板此刻的表情。但空氣中彌漫的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低氣壓和血腥味,讓他后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黎朔沒有回頭,依舊背對著他,望著窗外。他抬起右手,食指隨意地、輕輕地點了點身后書桌上那個屏幕朝下扣著的手機。
“查?!?一個字,冰冷,簡短,卻蘊含著山崩地裂的力量?!啊祈敗瘯?,今晚桑晚在的那個包廂。從門童到經理,從參與聚會的每一個人,到給他們端酒的服務生……所有人。”他頓了頓,每一個名字都像是從冰窖里鑿出來的,“林薇,蘇曼,李少,那個姓周的……一個,都別漏掉。”
陳默的心臟猛地一縮。他知道,老板口中這個“查”,絕不是簡單的背景調查。這代表著掘地三尺,意味著要把這些人從出生到現(xiàn)在所有的污點、軟肋、見不得光的勾當,全部翻出來,攤在陽光底下。
“是,黎總?!标惸穆曇艨嚨镁o緊的,不敢有絲毫遲疑。
黎朔緩緩轉過身。窗外的霓虹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將他深邃的五官切割得更加冷硬。他的眼神落在陳默身上,那目光沒有任何溫度,像手術刀一樣精準而冷酷。
“重點查,”黎朔的薄唇開合,吐出的字句清晰無比,帶著一種宣判般的冷酷,“林薇和她老公張恒的那個小破建材公司,最近在爭取城東那塊地皮的供應資格吧?蘇曼那個在稅務局當個小科長的哥哥蘇強,是不是屁股很干凈?李少……哦,李銘澤,他老子李國富在開發(fā)區(qū)管點事?還有那個姓周的……周馳?剛回國?查查他的根在哪里,伸了多長?!?/p>
他每點出一個名字,每說出一段背景,陳默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老板對這些人的了解,遠比表面看到的要深得多!這顯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已在不動聲色間,將桑晚周圍可能存在的威脅,都納入了某種無形的監(jiān)控網(wǎng)。
“找到他們最在意的東西?!崩杷返穆曇羝骄彽每膳拢瑓s帶著令人骨髓發(fā)寒的穿透力,“找到他們以為藏得很好的把柄。找到他們賴以生存的根基。”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陳默。那股無形的、帶著血腥味的壓迫感瞬間讓陳默的呼吸都停滯了。
“然后,”黎朔微微俯身,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惡魔的低語,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給我一點、一點、碾碎它?!?/p>
“我要看到他們哭。”
“我要聽到他們求饒?!?/p>
“我要他們跪在地上,后悔今晚踏進那個包廂,后悔……把主意打到我黎朔的女人頭上?!?/p>
最后幾個字,他說得很輕,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森然寒意。
陳默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猛地挺直背脊,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干,卻異常堅定:“明白!黎總!我立刻去辦!保證讓他們……付出百倍的代價!”
“去吧?!崩杷分逼鹕恚瑩]了揮手,語氣恢復了那種高高在上的淡漠,仿佛剛才那番地獄般的指令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初步的報告?!?/p>
“是!”陳默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轉身,像一道影子般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輕輕帶上了門。
沉重的門扉合攏,隔絕了內外。
書房里再次只剩下黎朔一人,和窗外那片虛假繁榮的萬家燈火。
他走到書桌前,拿起那個扣著的手機,指尖在冰冷的金屬外殼上緩緩劃過。屏幕上,似乎還殘留著那條視頻帶來的灼熱與骯臟感。
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極其細微地向上勾起一個弧度。
那不是笑。
那是死神舉起了鐮刀。
游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