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去國外公干兩年,回來時我去接機(jī)。沒想到,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半歲大的孩子。
那是一個漂亮得不像話的混血寶寶,藍(lán)眼睛,皮膚雪白,頭發(fā)帶著點天然的卷曲。
他被我老婆孟雨薇抱在懷里,不哭不鬧,只是睜著一雙清澈得像海一樣的眼睛,
好奇地打量著我這個陌生人。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嗡嗡作響。
周圍的人聲、機(jī)場的廣播聲、行李箱輪子滑過地面的聲音,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孟雨薇那張略帶疲憊卻依然美艷的臉,和她懷里那個不該存在的孩子。
孟雨薇看到了我臉上的錯愕和僵硬,她勉強(qiáng)地笑了笑,
笑容里帶著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哀傷和懇求?!肮硼覀儭丶以僬f,好嗎?
”我木然地點了點頭,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提線木偶,機(jī)械地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
箱子很沉,但遠(yuǎn)不及我此刻的心情沉重。回家的路上,車?yán)锏臍夥諌阂值媚軘Q出水來。
我開著車,眼睛盯著前方的路,余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后視鏡。鏡子里,
孟雨薇正低頭溫柔地看著那個孩子,用手指輕輕刮著他的小鼻子。那種母性的光輝,
是我在她身上從未見過的,也是我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的場景。只可惜,場景中的另一個主角,
不是我。我甚至能清晰地聞到,從她和那個孩子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陌生的奶香味,
混合著她慣用的香水味,形成一種讓我窒息的、背叛的氣息。兩年的分別,
我們每天都會視頻通話。我看著她從一個外派助理,一步步晉升為德國分公司的部門主管,
為她驕傲,為她自豪。我守著我們共同打造的家,等著她凱旋歸來。可我等來的,
卻是對我這兩年所有付出和思念的無情嘲諷。一回到家,我將行李箱重重地放在玄關(guān),
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巨響。孩子被驚了一下,小嘴一癟,似乎要哭。孟雨薇立刻熟練地抱著他,
輕輕地?fù)u晃、安撫?!肮硼銍樀剿?。”她的語氣帶著一絲責(zé)備。
我胸中的怒火瞬間被點燃,卻被理智死死壓住。我冷冷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問:“孟雨薇,
他是誰?”孟雨薇的身體一僵,她避開我的目光,抱著孩子坐到沙發(fā)上,低聲說:“古皓,
你先聽我解釋?!薄昂茫衣犞??!蔽冶痣p臂,靠在墻上,準(zhǔn)備欣賞她準(zhǔn)備了多久的表演。
她深吸一口氣,眼圈慢慢紅了,聲音也帶上了哭腔:“他叫Leo,
他……他是個可憐的孩子?!薄八俏以诎亓肿詈玫拈|蜜,安娜的孩子。安娜你記得嗎?
我跟你提起過的,那個和我一起進(jìn)公司的同事。”我腦中飛速搜索,確實有這個名字,
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德國女孩,孟雨薇在視頻里偶爾會提到。“就在三個月前,
安娜和她的男朋友……出車禍了,她男朋友當(dāng)場就……”孟雨薇的聲音哽咽起來,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Leo才三個月大,就成了孤兒。安娜在德國沒什么親人了,
她臨終前把孩子托付給了我。”她抬起頭,
淚眼婆娑地看著我:“我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德國的福利院,古皓,他太可憐了。
所以……所以我把他帶回來了。我想,我們可以……收養(yǎng)他?!笔震B(yǎng)?多么偉大,
多么善良的理由。如果不是我看到她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慌亂,
如果不是我作為一名建筑設(shè)計師,天生對邏輯和細(xì)節(jié)有著近乎偏執(zhí)的敏感,
我可能真的會信了。一個臨終托孤的故事,編得天衣無縫。
它把我擺在了一個道德的審判席上——如果我接受,就要戴著一頂精神上的綠帽,
去養(yǎng)一個不知道是哪個野男人和她閨蜜的孩子;如果我拒絕,
那我就是一個冷血無情、不通情理的混蛋。真是好算計。我看著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
心中卻是一片冰冷的嘲諷。我慢慢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直視著她的眼睛。“所以,
他跟你,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我問。孟雨薇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
但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沒有,當(dāng)然沒有!古皓,你怎么能這么想我?
”“那孩子的父親呢?他也沒有家人嗎?”我繼續(xù)追問?!八彩莻€孤兒,
沒什么親人?!泵嫌贽钡幕卮鹂斓糜行┎蛔匀弧!斑@么巧?”我扯了扯嘴角,
“夫妻倆都是孤兒,都沒有親人,就把孩子托付給你一個外國人?”“古皓!
”孟雨薇的聲調(diào)猛地拔高,像是被我戳中了痛處,“你一定要用這種懷疑的語氣跟我說話嗎?
我經(jīng)歷了好友去世的痛苦,還要一個人處理她的后事,照顧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
我身心俱疲地回到家,不是為了接受你的質(zhì)問的!”她說著,眼淚流得更兇了,
懷里的Leo似乎感受到了母親情緒的激動,也開始“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一時間,
女人的哭訴和嬰兒的啼哭聲交織在一起,整個屋子亂成一團(tuán)。我看著眼前這副景象,
非但沒有心軟,反而感到一陣生理性的惡心。我的心,在那一刻,已經(jīng)冷了下來。很好,
孟雨薇。你想演,我陪你演。我倒要看看,你這出戲的背后,到底藏著什么。我深吸一口氣,
臉上換上了一副沉痛和自責(zé)的表情。我伸出手,輕輕地為她擦去眼淚,
聲音放得無比溫柔:“對不起,雨薇,是我不好。我不該懷疑你。你剛剛失去最好的朋友,
一定很難過吧。別哭了,是我混蛋?!泵嫌贽便蹲×耍坪鯖]想到我這么快就“投降”了。
我順勢將她和孩子一起攬進(jìn)懷里,輕聲說:“是我太震驚了,一時沒轉(zhuǎn)過彎來。你做得對,
我們不能讓安娜的孩子流落在外。收養(yǎng)就收養(yǎng)吧,不就是多雙筷子的事嗎?以后,
他就是我們的孩子?!睉牙锏拿嫌贽?,身體明顯放松了下來。她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帶著哭腔嗯了一聲,聲音里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我抱著她,目光卻越過她的肩膀,
落在了那個名叫Leo的嬰兒臉上。他的藍(lán)眼睛里還掛著淚珠,像兩顆純凈的藍(lán)寶石。
對不起了,孩子。雖然你很無辜,但是你出現(xiàn)在我的家里,本身就是一個錯誤。而我,古皓,
平生最擅長的事情,就是糾正錯誤。接下來的幾天,
我扮演著一個完美丈夫和“準(zhǔn)父親”的角色。我主動去學(xué)習(xí)如何沖奶粉、換尿布,
笨拙地抱著Leo在客廳里踱步,哼著不成調(diào)的搖籃曲。
孟雨薇對我一百八十度的轉(zhuǎn)變非常滿意。她臉上的警惕和防備漸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安理得的享受。她開始指揮我做這做那,
理由是“我在德國照顧Leo太辛苦了,現(xiàn)在需要好好休息”。而我,照單全收,任勞任怨。
我們甚至請了雙方父母來家里吃飯,向他們“介紹”了我們的新家庭成員,Leo。
我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將那個編造出來的、關(guān)于“閨蜜安娜”的悲情故事又復(fù)述了一遍。
我的父母雖然有些錯愕,但看到我態(tài)度堅決,又本著善良,最終也接受了這個事實。
而孟雨薇的父母,則是對我大加贊賞,夸我“有擔(dān)當(dāng)”、“心胸寬廣”,
說他們的女兒沒有嫁錯人。孟雨薇在一旁笑得溫婉賢淑,看向我的眼神里,
充滿了得意和一絲……輕蔑。她大概以為,我已經(jīng)徹底被她pua,
被她牢牢地掌控在手心里了。她以為這個家,將成為她和她秘密的溫床,而我,
將是那個為她提供庇護(hù)和養(yǎng)分的、愚蠢的宿主。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安睡的每一個深夜,
我都會悄悄走進(jìn)嬰兒房。我沒有看那個孩子,而是小心翼翼地,從他的小床上,
撿起幾根他掉落的、細(xì)軟的金色胎毛。然后,我會回到我們的臥室,從孟雨薇的梳子上,
取下幾根她掉落的長發(fā)。我將這些承載著秘密的毛發(fā),分別裝進(jìn)兩個密封的證物袋里,
上面貼好標(biāo)簽。做完這一切,我坐在黑暗的書房里,打開電腦,
開始搜索柏林當(dāng)?shù)刈羁煽康乃郊覀商?。孟雨薇,你喜歡演戲,那我陪你演。但你記住,
任何劇本,都有落幕的時候。而我,要親手為你寫上一個讓你永生難忘的結(jié)局。
我找的私家偵探叫克勞斯,一個嚴(yán)謹(jǐn)?shù)娇贪宓牡聡心昴腥?。前期溝通后?/p>
我將一半的定金和需要調(diào)查的信息發(fā)給了他。調(diào)查主要有兩個方向。第一,
查清楚一個叫“安娜”的女人,是否在三個月前死于車禍,以及她和孟雨薇的真實關(guān)系。
第二,徹底調(diào)查孟雨薇在德國這兩年的所有社會關(guān)系,尤其是,和她有密切往來的男性。
做完這一切,我把注意力放回了國內(nèi)。我需要做DNA親子鑒定。為了不打草驚蛇,
我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去送檢。我聯(lián)系了一個多年好友,林濤,他是一家律師事務(wù)所的合伙人。
我沒有告訴他全部真相,只說懷疑老婆出軌,需要他幫個忙。林濤是聰明人,什么都沒多問,
只是拍拍我的肩膀,接過了我遞給他的那兩個密封袋。“放心,一周后給你結(jié)果,
鑒定機(jī)構(gòu)那邊我來處理,絕對保密。”等待結(jié)果的那一周,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七天。白天,
我依舊是那個對孟雨薇言聽計從的“二十四孝好老公”。她刷著我的信用卡,
買昂貴的嬰兒用品、名牌包包,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一切。
她似乎急于用消費來彌補(bǔ)自己內(nèi)心的某種虧欠,或者說,是犒勞自己計劃成功的喜悅。
我看著手機(jī)上接連不斷的消費提醒短信,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心里卻在滴血?;ǖ拿恳环皱X,
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些錢,孟雨薇,我都會讓你連本帶利地吐出來。晚上,
等她和孩子都睡著了,我便會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我開始清查我和她的所有共同財產(chǎn)。
我們的婚房,是我婚前全款買的,房本上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這一點,我很慶幸。
我們的共同財產(chǎn),主要是一輛五十多萬的車,以及大約兩百萬的存款和理財產(chǎn)品。這其中,
大部分是我這幾年做建筑設(shè)計項目的獎金和分紅。我開始不動聲色地進(jìn)行資產(chǎn)轉(zhuǎn)移。
我以投資朋友公司需要大額資金周轉(zhuǎn)為由,說服了孟雨薇,將大部分理財產(chǎn)品贖回,
轉(zhuǎn)入了我個人的賬戶。孟雨薇大概覺得我已經(jīng)成了她的囊中之物,對此深信不疑,
甚至還催促我趕緊轉(zhuǎn)賬,生怕耽誤了“賺錢”的好機(jī)會。她根本不知道,這些錢,
正在一筆一筆地,從我們的共同賬戶,變成我的個人財產(chǎn)。我咨詢了林濤,
像孟雨薇這種存在重大過錯,并且涉嫌婚姻欺詐的行為,在離婚財產(chǎn)分割時,她能分到的,
只會是法律規(guī)定的最少部分。而我要做的,就是讓她連那最少的部分,都拿得異常艱難。
一周后,林濤的電話打了過來。他的聲音很沉重:“古皓,鑒定結(jié)果出來了。
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蔽业男奶岬搅松ぷ友郏骸罢f吧?!彪娫捘穷^沉默了幾秒,
音:“樣本一(Leo的毛發(fā))和樣本二(孟雨薇的頭發(fā))……”“存在親子關(guān)系的可能性,
為99.9999%?!鞭Z——!我的大腦再一次,像在機(jī)場那天一樣,炸成了一片空白。
盡管早已預(yù)料到這個結(jié)果,但當(dāng)它真的以一種科學(xué)的、不容置辯的方式呈現(xiàn)在我面前時,
那種被背叛的刺痛感,依然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我的心上。
我曾經(jīng)深愛了八年的女人,我滿心歡喜等著她回家的妻子,真的在國外,
和別的男人生了孩子,然后帶回來,編造一個謊言,企圖讓我當(dāng)這個冤大頭。
憤怒、屈辱、惡心……種種情緒像海嘯一樣瞬間將我淹沒。我掛掉電話,沖進(jìn)衛(wèi)生間,
打開水龍頭,用冷水一遍又一遍地沖刷著自己的臉。
冰冷的水流讓我沸騰的血液和混亂的思緒稍微冷靜了一些。
我看著鏡子里那個雙眼通紅、面色鐵青的男人。不能沖動。古皓,你必須冷靜?,F(xiàn)在攤牌,
是最愚蠢的做法。我只有一份DNA報告,孟雨薇完全可以死不承認(rèn),甚至反咬我一口,
說我偽造報告。我需要的,是更有力的,讓她無法辯駁的鐵證。德國那邊,克勞斯的調(diào)查,
才是真正的殺手锏。我擦干臉,走出衛(wèi)生間,臉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日的平靜。
孟雨薇正抱著Leo在客廳看電視,看到我出來,她笑著說:“老公,你看Leo,
他好像在對你笑呢?!蔽易哌^去,看著那個藍(lán)眼睛的嬰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是啊,真可愛。”孟雨薇,你的好日子,不多了。等待克勞斯消息的日子里,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以此來麻痹自己,分散注意力。
孟雨薇似乎對我更加放心了。她開始頻繁地和“國外的朋友”深夜視頻通話。
她總把自己鎖在書房里,一聊就是一兩個小時。她以為我睡了,但其實,我就在門外,
聽著她用壓低了的、甜得發(fā)膩的德語和人交談。我聽不懂德語,
但我能聽出她語氣里的諂媚和討好。那絕對不是和普通朋友聊天的語氣。我沒有去戳破,
只是默默地用備用手機(jī),在門縫下錄下了她每一次的通話。這些,都會成為呈上法庭的證據(jù)。
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克勞斯的郵件終于來了。郵件里附件有好幾個加密文件。
我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手指,一個一個地點開。第一個文件,
是關(guān)于那個叫“安娜”的女人的調(diào)查報告。報告顯示,柏林確實有這個人,
也確實是孟雨薇的同事。但她活得好好的,上周還剛剛升了職,
正在和男朋友計劃去意大利度假。所謂“車禍身亡,臨終托孤”,從頭到尾,
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我看到這里,冷笑一聲。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接著點開了第二個文件。這個文件里,是孟雨薇在德國兩年的生活軌跡和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
克勞斯非常專業(yè),文件里有大量的照片和文字記錄。照片里,
孟雨薇和一個金發(fā)男人舉止親密,出入各種高檔餐廳、酒店、奢侈品店。他們擁抱、接吻,
在萊茵河畔散步,在科隆大教堂前合影,笑得燦爛無比,就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而那個男人,我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萊昂·克拉克。德國分公司的執(zhí)行總裁,
一個四十五歲左右、已婚、并且妻子出身于當(dāng)?shù)赝宓哪腥恕?/p>
我曾在一個公司年會的視頻連線中見過他。他就是那個在屏幕上對我妻子大加贊賞,
并親手把“最佳海外員工”獎杯頒發(fā)給她的男人?,F(xiàn)在想來,真是莫大的諷刺。郵件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