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小時后,帕薩特下了高速,拐進(jìn)了一條坑坑洼洼的鄉(xiāng)間小路。
又開了十幾分鐘,最終在一家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小飯館門口停了下來。
飯館連個像樣的招牌都沒有,就是一塊木板,上面用毛筆歪歪扭扭地寫著“李家小廚”四個字。
院子里養(yǎng)著幾只雞,正悠閑地踱步。
祁同偉推門下車,徑直走了進(jìn)去。
王海把車停在遠(yuǎn)處一棵大樹下,熄了火。
正是午飯時間,他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一股濃郁的,霸道的肉香,順著風(fēng),鉆進(jìn)了車窗。
是紅燒肉的味道。
王海的口水,瞬間就分泌了出來。
“咕嚕?!?/p>
他咽了口唾沫,眼巴巴地看著那家小飯館。
“侯哥,這……這也太香了吧?!?/p>
“這絕對是正宗的土豬肉,用大柴鍋燉出來的!”
侯亮平瞥了他一眼。
“想吃?”
“想!”
王海點(diǎn)頭如搗蒜。
“那就忍著?!?/p>
侯亮平無情地打斷了他的幻想。
“我們是來干嘛的?”
王海瞬間蔫了下去,只能靠在椅背上,聞著味兒,畫餅充饑。
“這家伙也太會享受了,跑這么遠(yuǎn),就為了一口吃的?”
“你沒看到門口那個小牌子嗎?”
侯亮平指了指。
王海瞇著眼仔細(xì)看,才在“李家小廚”下面,看到了一行更小的字。
“御廚傳人?”
他念了出來,一臉的不可思議。
“真的假的?。俊?/p>
“祁同偉這種人,吃的方面,比誰都精。”
侯亮平淡淡道。
“能讓他親自開車跑這么遠(yuǎn)來吃的,味道絕對差不了。”
王海聽完,感覺更餓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祁同偉在飯館里,優(yōu)哉游哉地吃了一個多小時。
然后,心滿意足地走了出來。
吃飽喝足的祁同偉,并沒有立刻返回。
他開著車,在鄉(xiāng)間小路上慢悠悠地轉(zhuǎn)悠。
最后,在一個小集市停了下來。
他下車,像個真正的鄉(xiāng)下人一樣,跟賣糧食的大爺討價還價,買了兩袋子大米。
又去旁邊的攤位,挑了一大筐土雞蛋。
甚至還買了幾只活蹦亂跳的老母雞,讓攤主捆好了,直接扔進(jìn)了后備箱。
王海在車?yán)?,看得目瞪口呆?/p>
“我……我看不懂了,侯哥?!?/p>
“我真的看不懂了?!?/p>
“買完幾千萬的金條,又跑來鄉(xiāng)下買大米和老母雞?”
“他到底想干嘛?。 ?/p>
侯亮平的拳頭,在身側(cè)攥緊。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yùn)轉(zhuǎn),試圖將這些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線索,串聯(lián)起來。
奢侈品,黃金,鄉(xiāng)下飯館,大米,土雞蛋……
這些東西,就像一團(tuán)亂麻,根本找不到頭緒。
但侯亮平堅(jiān)信,這其中,一定有某種內(nèi)在的邏輯。
祁同偉,絕不會做任何一件沒有意義的事。
夜幕降臨。
祁同偉終于調(diào)轉(zhuǎn)車頭,重新上了高速。
但開到一半,他卻拐進(jìn)了馬路旁的一個休息區(qū)。
他停好車,從后備箱里拿出一個保溫飯盒,又拿出一瓶礦泉水。
就著休息區(qū)昏暗的燈光,不緊不慢地吃起了晚飯。
飯盒里,是下午在李家小廚打包的飯菜。
王海的肚子,叫得更歡了。
他已經(jīng)一天沒正經(jīng)吃東西了,
“侯哥……頂不住了?!?/p>
他有氣無力地說道。
“再不吃東西,我怕我連油門都踩不動了?!?/p>
侯亮平看著遠(yuǎn)處那個從容吃飯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去服務(wù)區(qū)的便利店,買點(diǎn)面包和火腿腸。”
“快去快回。”
“是!”
王海如蒙大赦,立刻沖了出去。
很快,他抱著一堆面包、火腿腸還有泡面跑了回來。
侯亮平撕開一根火腿腸,面無表情地啃著。
王海狼吞虎咽地塞著面包,含糊不清地問。
“侯哥,咱們……還要跟多久啊?”
“跟到他露出狐貍尾巴為止。”
侯亮平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驚人。
“他今天所有的行為,都透著一股子反常?!?/p>
“這恰恰說明,他心虛了?!?/p>
“不管他想玩什么花樣,我們都不能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立功機(jī)會?!?/p>
祁同偉吃完飯,重新發(fā)動汽車,匯入夜色中的車流。
侯亮平的車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后面。
最終,那輛車拐下高速,駛?cè)肓艘黄瑒e墅區(qū)。
車子在一棟氣派的獨(dú)棟別墅前停穩(wěn)。
電子門緩緩開啟,汽車平穩(wěn)駛?cè)?,然后大門再次關(guān)閉。
整個過程,安靜又利落。
王海把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感覺噎得慌。
“侯哥,他……他就這么回家了?”
“忙活了一整天,又是黃金又是雞的,就為了回家睡覺?”
侯亮平?jīng)]有說話。
他靠在椅背上,雙眼閉合.
良久,侯亮平才睜開眼。
他的眼神里,只剩下疲憊。
他摸出手機(jī),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我?!?/p>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wěn)的男聲。
“侯局?!?/p>
“目標(biāo)已經(jīng)回到住處?!?/p>
侯亮平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我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
“徹查?!?/p>
“把他今天所有的行程,接觸過的每一個人,每一筆交易,去過的每一個地方,給我重新梳理一遍?!?/p>
“尤其是那個李家小廚,還有那個鄉(xiāng)下集市,所有攤主的信息,我都要?!?/p>
“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把線索挖出來。”
“是,侯局?!?/p>
電話那頭的副處長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應(yīng)下。
掛斷電話,侯亮平將手機(jī)扔在中控臺上,
他扭頭看向窗外那棟亮著燈的別墅。
玩了一天,現(xiàn)在回家享受天倫之樂了?
“侯哥,我們現(xiàn)在……”
王海小心翼翼地問。
“等?!?/p>
侯亮平只說了一個字。
夜,越來越深。
別墅區(qū)的安保人員,開著巡邏車,不時從他們這輛不起眼的大眾轎車旁經(jīng)過。
王海已經(jīng)靠在座位上睡著了,嘴巴微微張開,發(fā)出輕微的鼾聲。
侯亮平卻毫無睡意。
他點(diǎn)燃一根煙,煙頭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滅。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祁同偉這一天的行為,看似毫無邏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但每一個動作都透著一股子刻意。
他在演戲。
他在演給誰看?
演給正在跟蹤他的人看。
他知道有人在跟著他。
他為什么知道?
他怎么敢這么肯定?
就在這時,他扔在中控臺上的手機(jī),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是剛才那位副處長。
他一把抓起手機(jī),迅速接通。
“說?!?/p>
“侯局……查到了?!?/p>
“祁同偉的銀行賬戶,有重大發(fā)現(xiàn)!”
侯亮平的身體,瞬間坐直。
“說重點(diǎn)。”
“他的個人賬戶,近三個月的流水,高達(dá)九千多萬!”
“什么?”
九千萬!
“資金來源查了嗎?”
“太分散了,來自幾十個不同的個人和公司賬戶,還在追查?!?/p>
副處長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