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救病危的兒子,我找上了三年前有過一夜的顧淮南。他甩給我一張支票,
金額正好是兒子的手術(shù)費用?!板X你拿走,孩子留下,從此你們母子再無任何關(guān)系。
”我剛出門,就看見他的白月光,抱著我的兒子笑得溫柔?!疤K女士,
您兒子安安的病情確診了。”“是‘遺傳性肌陣攣癥’。”醫(yī)生的聲音很輕,
卻像重錘砸在我的心上。我攥著那張薄薄的診斷書,指節(jié)泛白?!搬t(yī)生,這個病……能治嗎?
”“能,但手術(shù)和后期治療費用很高,大概需要三百萬?!比偃f。這個數(shù)字像一座山,
瞬間壓垮了我。我所有的積蓄加起來也不過十萬。我眼前一陣發(fā)黑,幾乎站立不穩(wěn)。
醫(yī)生扶了我一把,嘆了口氣。“蘇女士,盡快準(zhǔn)備錢吧,孩子的病不能再拖了?!薄傲硗?,
這個病是顯性基因遺傳,通常由父親傳給孩子。如果可以,最好讓孩子的父親也來做個檢查。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父親……安安的父親。那個我以為此生再也不會有交集的名字,
此刻卻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顧淮南。我顫抖著手,
翻出手機通訊錄最底層那個備注為“A”的號碼。三年來,我一次都沒有撥通過。我曾以為,
我會帶著這個秘密和兒子安安,平靜地過完一生??涩F(xiàn)在,現(xiàn)實逼得我無路可走。
電話響了很久,就在我以為要自動掛斷時,被接起了。對面?zhèn)鱽硪坏狼謇涞哪新?,不是他?/p>
“你好,哪位?”“我……我找顧淮南?!蔽业穆曇舾蓾!邦櫩傇陂_會,請問您有預(yù)約嗎?
”是他的秘書,公事公辦的語氣。我深吸一口氣,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你告訴他,
我叫蘇沐?!薄叭昵?,在西郊的臨江別墅。”“我給他生了一個兒子,現(xiàn)在病了,
需要他救命?!彪娫捘穷^沉默了。長久的沉默。久到我以為他已經(jīng)掛了電話。然后,
秘書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邦櫩傋屇惆胄r后,到環(huán)球中心頂樓來。
”環(huán)球中心頂樓。顧淮南的辦公室,大得像個空曠的宮殿。我局促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城市的繁華盡收眼底,卻讓我感到更加的渺小和無助。三年的時間,
似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
一身剪裁合體的高定西裝,襯得他身形挺拔,眉眼冷峻。他坐在辦公桌后,
目光像審視一件物品一樣落在我身上,淡漠,疏離。“說吧,要多少錢?!彼_門見山,
沒有一絲一毫的寒暄。仿佛我們之間,除了錢,再無其他。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疼得喘不過氣。我將診斷書推到他面前。
“安安……我們的兒子,他病了。”“需要三百萬,救命。
”顧淮南甚至沒有看那張診斷書一眼。他的視線從我的臉上,緩緩移到那張紙上,
眼神里帶著一絲嘲弄。“我們的兒子?”他輕笑一聲,笑意卻未達(dá)眼底?!疤K沐,
三年前你處心積慮爬上我的床,不就是為了今天嗎?”“用一個孩子來向我勒索,
你的手段還是這么低級?!彼脑捯坏兑坏陡钤谖业男纳?。我臉色煞白,嘴唇翕動,
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是,三年前的那一夜,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場不堪的蓄意勾引。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晚發(fā)生了什么。可我無法解釋,也無力辯駁。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本支票簿,低頭,“刷刷”地寫下一串?dāng)?shù)字,然后撕下。那張輕飄飄的紙,
被他隨意地甩在桌上。“三百萬,夠了嗎?”我呆呆地看著那張支票,上面的零多到刺眼。
“不夠的話,可以再加?!彼吭谝伪成希p手交叉,姿態(tài)慵懶而殘忍?!暗矣幸粋€條件。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錢你拿走,孩子留下?!彼穆曇羝届o無波,
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從今天起,你們母子再無任何關(guān)系。你,不準(zhǔn)再見他。
”我像是被雷劈中,僵在原地?!澳阏f什么?”我以為我聽錯了。
他怎么能說出這么殘忍的話?那是我的兒子,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養(yǎng)了三年的孩子。
“顧淮南,你不能這么做!”我失聲尖叫?!鞍舶彩俏业拿∧悴荒馨阉麖奈疑磉厯屪?!
”他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來。高大的身影帶著巨大的壓迫感,將我籠罩。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中滿是輕蔑?!澳愕拿俊薄疤K沐,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談條件?
”“你連給他治病的錢都拿不出來,你有什么能力給他未來?”“跟著我,
他會是顧家的繼承人,會得到最好的教育,最優(yōu)渥的生活?!彼拿恳粋€字,都像一把重錘,
狠狠砸在我的尊嚴(yán)上。我被他堵得啞口無言,渾身發(fā)抖。是啊,我沒錢,
我給不了安安他所描述的一切。可是,那些冰冷的物質(zhì),能替代母親的愛嗎?
“不……不可以……”我語無倫次地?fù)u頭,“他不能沒有我,他才三歲……”“他會習(xí)慣的。
”顧淮南打斷我,語氣冷酷到了極點。“小孩子忘性大,很快,
他就會忘了你這個一無是處的母親?!彼闷鹱郎系哪菑堉保M我的手里。冰冷的紙張,
硌得我手心生疼?!盎蛘撸阋部梢赃x擇不要這筆錢?!彼麥惤遥?/p>
溫?zé)岬臍庀娫谖业亩?,話語卻森寒刺骨?!澳蔷妥屗?,一起等死。
”我的身體猛地一顫。等死。這兩個字,徹底擊潰了我所有的防線。我不能讓我的安安去死。
我不能。眼淚毫無征兆地決堤,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
看到的卻是一個面目猙獰的惡魔?!拔摇掖饝?yīng)你?!蔽衣牭阶约河闷扑榈穆曇粽f。
每一個字,都耗盡了我全部的力氣。他終于滿意了。唇角勾起一抹勝利者的弧度。他直起身,
退后兩步,恢復(fù)了那副冷漠疏離的樣子?!昂芎谩!薄芭赃厱h室里有律師,去把協(xié)議簽了。
”“簽完字,錢和孩子,都和你無關(guān)了?!彼f完,轉(zhuǎn)身走回辦公桌,拿起一份文件,
仿佛我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插曲。我握著那張支票,像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身體里的血液,
一寸寸變冷。我輸了。輸?shù)靡粩⊥康?。律師是個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面無表情。
他遞給我一份厚厚的文件。《自愿放棄撫養(yǎng)權(quán)協(xié)議書》。每一個字都那么刺眼。我拿起筆,
手抖得不成樣子,幾乎握不住。律師催促道:“蘇女士,請快一點,顧總的時間很寶貴。
”我閉上眼,腦海里全是安安的笑臉?!皨寢專瑡寢?,安安最愛你了?!薄皨寢?,
等安安長大了,賺錢給你買大房子?!卑舶病瓔寢寣Σ黄鹉?。媽媽沒用。一滴滾燙的淚,
砸在紙上,迅速暈開。我用盡全力,在簽名處寫下了我的名字。蘇沐。簽完字的瞬間,
我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抽空了。我成了一個沒有心的空殼。律師收回協(xié)議,
公事公辦地說:“好了,蘇女士。從法律上講,您和顧澤安小朋友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顧澤安。原來,他連安安的名字都改好了。我的心,又被狠狠刺了一刀。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會議室,像一具行尸走肉。經(jīng)過顧淮南辦公室門口時,門沒有關(guān)嚴(yán)。
我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朝里面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讓我如墜深淵。辦公室里,
不止顧淮南一個人。還有一個女人。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長發(fā)及腰,氣質(zhì)溫婉的女人。
是林薇薇。A市有名的名媛,也是顧淮南門當(dāng)戶對的未婚妻。傳聞中,她是他的白月光,
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而此刻,他傳說中的白月光,正抱著我的兒子。我的安安。
安安似乎有些認(rèn)生,小小的身子在她懷里有些僵硬。林薇薇卻笑得無比溫柔,
耐心地拿著一個玩具逗他。“安安,你看,這是變形金剛,喜不喜歡?”“以后,
薇薇阿姨給你買好多好多玩具,好不好?”顧淮南就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
他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竟然帶著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柔和。那是我乞求了那么久,
都未曾得到過的溫柔。原來,他不是沒有心。只是他的心,他的溫柔,從來都不屬于我,
也不屬于我們的兒子。只屬于林薇薇。林薇薇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抬頭向門口看來。
看到我,她沒有絲毫的意外。反而,她抱著安安,朝我走了過來。她臉上的笑容依舊溫柔,
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和炫耀?!疤K小姐,真是辛苦你了?!彼_口,
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辛苦你為淮南生下這么可愛的孩子?!薄澳惴判?,
以后我會把安安當(dāng)成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疼愛?!薄拔視o他最好的生活,
讓他成為最幸福的孩子。”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
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畢竟,我不能生育,以后顧家的一切,都將是他的。
”“你也該為他感到高興,不是嗎?”我呆呆地看著她,又看看她懷里的安安。
安安也看到了我,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了一下。“媽媽!”他朝我伸出小手,
奶聲奶氣地叫我。我的心瞬間被撕裂成兩半。我想沖過去抱住他,告訴他媽媽沒有不要他。
可我的腳,卻像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林薇薇安撫地拍了拍安安的背,柔聲說:“安安乖,
媽媽要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了,以后有薇薇阿姨陪著你?!彼f著,抱著安安,
轉(zhuǎn)身走向顧淮南。顧淮南自然地伸出手,從她懷里接過孩子。動作熟練,仿佛演練了千百遍。
他們一家三口,看起來那么和諧,那么完美。而我,像一個多余的,可笑的小丑。
我看著安安在我眼前,被他們帶走,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后。他最后望向我的眼神,
充滿了不解和恐慌?!皨寢尅瓔寢尣灰舶擦藛帷蹦且宦暵曋赡鄣目藓?,
像一把把鈍刀,在我的心上來回切割。我再也支撐不住,沿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落在地。
手機響了,是醫(yī)院打來的。“蘇女士,您的錢準(zhǔn)備好了嗎?安安今天下午就可以安排手術(shù)了。
”我握著手機,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準(zhǔn)備好了。”掛了電話,
我走進最近的一家銀行。柜員接過支票,公式化地問:“女士,全部轉(zhuǎn)入您的賬戶嗎?
”我看著那串?dāng)?shù)字,麻木地點了點頭?!岸!钡囊宦?,手機短信提示。
您的賬戶尾號xxxx,入賬3,000,000.00元。我有了錢。安安有救了??晌?,
卻永遠(yuǎn)地失去了他。我將手術(shù)費轉(zhuǎn)入醫(yī)院的賬戶,然后走出了銀行。我回到了我和安安的家。
那個不足五十平米,卻曾充滿了歡聲笑語的小屋。屋子里,還到處都是安安的痕跡。
沙發(fā)上的奧特曼玩偶,茶幾上他沒拼完的樂高,墻上他畫的歪歪扭扭的畫。畫上,
一個大人牽著一個小孩。旁邊寫著:媽媽和安安。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直到第二天,一通電話將我從死寂中拉了回來。是醫(yī)院的張醫(yī)生。
“蘇女士,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安安的手術(shù)非常成功!”我呆滯的神經(jīng)終于有了一絲反應(yīng)。
“手術(shù)……成功了?”“是的,非常成功!孩子已經(jīng)轉(zhuǎn)入普通病房了,麻藥過了就能醒。
”張醫(yī)生的聲音里透著喜悅?!傲硗?,蘇女士,上次跟您提過的,關(guān)于孩子父親的基因檢測,
顧先生那邊已經(jīng)派人送來了樣本?!薄皺z測結(jié)果也出來了。”我屏住呼吸?!敖Y(jié)果顯示,
顧先生確實是‘遺傳性肌陣攣癥’的基因攜帶者。”“也就是說,安安的病,
確實是從他父親那里遺傳來的?!睆堘t(yī)生還在繼續(xù)說著什么,但我已經(jīng)聽不清了。
我的腦子里,只剩下那一句。“安安的病,確實是從他父親那里遺傳來的。
”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和悲涼,從心底深處猛地竄起,瞬間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顧淮南!
他不僅搶走了我的兒子,他還是害我兒子承受這一切痛苦的罪魁禍?zhǔn)?!他憑什么?不。
我不能就這么算了。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在一個害了他,又輕視他的地方長大。
我不能讓他認(rèn)一個蛇蝎心腸的女人做母親。我要把安安搶回來!這個念頭一旦升起,
就像燎原的野火,再也無法熄滅。我從地上爬起來,沖進衛(wèi)生間。鏡子里,是一個面色慘白,
雙眼紅腫,形如枯槁的女人。這不像我。蘇沐,你不能倒下。為了安安,你必須站起來。
我打開水龍頭,用冷水一遍遍地沖洗臉頰。冰冷的觸感,讓我混亂的大腦逐漸清醒。
我需要一個計劃。一個周密的,能與顧淮南抗衡的計劃。硬碰硬,我不是他的對手。
我需要證據(jù),需要武器。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三年前,西郊別墅那一晚后,我倉皇逃離。
走的時候,因為太過慌亂,我落下了一樣?xùn)|西。一條我戴了多年的,
母親留給我的遺物——一條銀質(zhì)的,刻著我名字縮寫“SM”的項鏈。當(dāng)時我回去找過,
別墅已經(jīng)被封鎖,我進不去。后來我以為,那條項鏈可能被當(dāng)做垃圾清理掉了。但現(xiàn)在想來,
那棟別墅是顧淮南的私人產(chǎn)業(yè),里面的東西,或許還保留著。
如果我能找到那條項鏈……它雖然不能證明顧淮南愛過我,但至少能證明,
我不是他口中那個“處心積慮”的女人。我是在他的私人領(lǐng)域里,留下了屬于我的痕跡。
這或許,是我反擊的第一步。我需要幫手。我第一個想到的,是我大學(xué)時的學(xué)長,周子昂。
他現(xiàn)在是一名很出色的律師。我撥通了他的電話?!拔梗K沐?
”周子昂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皩W(xué)長,是我?!蔽业穆曇暨€有些沙啞。
“你的聲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我沒有隱瞞,
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包括安安的病,顧淮南的交易,以及我的決定。電話那頭,
周子昂沉默了很久。“蘇沐,你……想好了嗎?”“顧淮南在A市只手遮天,跟他打官司,
勝算很小?!薄拔蚁牒昧恕!蔽业恼Z氣無比堅定,“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試。
”“為了安安,我什么都愿意做。”周子昂嘆了口氣?!昂?,我?guī)湍恪?/p>
”“你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孩,我支持你?!薄爸x謝你,學(xué)長。”我的眼眶一熱。
在這最黑暗的時刻,周子昂的信任,是照進我生命里的一束光?!拔覀儸F(xiàn)在需要做的,
是收集證據(jù)?!薄澳阏f的項鏈,很重要。還有,我們需要證明,
你具備獨立撫養(yǎng)孩子的能力和條件。”“另外,
關(guān)于林薇薇……或許我們可以從她身上找到突破口?!敝茏影旱乃悸泛芮逦?,
給了我明確的方向。掛了電話,我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我不再是那個只會哭泣的弱者。
我是安安的媽媽,我要為他戰(zhàn)斗。第一步,是潛入西郊的臨江別墅。那棟別墅安保嚴(yán)密,
我一個人根本進不去。我花了一筆錢,找了一個口碑很好的私家偵探。
他幫我摸清了別墅的安保換班時間和監(jiān)控死角。三天后,一個暴雨的深夜。我穿著一身黑衣,
在偵探的掩護下,成功翻進了別墅的院墻。別墅里一片漆黑,空無一人。
這里似乎很久沒人來過了??諝庵袕浡覊m的味道。我憑著記憶,摸索著上了二樓的臥室。
一切都和我記憶中一樣。那張巨大的床,凌亂的床單,仿佛還殘留著那一晚的痕跡。
我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開始瘋狂地尋找。床底,地毯下,
抽屜里……我?guī)缀醢颜麄€房間都翻了個底朝天。可是,沒有。哪里都沒有那條項鏈的蹤影。
難道,真的被當(dāng)成垃圾扔掉了嗎?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
我的手指在床頭柜的縫隙里,摸到了一個堅硬的,冰冷的東西。我把它拿出來。
借著窗外閃電的光亮,我看到了。是我的項鏈!銀色的鏈子,
上面掛著一個刻著“SM”的小巧吊墜。我失而復(fù)得地將它緊緊攥在手心,激動得渾身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