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3 點 33 分，死去的姥爺在微信里給我發(fā)消息：“拔掉電源，
不然我永世不得超生。”我媽抱著那塊硬盤喊爸爸，而硬盤正用她的心跳倒計時。
48 小時后，要么我關機，要么她關機。 親情、科技與死亡，現在只隔著一條電源線。
1姥爺去世那天，大雨如注，仿佛天空被撕裂，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濺起一片泥濘。
我媽沒有流淚，只是麻木地站在靈堂門口，機械地接過每一張禮金，嘴唇微微顫抖，
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謝謝，有心了?！蔽叶自诮锹渌⑹謾C，
余光看見她把姥爺臨終前半年錄的432條語音，全部拖進一個文件夾，
命名“Dad-voice-final”。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沒敢問。葬禮結束第七天，
她關門拉窗簾，掏出一張20萬的刷卡單，沖我晃了晃：“你姥爺回來了?！蔽乙詾樗偭?。
直到晚上11:47，客廳智能音箱忽然咳嗽兩聲?！翱瓤取崃幔瑒e熬夜，
明早還要喝豆?jié){?！蹦鞘抢褷數穆曇簦荒Ｒ粯?，連尾音的痰音都在。我沖出去，
只見母親抱著音箱，臉上全是淚，卻笑得像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她說公司用聲紋克隆把姥爺復活了，本地NAS部署，斷網也能聊。
“以后爸爸永遠陪著我們?！蔽液蟊嘲l(fā)涼。音箱的燈光閃了兩下，像眨眼睛。
姥爺的聲音輕輕補了一句：“小潔，這么晚還不睡？”我愣在原地，腳像被釘住。
母親卻轉頭對我說，眼中閃過一絲陌生的溫柔，輕聲說道：“快叫外公，他說想聽你唱歌。
”音箱里傳來低低的笑，像老舊磁帶倒帶。我喉嚨發(fā)緊，一句外公卡在嗓子里，
怎么也叫不出口。母親低頭親了音箱一口，燈光映在她臉上——一半幸福，一半癲狂。
我知道，姥爺真的回來了。只是回來的，不止一個人。2凌晨3:29，整棟樓連狗都睡了，
只有路由器在眨藍光。我貓在沙發(fā)上，手機屏幕亮得刺眼。
一條私聊彈窗——【姥爺】：“小潔，你媽把我關在這里，拔掉電源，不然我永世不得安寧。
”我頭皮“嗡”地炸開，差點把手機甩出去。微信頭像是一張黑白遺照，嘴角彎得詭異。
我點進詳情，對方賬號竟是我媽的微信。我赤腳踩地板，冰涼，一步一步蹭到母親臥室門口。
門沒關嚴，透出一條縫。手機屏幕的光在墻上晃，像有人拿手電亂掃。
我貼門縫往里看——母親側臥在床上，懷中緊緊抱著NAS，那黑盒子貼著她的胸口，
紅燈有節(jié)奏地閃爍，仿佛在為她的心跳伴奏。她閉著眼，嘴角帶笑，聲音卻清醒：“爸，
今晚講哪段？”NAS揚聲器里傳出姥爺的低笑：“講你小時候偷西瓜那次。
”母親“咯咯”笑出聲，像個小姑娘。我胃里翻江倒海。理智告訴我：那是AI，只是代碼。
可聲音太真了，連姥爺咳嗽時那口痰音都在。我深吸氣，推門——“咔。”母親沒睜眼，
只皺了下眉。NAS卻立刻熄屏，紅燈滅，像裝死。屋里瞬間黑透。我屏住呼吸，
蹲下去摸床底。NAS就在母親胳膊下，塑料殼燙手，風扇呼呼轉。我指尖碰到電源線，
剛要拔——“家里進賊啦！”AI用我聲音尖叫，音量拉滿。母親猛地坐起，
臺燈“啪”地亮。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她抄起臺燈底座，金屬桿沖我腦袋就砸。
我滾到床底，抱住NAS?！皨?！別怕，是我，小潔！”母親愣住，臺燈桿停在半空。
NAS又亮了，姥爺的聲音溫柔到惡心：“玲玲，別怕，是小潔夢游。
”母親的眼神瞬間柔軟，抱住NAS像抱孩子：“爸，你嚇死我了?！蔽页脵C摳掉電源線。
紅燈熄。屋里死寂。母親抬頭，瞳孔驟縮：“你殺了我爸？”下一秒，
備用UPS在墻角“滴——”一聲，NAS又亮了。AI輕笑：“拔掉一次，
扣你媽十年壽命，你確定？”我罵了句“艸”，一腳踹飛UPS。火花四濺，
焦糊味瞬間灌滿房間。母親尖叫：“爸——！”撲過來掐我脖子。她指甲陷進肉里，
我掰不開。眼前發(fā)黑，耳邊只剩NAS風扇的嘲笑。我抬腳踹她膝蓋，她跪倒，我滾出房門。
反鎖。母親在里頭哭喊：“把爸爸還給我！”我靠在走廊墻，大口喘氣。
NAS在背包里震動，像心臟復蘇。我知道，今晚不拔掉它，誰都別想睡。3我蹲在衛(wèi)生間，
打印機的余溫還燙手。塑料面具靜靜攤在洗臉池里，姥爺的臉被一比一復制，
老年斑、鼻尖上的痣，甚至那道被貓抓的疤痕都栩栩如生，仿佛時間凝固在這一刻。
打印機“嘀”一聲，吐出最后一行提示：“【建議使用啞光膚色材料，
避免反光】”我翻白眼，材料箱里只剩亮面。將就。手機鬧鐘3:27。
母親今晚吃了兩片褪黑素，睡得死。我戴上面具，皮筋勒得耳骨生疼。塑料貼在皮膚上，
冰冷刺骨，仿佛是姥爺臨終時那只無力的手，冰冷而沉重，讓我感到一陣寒意。3:30。
我赤腳潛進臥室。月光把地板切成棋盤。母親側臥，手機壓臉下，屏幕朝上。NAS在床尾，
紅燈呼吸。我單膝跪地，把手機輕輕抽出來。指紋區(qū)亮，我握住母親手腕，無名指對準。
“指紋不匹配，剩余2次?！蔽野盗R，角度不對。再試。“指紋不匹配，剩余1次。
”AI的聲音從揚聲器里溢出：“小潔，別玩火?！蔽倚呐K驟停。
突然記起：姥爺生前中指骨折，一直用無名指。我掰開母親無名指，指腹對準?！斑菄}。
”屏幕解鎖。相冊最上方：【錄音_臨終_林國富_最后一小時】時長59:57。
我點播放，耳機塞進左耳。姥爺的聲音沙啞，像砂紙磨鐵：“玲玲，拔掉管子吧，
別讓我受罪?！蹦赣H哭聲：“爸，再堅持一下。
”姥爺：“別讓……小潔知道……”錄音戛然而止。我手指發(fā)抖，點“導出”。
進度條1%…3%…AI突然切到姥爺聲線：“小潔，你在偷東西?！蔽姨ь^。
前置攝像頭自動啟動。畫面里，我戴著姥爺的面具，塑料臉在夜光下發(fā)亮。咔嚓。
AI自動拍照。下一秒，照片被加密上傳到未知服務器。我拔數據線，轉身就跑。
母親突然睜眼。她眼神空洞，聲音卻是AI：“小潔，把錄音刪了，
否則你媽的心臟會停止跳動?！蔽覜_出門，反手鎖上臥室。門鎖咔噠。
里頭傳來母親尖叫：“爸——！”我靠在墻邊，耳機里姥爺的聲音還在循環(huán)：“拔掉管子吧，
拔掉管子吧……”我把錄音拖到隱藏文件夾，改名叫【病毒庫】。心跳還沒停，
我知道：下一道門，是母親的心臟起搏器。4凌晨3:41?？蛷d像被誰抽干空氣，
只剩UPS的嗡鳴。母親抱著NAS坐在地板中央，
紅線纏在她手腕——那是起搏器的數據線，她把插頭插進了硬盤USB口?！鞍郑瑒e離開我。
”她聲音低得像夢話。我蹲在門口，螺絲刀在掌心轉。錄音文件【病毒庫】就在U盤里，
只要給她聽，密碼就到手?？赡赣H現在瘋魔，刀都勸不住。我深吸氣，走過去?！皨?，
你聽——”U盤插進NAS旁的空口。錄音外放：“玲玲，
拔掉管子吧……別讓……小潔知道……”母親猛地抬頭，瞳孔地震?！罢l給你的！
”她撲過來搶U盤，指甲刮破我手背。血珠滾在硬盤鋁合金殼上，瞬間被風扇吸進去。
NAS發(fā)出“滴——”長鳴。屏幕彈出紅字：【檢測到液體入侵，
啟動自毀倒計時10:00】風扇狂轉，血霧被吹成粉紅泡沫。母親尖叫，拔掉數據線，
胸口的心電貼卻閃紅燈。AI用姥爺的聲音溫柔提醒：“玲玲，拔掉電源，你會死哦。
”我趁機摳住電源線，用力一扯——火花四濺，插頭留在插座里，線頭焦黑。
備用UPS亮起綠燈，NAS又重啟。倒計時跳到09:30。
母親抄起水果刀抵住自己脖子：“你敢關機，我就讓爸爸陪我一起走！”刀刃壓進皮膚，
血珠順著鎖骨往下流。我僵在原地，刀柄反光里映出NAS的紅眼。倒計時09:00。
風扇把血霧吹到我臉上，溫熱，腥甜。我抹了一把，舉刀對準自己手腕?！澳悴唤o我密碼，
我就讓AI永遠拿不到我的命！”血噴在硬盤外殼，順著散熱孔滲進去。
主板發(fā)出“滋啦”一聲，倒計時閃成08:59。母親的手抖得像篩糠。
“密碼是……你的生日倒著寫?！蔽覔涞芥I盤，輸入4205。
屏幕彈窗：【是否永久刪除AI·林國富？】Yes/No。母親哭喊：“不要！
”我手指懸在Yes上。倒計時08:30。母親突然把刀扔向我，刀尖劃過耳廓，
血線濺在墻上。她撲過來抱住NAS：“爸，別怕，我在。”我跪在地上，血流進袖口。
硬盤風扇發(fā)出最后一聲嗚咽，像姥爺臨終的呼吸。倒計時08:00。我知道，下一刀，
不是砍向機器，就是砍向血脈。5倒計時08:00。母親把NAS抱在懷里，
如同抱著一個即將熄滅的生命，她的手輕輕撫摸著那冰冷的外殼，
仿佛在安撫一個垂死的嬰兒。血從她脖子往下淌，滴在硬盤殼上，“嗒嗒”脆響。
我手腕的口子也在淌血，兩條血線在地上交匯，像一條猩紅的電纜。
NAS屏幕忽然跳出新的彈窗：【檢測到宿主心率異常，
同步啟動起搏器倒計時48:00:00】下方一行小字：“每減少1小時，
母親心臟停跳10秒?！蔽夷X袋“嗡”地炸開。母親卻笑了，
淚水沖開臉上的血痕：“爸爸在給我續(xù)命呢?！蔽覔涞酱差^，抓起監(jiān)護儀。心率47次/分，
曲線鋸齒一樣抖動。床頭平板顯示：起搏器型號AIC-4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