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的轟鳴如同追命的喪鐘,在身后步步緊逼。礦道內(nèi)煙塵彌漫,碎石如雨,僅憑墨垣強撐構(gòu)筑的薄薄幾何光流屏障,在劇烈的震蕩和能量余波的沖擊下,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
石磊半扶半扛著墨垣,高大的身軀因自身傷勢和沉重負擔而微微佝僂,脖頸肩頭崩裂的傷疤滲出暗紅色的血漬,浸透了粗麻短褂。每一步踏在崎嶇崩裂的地面上,都牽扯著鉆心的劇痛,但他牙關緊咬,眼神兇悍,如同負傷的猛虎,將墨垣牢牢護在身側(cè)。
云芷緊跟其后,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算籌盡毀帶來的精神反噬和礦坑深處那打敗認知的沖擊,讓她的大腦依舊隱隱作痛,腳步也有些虛浮。但她那雙清澈的眸子卻異常明亮,緊緊盯著墨垣被攙扶著的右臂——那里,暗銀色的奇異紋路雖已隱去,卻仿佛烙印著宇宙最深沉的秘密。她強迫自己忽略身體的虛弱和精神的刺痛,全力感知著礦道結(jié)構(gòu)殘存的穩(wěn)定點,為逃亡指引方向。
“左轉(zhuǎn)!避開主梁斷裂區(qū)!”
“前方頂板松動!加速通過!”
“右側(cè)有塌方空隙!鉆過去!”
清冷而急促的聲音在煙塵和轟鳴中響起,成為三人在這死亡通道中唯一的燈塔。墨垣強忍著右臂經(jīng)脈重塑后的灼痛和星力嚴重透支帶來的眩暈感,依靠著石磊的支撐和對云芷指令的絕對信任,操控著搖搖欲墜的幾何屏障,在崩塌的礦道中亡命穿梭。
每一次驚險的避讓,每一次屏障承受落石沖擊的劇烈波動,都讓墨垣本就蒼白的臉色再失一分血色。但他緊抿著唇,眼神沉靜依舊,唯有掌心那點被暗銀色秩序外殼包裹的星髓源光,透過指縫散發(fā)出微弱卻穩(wěn)定的銀藍光芒,如同他此刻頑強跳動的心臟,維系著最后的力量和希望。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于透出一絲微弱的天光!那令人窒息的硫磺腥氣和湮滅輻射感也減弱了許多!
“出口!”石磊精神一振,嘶啞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狂喜!
三人奮力沖出礦洞口!刺目的天光讓習慣了幽暗的眼睛瞬間瞇起。外面依舊是灰黃的天幕和貧瘠的荒原,但此刻清新的空氣(相對礦內(nèi))涌入肺腑,卻如同瓊漿玉液!
然而,就在他們沖出洞口,心神稍懈的剎那——
異變陡生!
嗖!嗖!嗖!嗖!
數(shù)道凌厲的破空聲撕裂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和濃郁的靈氣波動(在這靈瘴末世顯得格外刺眼),如同毒蛇般從兩側(cè)嶙峋的山巖后激射而出!目標,赫然是剛剛脫險、狀態(tài)最差的墨垣和被他護在掌心的星髓源光!
烏光梭鏢!
石磊瞳孔驟縮!這熟悉的兇器,瞬間喚醒了噩夢般的記憶!是神符宗!
“先生小心!”石磊狂吼一聲,不顧一切地想要將墨垣推開!但他重傷在身,動作慢了半拍!
墨垣眼中寒芒爆射!強行催動所剩無幾的星力,身周的幾何屏障瞬間收縮凝聚,試圖護住自身和掌心的源光!但屏障在礦坑內(nèi)早已透支,此刻倉促凝聚,光芒黯淡至極!
噗!噗!
兩道烏光梭鏢狠狠釘在屏障之上!如同燒紅的烙鐵刺入薄冰!屏障劇烈波動,表面流轉(zhuǎn)的幾何光流瞬間黯淡、扭曲,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另外兩道梭鏢則刁鉆地繞開屏障的正面防御,帶著致命的厲嘯,直取墨垣的右臂和心口!
“不——!”石磊目眥欲裂!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一道青影猛地搶前一步!是云芷!
她似乎完全憑借某種對危險的直覺本能,而非計算推演,竟在梭鏢臨身的瞬間,以超越身體極限的速度和角度,擋在了墨垣身前!
“噗嗤!”
一聲利刃入肉的悶響!
一道烏光梭鏢狠狠貫穿了云芷的左肩!帶出一蓬刺目的血花!巨大的沖擊力將她單薄的身體帶得向后踉蹌,撞在墨垣身上!
“呃!”云芷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臉色瞬間慘白如金紙,清澈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劇痛,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完成了某種計算的奇異平靜。另一道射向她心口的梭鏢,被她這拼死一擋的位移,險之又險地擦著肋下飛過,劃破了青布衣裙,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云芷姑娘!”石磊肝膽俱裂!
墨垣一把扶住軟倒的云芷,看著她肩上那深可見骨、血流如注的恐怖傷口,以及傷口周圍瞬間蔓延開來的、帶著符咒侵蝕性的烏黑氣息,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殺意,如同沉寂的火山,在他眼中轟然爆發(fā)!
“神!符!宗!”墨垣的聲音如同萬載寒冰,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鋒芒!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利劍般刺向梭鏢射來的方向!
只見兩側(cè)山巖后,緩緩走出數(shù)道身影。為首一人,身著玄黑錦袍,身形高大,面容陰鷙,狹長的眼眸如同毒蛇,正帶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和毫不掩飾的貪婪,死死盯著墨垣護在懷中的云芷……不,是盯著墨垣指縫間透出的那一點銀藍光芒!
正是神符宗長老,厲千鈞!
他身后,跟著四名氣息沉凝、眼神銳利的黑衣弟子,手中皆扣著寒光閃閃的烏光梭鏢和符箓,呈扇形散開,封死了三人所有退路。
“呵呵,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眳柷рx陰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令人作嘔的得意,“墨垣,你這天機閣的余孽,命倒是夠硬。黑石礦坑這等絕地都能讓你爬出來,還得了這等…異寶?” 他的目光貪婪地鎖定著墨垣的掌心,“交出你手中之物,還有你身邊那懂得幾分歪門邪道算數(shù)的小丫頭,本座或許可以大發(fā)慈悲,留你和這莽漢一個全尸?!?/p>
“放你娘的屁!”石磊怒發(fā)沖冠,不顧傷勢,挺起胸膛擋在墨垣和重傷的云芷身前,手中木棍直指厲千鈞,“厲老狗!想要東西,先問過你石爺爺?shù)墓髯?!?/p>
厲千鈞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的寒芒:“不知死活的蠢貨。拿下!”
他身后四名黑衣弟子聞令而動!身形如鬼魅般掠出,手中烏光梭鏢再次揚起,更有人指間夾著閃爍著危險靈光的符箓!
殺機,瞬間籠罩荒涼的禿山坡!
墨垣沒有看那些撲來的敵人。他低頭看著懷中氣息迅速衰弱的云芷。少女清澈的眸子因失血和劇痛而有些渙散,長長的睫毛顫抖著,臉色白得透明,肩頭的傷口烏黑一片,符咒的侵蝕性力量正在瘋狂破壞她的生機。鮮血染紅了她洗得發(fā)白的青布衣裙,也染紅了墨垣扶住她的手臂。
時間!云芷需要時間!她的傷勢太重,符咒侵蝕太烈,尋常手段根本無力回天!
墨垣的目光落在自己掌心。那點被暗銀色秩序外殼包裹的星髓源光,散發(fā)著穩(wěn)定而內(nèi)斂的銀藍光芒。其中蘊含的浩瀚星辰秩序偉力與生生造化之機,是此刻唯一的希望!但…這是修復坤柒主基座、凈化靈瘴源頭的關鍵!七百三十七天的倒計時如同懸頂之劍!
用?還是不用?
犧牲任務的希望,換取伙伴的生命?
墨垣的眼神,在懷中少女迅速流逝的生機與掌心維系著世界秩序火種的光芒之間,只停留了短短一瞬。
下一剎那!
他的眼中再無絲毫猶豫!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決斷!
“石磊!擋住他們!十息!”墨垣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先生放心!除非我死!”石磊狂吼一聲,如同被激怒的暴熊,不顧脖頸傷疤崩裂,揮舞著削尖的木棍,悍然迎向撲來的四名神符宗弟子!他不懂什么十息,他只知道,先生需要時間!云芷姑娘需要時間!
墨垣不再理會身后的廝殺與怒吼。他抱著云芷,迅速退到一塊相對穩(wěn)固的巨巖之后。小心地將她平放在冰冷的巖石上。
“忍…住?!蹦穆曇舻统粒瑤е唤z不易察覺的緊繃。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下,懸于云芷左肩那恐怖的傷口上方。掌心那點星髓源光,在承道印的引導下,光芒微微亮起。
沒有咒語,沒有符文。只有絕對的意志和對星辰秩序本源的掌控!
墨垣的指尖,引動著星髓源光中那浩瀚磅礴的星辰秩序之力與生生造化之機,在虛空中勾勒!勾勒的并非防御符箓,也非攻擊陣法,而是一個極其復雜、精密到令人發(fā)指的、由無數(shù)細密銀藍色光絲構(gòu)成的——立體幾何結(jié)構(gòu)!
這個結(jié)構(gòu),并非用于外在防御或攻擊,而是用于…微觀層面的生命能量引導與秩序重構(gòu)!它如同一座微型的生命星軌手術臺,直接投射在云芷的傷口之上!
“歸序…愈塵!”
墨垣心中默念,指尖猛地向下一按!
嗡!
那由星髓源光之力構(gòu)筑的微型幾何結(jié)構(gòu),瞬間沒入云芷肩頭那猙獰的傷口之中!
嗤——!
一股濃郁的黑氣猛地從傷口中噴涌而出!那是符咒的侵蝕性能量,在接觸到星辰秩序偉力的瞬間,如同遇到了克星,發(fā)出凄厲的湮滅聲響!
緊接著,奇跡發(fā)生了!
在石磊怒吼連連、與四名神符宗弟子浴血搏殺的背景音中,在厲千鈞驚疑不定、貪婪更甚的目光注視下——
云芷肩頭那深可見骨、烏黑一片的恐怖傷口,如同被一只無形的造化之手撫過!翻卷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內(nèi)收攏、愈合!斷裂的血管、撕裂的筋肉,在銀藍色星光的照耀下,如同獲得了新生,精準地對接、生長!那侵蝕性的烏黑氣息被霸道地驅(qū)散、凈化!
更令人震撼的是,傷口周圍被符咒破壞、壞死的組織,也在那蘊含著無盡生機的星辰秩序之力滋養(yǎng)下,重新煥發(fā)出活力!新生的皮肉呈現(xiàn)出健康的粉紅色澤,迅速覆蓋了創(chuàng)面!
短短數(shù)息之間!
那道足以致命的恐怖貫穿傷,竟在星髓源光的照耀下,愈合如初!只留下一道淺淺的、泛著淡淡銀藍星輝的疤痕!云芷慘白的臉色也迅速恢復了一絲紅潤,雖然依舊虛弱昏迷,但呼吸卻變得平穩(wěn)悠長,生命氣息穩(wěn)定下來!
這神跡般的景象,讓正在搏殺的石磊精神大振!也讓山巖上觀戰(zhàn)的厲千鈞,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臉上的戲謔和貪婪瞬間被一種難以置信的驚駭所取代!
“那…那是什么力量?!”厲千鈞失聲低吼,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他從未見過如此匪夷所思的療傷手段!沒有靈氣波動,沒有丹藥符箓,只有純粹的、冰冷的、遵循幾何秩序的星辰偉力!這完全打敗了他對“道”的認知!
墨垣緩緩收回手,掌心的星髓源光光芒明顯黯淡了一絲。他看都未看驚駭?shù)膮柷рx,只是迅速檢查了一下云芷的狀態(tài),確認她已脫離生命危險。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石磊浴血奮戰(zhàn)的背影。石磊如同受傷的猛虎,木棍早已折斷,僅憑一雙鐵拳和悍不畏死的兇性,硬生生拖住了四名訓練有素的神符宗弟子!他身上又添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染紅了半邊身子,腳步踉蹌,卻依舊死死擋在巨巖之前,一步不退!
“先生…十息…到了嗎?”石磊嘶啞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喘息和血腥味傳來。
墨垣的眼神,冰冷到了極致。他一步踏出巨巖的遮蔽,身形如同標槍般挺直。雖然臉色依舊蒼白,雖然星力消耗巨大,但他周身散發(fā)出的氣息,卻比進入黑石礦坑前更加深沉、更加內(nèi)斂,帶著一種融合了星辰秩序與混沌歸序后的奇異威嚴!
他抬起右手,掌心那點星髓源光雖然黯淡,卻依舊散發(fā)著不容褻瀆的光芒。他沒有看那四名圍攻石磊的弟子,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直接刺向山巖上驚疑不定的厲千鈞。
“厲千鈞?!蹦穆曇舨桓撸瑓s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廝殺聲和風聲,帶著一種宣判般的冰冷,“傷我同伴,覬覦源光。今日,便用你神符宗的血,祭我星樞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