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快他媽給老子醒過來！”
吳其穹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
胸口劇烈地起伏，像個破舊的風(fēng)箱。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后背上，全是黏膩的冷汗。
寢室里一片昏暗，
只有窗簾縫隙里透進(jìn)一絲灰蒙蒙的光。
空氣中飄著一股泡面和臭襪子的混合味道，熟悉得讓人安心。
他下意識地伸手往身后摸去。
手掌貼上屁股，隔著一層薄薄的四角內(nèi)褲，
皮膚光滑，溫度正常，肌肉……還是那兩塊熟悉的肌肉。
沒有預(yù)想中火燒火燎的劇痛，沒有腫得像發(fā)面饅頭的觸感，更沒有那些縱橫交錯的、屈辱的檁子。
一切完好無損。
胃里傳來一陣“咕?！钡目棺h聲，
提醒著他，昨晚那塊救命的披薩最終還是沒能填飽肚子。
吳其穹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像一灘爛泥，重新癱倒在床上。
他盯著天花板上那塊陳年的水漬，半天沒動彈。
又他媽是夢。
操。
這回的夢也太他媽真實了，
真實到他現(xiàn)在還覺得手腕上捆著皮帶，
身后涼颼颼的，那屈辱的抽打聲，仿佛還回蕩在耳邊。
“其穹？你醒了？”
對面上鋪傳來一個睡意惺忪的聲音，
緊接著，
一顆亂糟糟的腦袋探了下來。
是他的室友，趙申。
“你小子干嘛呢？大清早的跟鬼壓床了似的，又叫又彈的。”
趙申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
“我他媽還以為地震了。”
吳其穹沒力氣搭理他，腦子里還是一團(tuán)漿糊。
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jìn)枕頭里，聲音悶悶的：
“幾點了？”
“不知道，手機(jī)沒摸著。”
趙申嘟囔著，從梯子上爬了下來，趿拉著拖鞋去桌上摸手機(jī)，
“我看看……我靠，才八點。你抽什么風(fēng)啊，今天又沒課?！?/p>
吳其穹一個激靈，猛地從枕頭里抬起頭：
“沒課？”
趙申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
“大哥，今天禮拜六，你睡傻了？”
禮拜六……
“你怎么了？”
趙申湊了過來，一臉關(guān)切，
“最近看你老是心事重重的，晚上還說夢話，昨晚又喊又叫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沒事?！?/p>
吳其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就是老做噩夢?！?/p>
他敷衍了一句，掀開被子準(zhǔn)備下床。
得趕緊去廁所檢查一下，雖然摸著沒事，但眼見為實。
萬一……萬一那不是夢呢？
這個念頭讓他心里一緊。
“噩夢？”
趙申來了精神，一屁股坐到他的床邊，擺出一副情感專家的架勢，
“哎，我跟你說，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其實都是人內(nèi)心最深處渴望的投射。”
吳其穹穿褲子的動作一頓。
趙申完全沒察覺到他僵硬的表情，還在那兒滔滔不絕：
“你看啊，比如我，前兩天老夢見外語系的系花李思思，夢里她對我笑，還約我吃飯?！?/p>
“這說明什么？說明我潛意識里就渴望和她發(fā)展一下?！?/p>
“懂吧？你夢見啥了？”
“被怪獸追？還是考試掛科了？”
吳其穹沉默著，沒說話。
內(nèi)心最深處的……渴望？
他回想昨晚那個噩夢。
那個男人，長相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只記得輪廓很高大，眼神很冷，手腕上的牙印和嘴角破口的血跡卻異常清晰。
還有那條抽在他身上的皮帶，冰冷，堅硬，帶著風(fēng)聲……
如果按照趙申這個狗屁理論，自己渴望……
被一個男人用皮帶抽屁股，然后再……
操！
吳其穹打了個冷戰(zhàn)，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老子他媽是直男！
鐵直！
直得能當(dāng)避雷針！
“不對啊……”他喃喃自語。
“什么不對？”趙申沒聽清。
“岳悅……”吳其穹脫口而出，“我喜歡的是岳悅??！”
“哦……”
趙申恍然大悟，隨即臉上露出“我懂的”的猥瑣笑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你小子，可以啊。夢見跟岳悅那什么了？細(xì)節(jié)呢？展開說說，兄弟幫你分析分析?！?/p>
吳其穹的臉“唰”地一下漲得通紅，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氣的。
是啊，
自己明明喜歡的是岳悅，就算是做春夢，對象也應(yīng)該是岳悅才對。
夢里應(yīng)該是軟玉溫香，是少女的馨香和嬌喘，怎么會是男人結(jié)實的肌肉，是充滿壓迫感的力量，是疼得要死的……
操！
這他媽算哪門子的春夢？
這是恐怖片！
“滾蛋！”
吳其穹惱羞成怒，一腳把拖鞋踢到趙申腿上，
“你思想就不能純潔點嗎？”
“嘿，這能怪我嗎？你自己說的。”
趙申嬉皮笑臉地躲開，
“不說拉倒。趕緊的，起床收拾收拾，一會兒去吃早飯，餓死了?！?/p>
趙申哼著小曲去洗漱了，留下吳其穹一個人坐在床邊，陷入了更深的混亂之中。
他用力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試圖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從腦子里甩出去。
可是越想忘記，那些片段就越清晰。
男人冰冷的眼神，皮帶破空的聲音，還有那句“嘴挺硬，牙也挺利”……
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像一根針，扎在他的神經(jīng)上。
他煩躁地站起身，走到鏡子前。
鏡子里的男生臉色蒼白，眼下帶著一圈淡淡的青黑，嘴唇也沒什么血色，一副沒什么精神的樣子。
吳其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齜了齜牙。
這不還是老子嗎？
英俊帥氣，陽光正直。
怎么會做那種……那種變態(tài)的夢？
難道說……自己其實是個gay？
一個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M？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冒出來，吳其穹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趕緊搖頭，像是要把這個想法甩出大腦。
不可能！
他從小到大，從幼兒園的同桌小紅，到高中的?；?，再到現(xiàn)在的岳悅，他喜歡的明明都是女孩子！
軟軟的，香香的女孩子！
可那夢又是怎么回事？
還他媽是續(xù)集！
吳其穹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像是被人一榔頭砸得稀碎。
他站在那里，腦子里兩個小人正在瘋狂打架。
一個小人說：承認(rèn)吧，你就是個死變態(tài)，你渴望被男人征服！
另一個小人哭喊著：不是的！我不是！我愛岳悅！我是冤枉的！
“其穹！你跟那兒立地成佛呢？”
廁所里傳來趙申含糊不清的喊聲，
“趕緊的，再不去食堂沒包子了！”
“來了！”
吳其穹應(yīng)了一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對，先去吃飯，填飽肚子。
天大的事，等吃飽了再說。
他胡亂地套上T恤，抓起毛巾，腳步匆匆地沖向了洗漱間，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獸正在追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