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村里有名的紙扎匠,扎的紙人栩栩如生。
清明將至,不少人都來找奶奶買紙人。
但奇怪的是,最近找奶奶買過紙人的人都離奇身亡了。
村里陷入了恐慌,說奶奶扎的紙人被邪物附著,會帶來災(zāi)禍。
然而當(dāng)我偷偷毀掉了奶奶新扎的紙人后。
全村的人卻后悔了。
1.
一個月內(nèi),村里接連死了三個人。
他們的死狀都一樣。
七竅流血,渾身焦黑,全身沒有一處好皮膚,像被雷劈過一樣。
奶奶被帶走調(diào)查。
因為他們死前,都有一個共同特征,就是都買過奶奶扎的紙人。
奶奶在村里扎了40年的紙人,口碑一直都很好,之前也從沒有人出過事。
出了這個事后,村民都說是奶奶的紙人招了邪祟,給村里帶來了災(zāi)禍。
門外熙熙攘攘聚了一群人,其中領(lǐng)頭的是一個死者的老婆。
她朝我家門口潑了盆黑狗血,破口大罵:
"我老公究竟哪里得罪了你們,你奶奶要害死他。"
"還我老公命來,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其他村民也紛紛用臭雞蛋和爛菜葉砸向我。
他們的眼里裝滿憤恨,看我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剝。
“都是你奶奶那些紙人招來的邪祟?!?/p>
“你奶奶害死了三條人命,你們還有臉呆在這里,你們就該下地獄?!?/p>
各種謾罵充斥耳膜,我委屈極了,張嘴解釋:
“他們的死跟我奶奶沒關(guān)系,紙人是用來祭祀的,并不會招惹邪祟?!?/p>
“我們應(yīng)該齊心協(xié)力找出兇手,不能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p>
但是村民不肯聽我的解釋。
他們惡狠狠的把從奶奶這里買的紙人丟在我身上。
有個紙人的腦袋掉了下來,咕嚕嚕的滾了一圈,滾到我的腳邊。
紙人慘白臉上的眼睛一片血紅,似乎還留著血淚,就這么直愣愣的看著我。
我后背一股寒意升起,因為奶奶從不給紙人畫上眼睛!
耳邊的叫罵聲越演越烈:
“村里有你們祖孫兩真是晦氣,把他們趕出去?!?/p>
“趕出去也是禍害,要我說,就該原地?zé)?。?/p>
“對,燒死?!?/p>
甚至有人回家拿來了汽油和火把。
要不是村長過來阻攔,憤怒的村民可能真的要將我活活燒死。
等眾人罵罵咧咧的散掉了,我才整理好情緒,蹲下來仔細(xì)觀查地上的紙人。
紙人已經(jīng)被損毀的不成樣子。
我湊近聞了聞,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紙人的眼睛是用血點上去的。
但是這么點血,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血腥味。
還有紙人臉上的眼睛,到底是誰畫上去的?
村民的死,跟奶奶有關(guān)系嗎?
到了晚上,奶奶回來了。
警察沒有證據(jù)證明村民的死與奶奶有關(guān),讓奶奶做了筆錄就放她回來了。
我拉住奶奶的手,小聲問:
“奶奶,村民的死真的跟你扎的這些紙人有關(guān)系嗎?”
奶奶慈愛的摸了摸我的頭:
“囡囡別怕,這些就是普通的紙人,村民的死只是一場意外。”
“可是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他們前腳買完紙人,后腳就死了?!?/p>
“那這些紙人上怎么會有眼睛,還流著血淚?!?/p>
“許是他們買走后自己點的?!?/p>
奶奶似乎不愿多說,她彎腰小心翼翼將紙人撿起。
為它們拼湊復(fù)原,像是對待稀世珍寶一樣小心,虔誠。
屋里的燈亮了一夜,奶奶也修補了一夜。
直覺告訴我,奶奶有事瞞著我。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飛奔出屋,想去尋找村民死亡的真相。
迎面卻撞上了村里教書的李先生。
李先生是個退休的人民教師,村里的娃幾乎都受過他的開蒙,所以他在村里很受尊重。
李先生年紀(jì)大了,精神卻很好。
他說家中過世的長輩昨夜給他托夢。
說是地底下連日大雨,家中屋頂總是漏水。
他太爺爺爬到屋頂修繕,不慎掉了下來,摔傷了腿,躺在床上沒法動彈。
想讓李先生燒個紙人去伺候他。
我奇怪的問:
“村里人都說村民的死是我奶奶的紙人害的,李先生你不怕嗎?”
“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都是迷信罷了?!?/p>
“我相信你奶奶是無辜的,況且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p>
“那您給祖宗燒的紙人,不也是迷信嗎?”
李先生笑著敲了敲我的頭,說只是想盡點孝,寄托些思念。
李先生愿意相信奶奶,我很開心,但我又怕紙人真的會害死他。
所以我提議,不如扎個紙房子給李先生的太爺爺,這樣太爺爺以后就不用爬到屋頂上了。
李先生笑我人小鬼大,接受了我的建議。
我悄悄松了口氣,一旁的奶奶看穿了我的心思,卻沒有點破。
她囑咐我不要亂跑,就進屋扎紙房子去了。
我偷偷溜了出去,在村里轉(zhuǎn)了一圈。
死亡的村民家里都搭起了靈堂,一片縞素,他們請了道士來做法,驅(qū)逐邪祟。
一道道黃符貼滿了棺材。
我不敢多看,偷偷回了家。
奶奶的速度很快,一個上午就把一個兩層小屋扎好了。
桌椅板凳一應(yīng)俱全,門窗都能自由開合,甚至細(xì)心的在窗上貼了窗花。
李先生帶著他的孫子李昀來瞧的時候,非常驚喜。
連連夸奶奶手藝好,高興的扛著紙房子回家了。
可到了晚上,村里竟傳來了李先生的死訊。
2.
仿佛被人當(dāng)頭一棒,震的我腦子嗡嗡作響。
李先生怎么會死呢,他身體那么硬朗。
而且他本來要買的紙人也換成了紙房子。
難道不管是紙人還是紙房子,只要是奶奶扎的,就會害死人?
所以這一切真的跟奶奶有關(guān)?
村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連我也不得不開始懷疑奶奶了。
我沖到奶奶的房間含淚質(zhì)問:
“李先生為什么會死,是不是奶奶你扎的紙房子害死的?”
奶奶看著我的眼里滿是傷感:
“連你也不相信奶奶了嗎,李先生的死跟奶奶沒關(guān)系?!?/p>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李先生死了,他白天還好好地來咱們家買紙人,這又是個巧合嗎?!”
“我不知道李先生是怎么死的,但是囡囡,你要相信我啊。”
奶奶顫抖著雙手想來拉我,卻被我一掌打開。
“別碰我,你這個殺人兇手!”
我哭著跑出家門,來到了李先生家。
李先生的家里圍滿了人,他們看到我,一把把我扯過去,按著我的頭讓我跪在李先生的床邊。
“李先生這么好的人,你奶奶是怎么下的去手害死他的?”
“李先生也是你的啟蒙老師,你們家就是這么恩將仇報的嗎?”
淚水糊滿我的臉,我只能呆滯地重復(fù)著說“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什么用,你看看李先生死的多慘!”
說話的村民一把扯住我的頭發(fā),我吃痛仰起了頭,這才看清李先生的死狀。
跟前三個村民的死法不一樣,李先生是被砸死的。
屋頂上的房梁斷了,正好砸在李先生的臉上。
他整個頭臉都被砸的血肉模糊,腦漿迸裂,死狀竟比之前的三個村民還可怖。
看著眼前血腥的畫面,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在自己的床上。
奶奶端了白粥來,哄著我喝。
“乖囡囡,喝點粥,你昏迷了兩天,醫(yī)生說你最近思慮過重,又受到了驚嚇,要好好養(yǎng)一養(yǎng)?!?/p>
我一把把粥打翻在地,忍著喉嚨的嘶啞干裂問道:
“李先生是怎么死的,村民們又是怎么死的,你告訴我真相,不然我就把自己活活餓死!”
“你現(xiàn)在連奶奶都不肯叫了嗎?”奶奶一臉悲傷。
“李先生是被房梁砸死的,警察在房梁里找到了老鼠窩,房梁的斷面也檢查過是老鼠啃斷的?!?/p>
“至于其他的三個村民,警察也已經(jīng)結(jié)案了,是被雷劈死的。”
“我不信,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我歇斯底里的喊叫,像個瘋子一樣。
“房梁早不斷晚不斷,為什么偏偏在李先生買完紙房子后就斷了?”
“而且最近根本就沒有打過雷,村民們又怎么會被雷劈死?”
奶奶嘆了口氣:
“案子已經(jīng)結(jié)了,李先生的死,真的跟我沒關(guān)系?!?/p>
我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句話里的問題:
“李先生的死跟你沒關(guān)系,村民的死跟你有關(guān),對嗎?”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奶奶不再回答我,幫我掖好被角就出去了。
來的人是李昀。
他跟奶奶說在操辦李先生的身后事,要找奶奶買幾個紙人。
我拖著虛弱的身體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間。
“李先生被奶奶的紙人害死了,你怎么還敢用奶奶的紙人來祭奠他,你不怕死嗎?”
聽我這么說,李昀好看的眉頭皺起來,出聲呵斥我。
“誰都能說你奶奶的不是,只有你不行。”
“警察已經(jīng)結(jié)案了,我爺爺?shù)乃乐皇且馔??!?/p>
原來警察真的結(jié)案了,還有這么多疑點,他們居然就這么草率的結(jié)案了。
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嚴(yán)厲,他大步過來扶著我回房間。
“你前天在我家暈倒了,你以為你是怎么回來的?”
我剛醒來渾渾噩噩,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奶奶默默的跟在后面,眼中滿是受傷。
李昀繼續(xù)說道:
“我爺爺在村里還算有些威望,他意外身亡,村民們認(rèn)定了是你奶奶害死了他,群情激憤,要讓你為我爺爺殉葬。”
“我攔不住他們,關(guān)鍵時候,是你奶奶把你護在身下,為你擋下了這些棍棒?!?/p>
我望著奶奶,顫微微的撩起她手臂的衣服,果然是青一道紫一道,觸目驚心。
3.
“怎么沒上藥呢?”我顫抖著嗓音問。
“你奶奶這兩天都在找照顧你,根本顧不上自己,哪有空給自己上藥?!崩铌澜忉尩?。
“你不要再與你奶奶鬧別扭了,好好休息,我過兩天來看你?!?/p>
李先生的后事李昀一個人操辦,很是忙碌,說完李昀就走了。
我的心里很矛盾。
一方面我認(rèn)定了村民和李先生的死跟奶奶有關(guān),滿是怨恨。
一方面看到奶奶為我的付出內(nèi)心又十分愧疚。
奶奶重新給我打了一碗粥,遞到我跟前。
望著奶奶混濁的眼睛和蒼白的頭發(fā),我含淚開口:
“奶奶你答應(yīng)我,再也不替別人扎紙人了好嗎?”
奶奶沉吟片刻,終是點頭答應(yīng)了。
“好,我以后再也不給別人扎紙人了,一會我就去拒了李昀?!?/p>
說罷,奶奶又把粥朝我遞了遞。
得了奶奶的保證,我終于松了口氣,接過了這碗粥。
但我卻沒注意到奶奶眉間的憂愁似乎更深了。
在家修養(yǎng)的這幾天,風(fēng)平浪靜,村民們也沒有再上門來找麻煩。
或許是害怕災(zāi)禍降臨到自己身上,他們甚至不從我家門前經(jīng)過。
三天后就是李先生出殯的日子,自發(fā)來送葬的村民很多。
他們穿著白布麻衣,腳上穿著草鞋,神情肅穆。
哀樂聲響徹半個村子,我遠(yuǎn)遠(yuǎn)的跟在送葬隊伍后面。
等大家做完所有的儀式都回家后,我才敢出來。
我跪在李先生的墳前,重重的的嗑了幾個頭,想說點什么,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李昀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我身后,他輕輕扶起我。
“走吧,我送你回家?!?/p>
“李哥哥,對不起...”
李昀制止了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丫頭,這件事不怪你奶奶,更不怪你,是村民們誤解了你奶奶,你們祖孫才是受害者?!?/p>
李昀看著我,滿眼認(rèn)真,我忍不住撲到他的懷里哭泣。
“李哥哥,你真是個好人?!?/p>
李昀撫著我的背,輕聲道:
“以后你們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都可以來找我,我會盡力的?!?/p>
聽著李昀的話,我內(nèi)心感到了一絲安心。
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
這天清明,奶奶一早就去鎮(zhèn)上采買香油蠟燭等物什。
我在家里灑掃,并準(zhǔn)備祭祀用的東西,等奶奶回來后就一起去山上祭祖。
在灶上準(zhǔn)備燒水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墻角邊箱子后面有什么東西露出了白白的一角。
我心下狐疑,搬開箱子一看,居然是一個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