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濃稠得化不開。
只有燭火燃燒的噼啪聲。
吳倩楠蜷在地上。額角的血混著冷汗流下?；^蒼白的臉頰。
她怔怔地看著幾步外那個血人般的男人。
看著他眼中翻涌的、她無法理解的痛苦、絕望…和一種近乎溫柔的…決絕？
心頭熱血…藥引…這幾個字在她混亂的腦子里瘋狂沖撞。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卻怎么也拼湊不出完整的畫面。宇文拓站在一旁。嘴角噙著冰冷殘忍的笑意。
如同欣賞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劉一鳴的目光。
從未離開過吳倩楠的臉。那蒼白的。染血的。布滿痛苦和茫然的臉。
他看著她空洞眼底那一閃而逝的掙扎?？粗潜粡娦兴毫验_的裂縫。
忽然。他扯動了一下嘴角。一個極淡的。近乎溫柔的笑容。
在他染血的臉上緩緩綻開。那笑容。干凈。純粹。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個只有月光和她的夜晚。吳倩楠被這突如其來的笑容震住了。
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悶悶地痛。劉一鳴的手。緩緩地。伸向了腰間。不是斬馬刀。
而是從緊貼胸甲的暗袋里。摸出了一樣東西。一柄匕首。
很短。很舊。烏木的柄磨得發(fā)亮。刀刃卻寒光凜冽。
這是他當年在斥候營用的貼身短刃。無數(shù)次在絕境中救過他的命。
也無數(shù)次在月下被她把玩過。上面。曾沾染過敵人的血。
也留下過她指尖的溫度。他握著匕首。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滾燙的手心微微一顫。
他抬起眼。目光再次鎖住吳倩楠。那眼神。深邃得如同夜空。
盛滿了她看不懂的、沉重的眷戀和無盡的…不舍。
“阿楠…” 他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柔。像情人間的呢喃。
“我舍不得你死…” 話音未落！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在宇文拓嘴角笑意僵住的瞬間！在吳倩楠茫然放大的瞳孔里！
劉一鳴握著匕首的手！猛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用盡全身的力氣！
沒有絲毫猶豫！朝著自己的左胸心臟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一聲沉悶得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聲！匕首齊根沒入！
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瞬間從傷口和指縫間狂涌而出！濺射在冰冷的地面！
濺射在幾步之外吳倩楠素白的中衣上！臉上！點點猩紅。滾燙刺目！
劉一鳴高大的身軀劇烈地晃了一下！臉上那抹溫柔的笑意還未散去。
他強撐著沒有倒下。目光依舊死死地。貪婪地鎖在吳倩楠臉上。
氣息微弱。斷斷續(xù)續(xù)。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血沫里擠出來。
“所以…”
“還是…我死吧…”
他看著她臉上那刺目的、屬于他的鮮血。眼底最后的光在迅速流逝。
只剩下無盡的卑微和乞求。
“我…死了…”
“你…能…”
他張著嘴。
用盡最后的力氣。
吐出那句纏繞了他半生、此刻卻如同詛咒般的乞求：
“…愛我嗎？” 砰！他再也支撐不住。雙膝重重砸在地上。身體向前撲倒。
濺起一片血花。斬馬刀脫手。哐當一聲砸在染血的金磚上。
他蜷縮著。臉貼著冰冷的地面。身下的血泊迅速擴大。濃烈的血腥味充斥了整個內(nèi)殿。
那把匕首。還深深插在他的心口。只留下一個烏木的柄。微微顫動著。
如同他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窗外。清冷的月光無聲地流淌進來。
落在他染血的側(cè)臉上。
落在他漸漸失去神采的眼眸里。
也落在那片刺目的、不斷蔓延的血泊上。
冰冷。
凄艷。
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