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笑著，周燼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臉色瞬間變了：“什么？好，我們馬上到！”
“怎么了？”沈黎霧放下玉米。
“老城區(qū)發(fā)生爆炸，有人受傷?！敝軤a拽起外套，“走！”
警笛聲再次劃破晴空，沈黎霧看著窗外飛逝的風(fēng)景，心里清楚，平靜永遠是暫時的，但只要身邊有并肩作戰(zhàn)的人，再難的坎，也能邁過去。
爆炸現(xiàn)場在一條小吃街，一家炸串店的煤氣罐爆了，掀翻了半面墻。醫(yī)護人員正在抬傷員，周燼攔住一個渾身是灰的老板：“怎么回事？是意外還是人為？”
“不知道啊！”老板哭著說，“剛才有人說煤氣味道不對，我剛想關(guān)閥門，就炸了！”
沈黎霧蹲在廢墟前，撿起一塊帶焦痕的金屬片，上面有個不規(guī)則的小孔：“這不是煤氣罐爆炸該有的痕跡，像是被什么東西從外面炸開的。”
“你是說……人為的？”周燼臉色凝重。
“去查最近跟這家店有糾紛的人。”沈黎霧站起身，“還有，看看周邊監(jiān)控，有沒有可疑人員?！?/p>
小李很快跑過來：“沈姐，查到了！這家店老板三個月前跟隔壁面館的老王吵過架，老王說他搶生意，還砸過他的攤子！”
面館就在隔壁，老王正坐在門口發(fā)呆，見警察過來，眼神躲閃：“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爆炸的時候我在里面搟面呢?！?/p>
“是嗎？”沈黎霧指著他褲腳的焦痕，“這灰是炸串店門口的，你剛才明明在那邊?！?/p>
老王的臉瞬間白了：“我……我就是過去看看熱鬧……”
“看熱鬧需要帶打火機和鐵絲？”周燼拿出從他口袋里搜出的東西，“這鐵絲的粗細，正好能插進煤氣罐的閥門縫隙?！?/p>
老王癱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說：“是他先搶我生意的！他用過期的肉做炸串，我舉報他，他就找人砸我的店！我女兒的學(xué)費都被他攪黃了……”
“所以你就想炸了他的店？”
“我沒想傷人！”老王哭喊，“我就想嚇唬嚇唬他，把煤氣罐的閥門松了點，想用打火機燎一下，讓他知道害怕……誰知道會炸得這么厲害……”
醫(yī)護人員的聲音傳來：“有個小女孩傷得很重，需要立刻手術(shù)！”
沈黎霧心里一沉：“誰的孩子？”
“炸串店老板的女兒，才八歲……”
老王聽到這話，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審訊室里，老王一句話都不說，只是盯著墻壁。沈黎霧把小女孩的病歷放在他面前：“右腿骨折，大面積燒傷，可能要留疤。她昨天還在店里幫爸爸穿串，說要攢錢買個新書包?！?/p>
老王的眼淚突然涌了出來：“我對不起她……我就是太氣了……”
“氣解決不了問題，”沈黎霧嘆了口氣，“你女兒明年就要高考了，你想讓她在考場外等爸爸出獄嗎？”
老王捂著臉，哭得撕心裂肺；
案子結(jié)了，老王因過失爆炸罪被判刑五年。炸串店老板沒要賠償，只是關(guān)了店，帶著女兒去外地治療。
沈黎霧去醫(yī)院看小女孩時，她正躺在床上畫畫，畫里有個炸串?dāng)偅爸鵁釟?，旁邊站著個笑盈盈的小女孩?！熬彀⒁?，”她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爸爸說等我好了，我們就去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店，不賣炸串，賣棉花糖?！?/p>
沈黎霧摸了摸她的頭：“一定會的?！?/p>
走出醫(yī)院，周燼遞過來一杯熱奶茶：“剛買的，甜的?！?/p>
沈黎霧接過奶茶，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笑了：“周隊，下次燒烤，我請你吃棉花糖。”
周燼愣了愣，也笑了：“好啊?！?/p>
陽光落在兩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他們知道，未來還會有無數(shù)個案子在等著，有無奈，有遺憾，但更多的，是藏在這些故事里的，對生活的希望。而他們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這份希望，讓這座城市，在陽光里，慢慢變好。
老王猛地抬起頭，眼睛紅得像要滴血，淚水混著鼻涕往下淌：“沈警官……我真不知道會這樣……我就想著那炸串店老板缺德，用過期肉坑人，我舉報他，他還找人砸我攤子……我女兒的復(fù)習(xí)資料都被他們踩爛了……我這心里頭啊，就像被火燎著似的，燒得我睡不著覺……”
沈黎霧抽出紙巾遞過去：“我知道你恨他，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女兒寒窗苦讀十二年，就盼著明年考個好大學(xué)，將來考個安穩(wěn)的工作。你現(xiàn)在這么一鬧，檔案上記著你是刑事犯罪，她考公、參軍、進國企，政審這關(guān)就過不去。你說你這是在幫她出氣，還是在毀她前程？”
老王的哭聲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張著嘴半天沒合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哆哆嗦嗦地問：“政……政審？就因為我……她連大學(xué)都不能考？”
“重點大學(xué)的某些專業(yè)會受限，”沈黎霧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尤其是政法類、公安類院校，對直系親屬的審查特別嚴。你女兒上次模擬考全市排名前五十，我看了她的成績單，志愿填的是政法大學(xué)，想當(dāng)律師，你忘了？”
老王踉蹌著往后退了兩步，撞在墻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他順著墻壁滑坐在地，雙手插進頭發(fā)里，指甲幾乎要嵌進頭皮：“她跟我說過……說要當(dāng)律師，幫咱們這種受欺負的人說話……我怎么就……我怎么就這么糊涂??！”
“你不是糊涂，是被火氣沖昏了頭?！鄙蚶桁F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對面，“你炸串店那天，看到老板的女兒在幫忙穿串，那孩子跟你女兒小時候多像？扎著羊角辮，笑起來有兩個酒窩。你就沒想過，要是那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她爸媽該多心疼？”
老王猛地抬頭，眼里滿是驚恐：“我……我當(dāng)時就想著嚇唬嚇唬老板……我真沒瞅見那孩子在店里……我要是知道……我死也不會……”
“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沈黎霧拿出小女孩的照片，她躺在病床上，右腿打著石膏，臉上纏著紗布，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怯生生的?！八F(xiàn)在一看到火就發(fā)抖，晚上做噩夢哭著喊爸爸。醫(yī)生說她的燒傷可能要做十幾次植皮手術(shù)，就算好了，腿上也會留大片疤痕，夏天連裙子都不能穿。”
老王看著照片，眼淚又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我對不起那孩子……我對不起她爸媽……沈警官，你說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我把人家一輩子毀了，也把我女兒的一輩子毀了……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說著就要往墻上撞，沈黎霧一把拉住他：“死能解決問題嗎？你死了，你女兒誰管？那受傷的孩子誰賠？你現(xiàn)在要做的是承擔(dān)責(zé)任，不是逃避！”
老王被她拽住胳膊，癱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承擔(dān)……我怎么承擔(dān)啊……我就是個開面館的，手里沒多少錢……那孩子的醫(yī)藥費就是個無底洞，我賣了房子也賠不起啊……”
“賠不起也要賠，這是你的責(zé)任?！鄙蚶桁F從卷宗里抽出一份文件，“炸串店老板說了，只要你真心悔改，醫(yī)藥費他可以先墊著，你以后慢慢還。他還說，等你出來了，要是面館開不下去，他可以把隔壁的鋪子租給你，租金算便宜點?！?/p>
老王愣住了：“他……他不恨我？”
“恨，但他比你清醒?！鄙蚶桁F嘆了口氣，“他說都是養(yǎng)兒養(yǎng)女的人，知道為人父母的難處。他不想讓自己的恨，再毀了另一個家庭?！?/p>
老王的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哽咽著說：“我……我不是人……我真不是人……”
“知道錯了就好?！鄙蚶桁F把文件推到他面前，“這是賠償協(xié)議，你看看，要是沒意見就簽了。還有，剛才你的供述，最好再補充一下細節(jié)，把你當(dāng)時的想法、怎么實施的，一五一十地說清楚，這在量刑的時候是有幫助的?！?/p>
老王拿起筆，手抖得厲害，好幾次筆尖都沒碰到紙。沈黎霧耐心地等著，直到他終于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字跡歪歪扭扭，還被眼淚暈開了好幾處。
“沈警官，”老王放下筆，抬頭看著她，眼神里帶著一絲懇求，“我能不能……能不能見見我女兒？我想跟她說聲對不起……我想囑咐她好好復(fù)習(xí)，別惦記我……”
“我?guī)湍懵?lián)系下，看能不能安排一次會見?！鄙蚶桁F站起身，“但你記住，光說對不起沒用，得用行動證明。在里面好好改造，爭取減刑，出來后踏踏實實地掙錢，把欠人家的醫(yī)藥費還上，把女兒供出來。這才是你該做的。”
老王重重地點頭，眼淚又掉了下來：“我記住了……我一定好好改造……我出來后，每天給那孩子送一碗熱湯面，送一輩子……我給她當(dāng)牛做馬，贖罪……”
沈黎霧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走出審訊室。周燼正在外面等著，遞給她一杯熱水：“都交代了？”
“嗯?！彼舆^水杯，指尖有些涼，“他就是一時沖動，現(xiàn)在后悔得不行?！?/p>
“后悔也晚了，”周燼嘆了口氣，“法律不會因為后悔就減輕懲罰，但態(tài)度好點，總能少判幾年。”
“我已經(jīng)跟法官溝通了，”沈黎霧喝了口熱水，“考慮到他是初犯，認罪態(tài)度良好，而且積極賠償，應(yīng)該能判得輕點?！?/p>
“那受傷的孩子呢？”周燼問，“恢復(fù)得怎么樣？”
“還在住院，”沈黎霧想起那個怯生生的小女孩，心里有點難受，“醫(yī)生說恢復(fù)得還行，就是心理創(chuàng)傷比較大，需要長期疏導(dǎo)?！?/p>
“我讓局里的心理疏導(dǎo)員去看看吧，”周燼說，“能幫一點是一點?！?/p>
幾天后，老王的女兒王萌來警局想見見父親。沈黎霧在會客室見到了她，小姑娘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背著沉甸甸的書包，眼睛紅紅的，卻強忍著沒哭。
“沈警官，我爸爸他……他真的會坐牢嗎？”王萌的聲音很輕，帶著點顫抖。
“嗯，”沈黎霧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你爸爸犯了錯，必須承擔(dān)責(zé)任。但他已經(jīng)知道錯了，在里面會好好改造的。”
王萌低下頭，眼淚掉在書包上：“都怪我……要是我沒跟他說復(fù)習(xí)資料被踩爛了，他就不會生氣……要是我好好學(xué)習(xí)，考個普通大學(xué)就行了，也不用考什么政法大學(xué)……”
“這不是你的錯，”沈黎霧摸了摸她的頭，“你爸爸是成年人，應(yīng)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zé)。而且，你想考政法大學(xué)是好事，不能因為這事就放棄。我已經(jīng)咨詢過了，雖然有些專業(yè)受限，但大部分專業(yè)還是可以考的，只要你足夠優(yōu)秀，一樣能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p>
王萌抬起頭，眼里閃過一絲希望：“真的嗎？”
“真的，”沈黎霧點頭，“我?guī)湍阏伊诵┵Y料，你看看，這些專業(yè)對你爸爸的事沒有限制?！?/p>
她從包里拿出一疊資料，遞給王萌：“這是政法大學(xué)的招生簡章，還有一些學(xué)長學(xué)姐的經(jīng)驗分享，你可以參考一下。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隨時可以問我?！?/p>
王萌接過資料，緊緊抱在懷里，眼淚又掉了下來，但這次，嘴角卻帶著一絲笑意：“謝謝沈警官……我一定會好好學(xué)習(xí)的，等我爸爸出來，我就告訴他，我考上大學(xué)了，我以后要當(dāng)律師，幫他贖罪……”
“好孩子，”沈黎霧看著她，心里暖暖的，“你爸爸要是知道你這么懂事，一定會很欣慰的?！?/p>
會見結(jié)束后，王萌要回學(xué)校上課，沈黎霧開車送她去學(xué)校。路上，王萌突然說：“沈警官，我爸爸說他想給那個受傷的小妹妹送一輩子面，我覺得他說得對。等我放假了，我也去醫(yī)院給她講故事，陪她玩，幫我爸爸贖罪?！?/p>
沈黎霧心里一動，摸了摸她的頭：“好啊，這也是在幫你自己?！?/p>
到了學(xué)校門口，王萌下車前，突然轉(zhuǎn)身給沈黎霧鞠了一躬：“沈警官，謝謝你。我會好好努力的，不辜負你和我爸爸的期望?！?/p>
看著王萌走進學(xué)校的背影，沈黎霧心里百感交集。她知道，這場意外給兩個家庭都帶來了傷害，但幸好，還有希望在。
幾個月后，老王的判決下來了，因過失爆炸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宣判那天，王萌去了法院，隔著玻璃看著父親，眼里沒有恨，只有心疼和期待。
老王在法庭上對著炸串店老板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我不是人，我欠你的，這輩子一定還清?！?/p>
炸串店老板嘆了口氣：“好好改造吧，出來后好好過日子，別再沖動了?！?/p>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一年過去了。王萌參加了高考，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xué)，雖然沒考上政法大學(xué)，但也選了自己喜歡的法律專業(yè)。她給沈黎霧寄了一張錄取通知書的照片，背面寫著：“沈警官，謝謝你，我會繼續(xù)努力的?！?/p>
沈黎霧把照片放在桌上，心里暖暖的。她想起老王，想起那個受傷的小女孩，想起王萌，突然覺得，雖然有些錯誤無法挽回，但只要心存善念，努力彌補，總能找到前行的方向。
這天，沈黎霧正在整理卷宗，周燼突然走進來：“沈黎霧，有個好消息?！?/p>
“什么好消息？”沈黎霧抬頭問。
“老王在里面表現(xiàn)良好，獲得了減刑，再有半年就能出來了?！敝軤a笑著說，“還有，那個受傷的小女孩恢復(fù)得很好，已經(jīng)可以去學(xué)校上學(xué)了，昨天她爸媽還來警局送了面錦旗，說要謝謝你呢。”
沈黎霧：說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呢，那天我剛好去北京學(xué)習(xí)；沒在。
公安局局長趙橋走了過來“黎霧回來啦，你可真不愧是我們公安局的神探?。魂惐笫录?，還有這次王老板的事兒，都處理得不錯，周燼你有這賢內(nèi)助可謂是功不可沒，對了，周燼，你師父彭水陽過兩天就退休，給他辦個退休儀式吧?！?/p>
周燼敬了個禮“是，趙局長。”
沈黎霧笑了：“這都是他們自己努力的結(jié)果，我沒做什么?！?/p>
“別謙虛了，”周燼遞給她一杯咖啡，“要是沒有你從中調(diào)解，這兩個家庭可能就徹底毀了。說起來，咱們好久沒休息了，等這個案子結(jié)了，一起去吃碗面吧，就去老王的面館，我聽說他女兒已經(jīng)把面館重新開起來了，生意還不錯?！?/p>
沈黎霧看著窗外，陽光正好，心里充滿了希望：“好啊，到時候我請客。”
她知道，未來還會有各種各樣的案子，各種各樣的困難，但只要心存正義，心懷善意，總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總能在黑暗中找到光明。因為生活就像一碗面，雖然有時會有點咸，有點辣，但只要慢慢品味，總能嘗到里面的溫暖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