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薇在閨蜜的慫恿下參加了“死亡投票”游戲。
“選一個你愿意他立刻消失的人?!敝鞒秩酥钢煞蜓C的照片。
她猶豫著,在眾人起哄中點了頭。
照片定格瞬間,有人惡意發(fā)送給了薛凜。
薛凜看著妻子親手“處決”他,眼神冰冷。
他用了三個月,讓在場所有人身敗名裂:富二代破產(chǎn)流落街頭,律師鋃鐺入獄,網(wǎng)紅被曝吸毒。
離婚協(xié)議遞到鄺薇面前時,她才知道薛凜的報復有多狠。
“簽了它,”他微笑遞上一張紙,“順便提醒你,你的體檢報告有點問題?!?/p>
下午四點半,落地窗外是城市永不疲倦的天際線,被夕陽染成一片刺目的金紅。鄺薇把最后一件熨燙妥帖的羊絨衫疊好,放進衣帽間屬于薛凜的那一排??諝饫镞€殘留著昂貴雪松香薰的味道,是她今早特意換上的新蠟燭。這個家,大到意大利定制的沙發(fā),小到水晶杯的擺放角度,都遵循著一種看不見的精密秩序,像一件陳列在玻璃罩子里的藝術(shù)品,光潔、冰冷、完美得沒有一絲人氣。
手機在靜音模式下急促地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蘇穎”的名字。鄺薇指尖頓了一下,才劃開接聽。
“薇薇!我的大美人兒,磨蹭什么呢?就等你了!”蘇穎的聲音穿透聽筒,帶著酒吧背景音特有的喧囂鼓點和一種不容置疑的熱切,“姐妹們的局,少了你這位‘薛太太’可不成!趕緊的,老地方,‘迷迭’頂層!”
鄺薇下意識地看向衣帽間深處,薛凜那排一絲不茍的深色西裝。他出差了,去歐洲談一個據(jù)說很重要的并購案,歸期未定。家里的空氣因為他不在而顯得格外空曠,也……格外松弛。
“薛凜他……”鄺薇開口,聲音有些干澀,習慣性地想搬出丈夫作為盾牌。
“知道知道,薛大總裁日理萬機嘛!”蘇穎飛快地打斷她,語氣親昵又帶著點刻意的調(diào)侃,“他又不是給你裝了GPS,再說了,我們薇薇什么時候成了夫管嚴了?快點兒!今天可有好玩的,保證讓你大開眼界!十分鐘,見不到人我可親自殺去你家‘綁架’了哦!”不等鄺薇再說什么,電話已經(jīng)掛斷,只留下一串忙音。
聽筒里“嘟嘟”的忙音敲打著耳膜,鄺薇握著手機,站在原地。衣帽間巨大的鏡子里映出她的身影:纖瘦,穿著質(zhì)地精良的米白色家居服,長發(fā)松松挽起,露出弧度優(yōu)美的脖頸。一張臉是精心保養(yǎng)過的柔潤白皙,眉眼間卻籠著一層揮之不去的、近乎透明的倦怠。薛太太。這個稱謂像一件華美卻沉重的禮服,披在身上太久,連皮膚都記住了它的重量和束縛。
蘇穎那句“夫管嚴”像根細小的刺,扎了一下。她多久沒有屬于自己的、純粹的、帶著點“不規(guī)矩”意味的夜晚了?那種不用時刻想著薛凜會如何評價、是否會皺眉的夜晚?
心底那點被壓抑已久的、微弱的叛逆小火苗,被酒精的誘惑和蘇穎的鼓動吹得搖晃了一下。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流光溢彩的城市。這里很高,高得足以隔絕塵世的嘈雜,卻也高得令人發(fā)慌。一種陌生的沖動攫住了她。
她轉(zhuǎn)身,走向衣帽間深處,手指掠過一排色彩相對鮮亮的衣裙。最終,停在了一件酒紅色的吊帶絲絨長裙上。那是薛凜評價過“過于招搖”的款式,買回來后就一直掛在角落,標簽都沒拆。
她把它拿了下來。
晚上八點,“迷迭”頂層私人包廂。
巨大的環(huán)形落地窗將整座城市璀璨的夜景盡收眼底,如同鋪陳開來的鉆石星河。包廂內(nèi)光影迷離,強勁的電子樂鼓點撞擊著胸腔,空氣里混雜著高級香水、雪茄和酒精的馥郁氣息。一群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或倚或坐,酒杯碰撞的聲音清脆響亮,笑聲帶著放縱的肆意。
鄺薇的到來像投入湖面的一顆石子。她身上的酒紅色絲絨長裙在變幻的燈光下流轉(zhuǎn)著深沉的光澤,勾勒出曼妙的曲線,裸露的肩頸和鎖骨白皙得晃眼。精心打理過的卷發(fā)垂落肩頭,唇上是同色系的、帶著細閃的紅。她努力維持著慣有的、屬于“薛太太”的得體微笑,但眼底深處卻有一絲竭力掩飾的局促和新奇。
“哎喲!我們的薛太太終于肯下凡了!”一個染著銀灰色頭發(fā)、穿著亮片緊身裙的女孩立刻迎上來,夸張地擁抱了鄺薇一下。這是林娜,一個小有名氣的時尚博主,以大膽出位聞名。
“薇薇姐,你今天可真美!這裙子絕了!”另一個穿著粉色西裝、妝容精致的男人端著酒杯湊過來,他是蔣哲,一個八面玲瓏的公關(guān)經(jīng)理。
“嘖,薛總不在家,薇薇這是要驚艷全場啊!”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看起來斯文儒雅的男人推了推眼鏡,笑著打趣。他是陳銘,一家知名律所的合伙人。他身邊坐著的,是這次聚會明面上的東道主,穿著騷氣印花襯衫、手腕上戴著一塊限量款理查德米勒的富二代趙子昂。他正懶洋洋地陷在沙發(fā)里,懷里摟著一個身材火辣、面孔陌生的模特,眼神帶著點玩味的探究,打量著鄺薇。
“行了行了,人齊了就別廢話了!”蘇穎風風火火地擠過來,一把攬住鄺薇的胳膊,把她往人群中心帶,臉上是興奮過度的紅暈,“人都到齊了,咱們的重頭戲也該開場了!趙公子,東西呢?”
趙子昂揚了揚下巴,他旁邊一個跟班立刻從沙發(fā)后面拿出一個黑色的、約莫A4紙大小的硬殼箱子,放在中央的矮幾上。箱子通體漆黑,只在正中間有一個醒目的、猩紅色的按鈕,透著一股冰冷而詭異的氣息。包廂里的音樂不知何時被調(diào)低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黑箱子上,空氣中彌漫開一種混合著酒精、期待和一絲危險因子的躁動。
鄺薇的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她環(huán)顧四周,蘇穎眼神狂熱,林娜躍躍欲試,蔣哲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陳銘鏡片后的目光閃爍不定,趙子昂則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傲慢笑意。那個依偎在趙子昂懷里的模特,眼神里也充滿了好奇。
“各位,”趙子昂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拿起矮幾上的一瓶剛開的唐培里儂香檳,姿態(tài)隨意地往周圍的高腳杯里傾倒著金黃的液體,氣泡發(fā)出滋滋的輕響,“老規(guī)矩,玩點刺激的,醒醒酒。今晚的游戲,叫‘死亡投票’。”
他拿起一杯香檳,慢悠悠地啜了一口,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尤其在鄺薇略顯不安的臉上停頓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惡意的弧度:“規(guī)則很簡單。我們每個人,輪流按這個按鈕?!彼噶酥负谙渥又醒肽莻€猩紅的按鈕?!跋渥永镞B接著一個隨機程序,按下之后,大屏幕上會隨機出現(xiàn)我們其中一個人的照片,當然,也可能是我們‘親愛的’不在場朋友們的照片。然后呢……”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享受著眾人屏息的注視:“你需要對著那張照片,大聲說出你的‘判決’——‘我選擇,讓這個人立刻消失!’”
“哇哦!”林娜發(fā)出一聲夸張的驚呼,捂著嘴,眼睛里卻閃著興奮的光。
“夠勁兒!”蔣哲吹了聲口哨。
陳銘微微皺眉,但沒說什么,只是又推了推眼鏡。
蘇穎緊緊抓著鄺薇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肉里,聲音因為激動而發(fā)顫:“薇薇,刺激吧?這游戲趙公子他們?nèi)ψ永锟闪餍辛耍⊥娴木褪切奶?!?/p>
一股寒意順著鄺薇的脊椎悄然爬升。這游戲的名字和規(guī)則都透著一股讓人極其不舒服的惡意。她下意識地想后退,想找個借口離開。但蘇穎抓得太緊,周圍那些投射過來的、帶著探究、慫恿和隱隱逼迫的目光,像無形的繩索捆住了她的腳。她感覺自己像個誤入猛獸領(lǐng)地的獵物,被這燈紅酒綠和喧囂鼓噪一步步推向未知的漩渦中心。
“怎么,薛太太?”趙子昂捕捉到了她的退縮,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樂,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怕了?還是說……薛總家教太嚴,連游戲都不敢玩?”
這話像一記耳光,火辣辣地甩在鄺薇臉上。剛才在鏡前鼓起的勇氣,那點微弱的叛逆,此刻在趙子昂刻薄的審視和周圍人目光的壓力下,變得搖搖欲墜。她感覺臉頰發(fā)燙,手心滲出冷汗。
“誰…誰怕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有點發(fā)飄,帶著一絲強撐的硬氣。她不能退縮,尤其是在“薛太太”這個身份被如此輕慢地提起的時候。她不能讓這些人看扁了,看扁了她,就等于看扁了薛凜。這個認知像一根針,刺痛了她維持體面的神經(jīng)。
趙子昂嗤笑一聲,不再看她,打了個響指:“那就開始!老規(guī)矩,女士優(yōu)先。娜娜,你先來!”
林娜毫不扭捏,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蹬蹬蹬”地走到矮幾前,伸出涂著亮紫色指甲油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表演的姿態(tài),重重按下了那個猩紅的按鈕。
嗡——
箱子內(nèi)部發(fā)出一陣輕微的電子音。包廂一側(cè)巨大的高清屏幕瞬間亮起,閃爍了幾下,定格成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笑容甜美的年輕女孩,看起來像個剛出道的藝人。
林娜看清照片,夸張地翻了個白眼,拖長了音調(diào),用一種極其刻薄的語氣大聲喊道:“哦——是她啊!整天裝清純的小婊砸!擋我代言的賤人!我選擇,讓這個人立刻消失!”
哄笑聲和口哨聲立刻響起。蔣哲怪叫著:“娜姐威武!”趙子昂笑著鼓掌。
游戲像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發(fā)不可收拾。酒精是最好的催化劑,將人性中那些平日里被禮貌和規(guī)則壓抑的陰暗面輕易地釋放出來。
蔣哲按下了按鈕,屏幕上出現(xiàn)的是他某個商業(yè)競爭對手的照片。他啐了一口,惡狠狠地說:“搶老子項目?我選擇,讓這孫子立刻消失!”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戾氣。
輪到陳銘。這位精英律師走到箱子前,動作依舊保持著斯文。屏幕上出現(xiàn)的是他律所里一位資深合伙人的照片。陳銘推了推金絲邊眼鏡,鏡片反射著屏幕的冷光,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他面無表情,聲音平穩(wěn)無波,清晰地吐出判決:“我選擇,讓這個人立刻消失。”冰冷的語調(diào),比歇斯底里的咒罵更令人心底發(fā)寒。
趙子昂帶來的那個小模特也玩了一把,屏幕上是個當紅女星的硬照。模特撇撇嘴,帶著濃重的嫉妒:“哼,整容怪!我選擇,讓她立刻消失!”聲音又尖又細。
蘇穎也上去了,屏幕上出現(xiàn)的是她前男友的現(xiàn)女友。她咬牙切齒,帶著哭腔,幾乎是尖叫出來:“臭小三!搶我男人!我選擇,讓她立刻消失!”
每一次猩紅按鈕被按下,每一次照片亮起,每一次帶著恨意或惡意或純粹發(fā)泄的“判決”被高聲喊出,都像在包廂這口沸騰的油鍋里投入一顆火星。氣氛越來越狂熱,越來越扭曲。笑聲、尖叫聲、咒罵聲混合著震耳的音樂,構(gòu)成一幅光怪陸離的地獄圖景。人性的陰暗面在這里被赤裸裸地展覽、放大、狂歡。
鄺薇被蘇穎緊緊拽著,擠在沙發(fā)角落,看著眼前這一幕幕。她感覺胃里一陣翻攪,剛才喝下的香檳變成了冰冷的鉛塊。這些人,這些平日里衣冠楚楚、談笑風生的“朋友”,此刻在酒精和這變態(tài)游戲的刺激下,露出了如此猙獰的面目。她感到一種強烈的惡心和恐懼。這游戲像一面照妖鏡,照得她心頭發(fā)冷。
“到你了,薇薇!”蘇穎猛地推了她一把,把她從角落推搡到了矮幾前,正對著那個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黑箱子。蘇穎的臉因為酒精和興奮漲得通紅,眼神狂熱地盯著她,“快!按下去!別掃興!”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趙子昂斜倚著沙發(fā),手里晃著酒杯,眼神玩味,像是在等待一場好戲。林娜和蔣哲起哄著:“薛太太,別慫?。 薄熬褪?,玩玩嘛!”陳銘也抬眼看過來,鏡片后的目光深不可測。
鄺薇站在那個黑色的箱子前,猩紅的按鈕像一個獰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包廂里震耳欲聾的音樂仿佛被調(diào)低了,只剩下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咚咚咚,沉重地撞擊著耳膜。指尖冰涼,微微顫抖。她能感覺到背后那些目光,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針,扎在她的背上。
“快啊薇薇!磨蹭什么呢!”蘇穎不耐煩地又推了她一下,力道不小。
“就是,薛太太不會是怕回家被老公罵吧?”林娜尖細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趙子昂沒說話,只是嗤笑一聲,那笑聲像冰冷的蛇,鉆進鄺薇的耳朵里。
怕?她當然怕。這游戲透著一股邪性,讓她本能地抗拒。但更怕的是……被這些人看不起,被他們嘲笑是薛凜豢養(yǎng)的金絲雀,連玩?zhèn)€游戲都不敢。薛凜……那個名字像一塊巨石壓在她心頭。她不能給他丟臉,尤其是在這些人的面前。
一股混雜著屈辱、酒精刺激和破罐破摔的沖動猛地沖上頭頂。她咬了咬下唇,幾乎嘗到了一絲鐵銹味。去他的得體!去他的薛太太!她猛地伸出手,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用力按下了那個猩紅的按鈕!
嗡——
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巨大的屏幕瞬間亮起,白光刺眼。包廂里所有的起哄聲、音樂聲似乎都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住屏幕。
屏幕上,沒有出現(xiàn)任何在場的人,也沒有出現(xiàn)什么競爭對手或明星。那照片異常清晰,甚至帶著一種生活化的隨意感。
照片里是一個男人。他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站在一個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如松,窗外是浩瀚的云?!@然是某個私人飛機的艙內(nèi)。他微微側(cè)著頭,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線,鼻梁很高,嘴唇抿成一條略顯嚴肅的直線。即便只是一個抓拍的側(cè)影,那份沉靜、內(nèi)斂又極具壓迫感的氣場,隔著屏幕都能清晰地傳遞出來。
是薛凜。
鄺薇的丈夫。
包廂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連背景音樂似乎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啞了火。前一秒還在起哄的眾人,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林娜張著嘴,蔣哲臉上的笑容僵住,陳銘的眉頭緊緊鎖死,趙子昂晃酒杯的動作停了下來,眼神里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又被一種更深的、近乎殘忍的興味所取代。蘇穎也愣住了,抓著鄺薇胳膊的手下意識地松開,臉上興奮的紅暈迅速褪去,變得有些蒼白。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只剩下屏幕上的薛凜,用他那雙隔著照片也顯得深邃銳利的眼眸,無聲地注視著包廂里的每一個人,尤其是僵立在箱子前的鄺薇。
鄺薇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凍結(jié)了。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絕望地撞擊著。怎么會是他?怎么會是薛凜?!那個她朝夕相對、卻又感覺無比遙遠疏離的丈夫!那個掌控著她生活每一個細節(jié)的男人!
“哇哦……”死寂中,趙子昂第一個打破了沉默,他拖長了調(diào)子,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看戲的興奮,“精彩!真是太精彩了!薛太太,這隨機程序……還真是懂人心啊!”他慢悠悠地鼓起掌來,掌聲在寂靜的包廂里顯得格外刺耳。
這掌聲像是解開了某種封印。
林娜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立刻換上了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尖聲催促:“哎呀!真是緣分天注定!薇薇姐,快說?。e愣著!‘判決’!說判決!”
“對對對!說啊!”蔣哲也跟著起哄,只是聲音里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游戲規(guī)則嘛!薛太太,愿賭服輸!趕緊的!”
“薇薇……”蘇穎的聲音帶著點遲疑和慌亂,想伸手去拉鄺薇,卻被趙子昂一個眼神制止了。
陳銘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鄺薇僵直的背影,又看了看屏幕上薛凜那張極具壓迫感的側(cè)臉,眉頭皺得更緊,鏡片后的眼神充滿了不贊同和一絲……憂慮。
無數(shù)道目光,或惡意、或慫恿、或好奇、或擔憂,像密集的箭矢,將鄺薇釘死在原地。她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扔在聚光燈下,無處遁形。屏幕上薛凜那雙深邃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時空,正冰冷地、帶著審視意味地盯著她。巨大的羞恥感和恐懼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想尖叫,想逃跑,想砸爛那個該死的黑箱子!
“說啊!鄺薇!”趙子昂提高了音量,帶著命令的口吻,眼神銳利如刀,“游戲規(guī)則,按下去了,就得說!怎么,薛太太連這點膽量都沒有?還是說……對著你家薛總,心里有鬼?”
“心里有鬼”四個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了鄺薇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經(jīng)。她和薛凜之間那層完美婚姻的薄冰下,是外人難以想象的冰冷與空洞。趙子昂的話,精準地戳破了她的偽裝。
一股被逼到絕境的憤怒和絕望猛地沖垮了她最后的理智堤壩。酒精、屈辱、長期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她猛地抬起頭,眼睛因為激動而泛紅,死死盯著屏幕上薛凜那張毫無表情的側(cè)臉,像是要穿透照片看到那個永遠冷靜自持的男人。
她的嘴唇哆嗦著,用盡全身力氣,聲音嘶啞、尖利,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瘋狂,對著那個猩紅的按鈕、對著屏幕上薛凜的照片、對著整個包廂里所有看客,歇斯底里地喊了出來:
“我選擇——讓這個人立刻消失!”
聲音在瞬間陷入絕對死寂的包廂里炸開,帶著絕望的回響。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下一秒,包廂里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混雜著驚嘆、狂笑、口哨和掌聲的巨大喧囂!
“牛逼!薛太太牛逼!”蔣哲激動得跳了起來,用力拍著桌子。
“天哪!薇薇姐!你太敢了!”林娜捂著嘴,眼睛瞪得溜圓,滿是興奮。
“哇哦!年度大戲!”趙子昂哈哈大笑,鼓著掌,看向鄺薇的眼神充滿了玩味和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他甚至對著旁邊那個跟班使了個眼色。
蘇穎臉色煞白,看著鄺薇搖搖欲墜的背影,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片混亂的、幾乎要掀翻屋頂?shù)男[達到頂峰的那一刻——
“咔嚓!”
一聲清脆的快門聲,突兀地響起!
聲音不大,卻像一道冰冷的閃電,瞬間劈開了狂歡的迷霧。
鄺薇猛地一顫,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瞬間從那種瘋狂的宣泄狀態(tài)中驚醒。她驚恐地循聲望去。
只見趙子昂那個一直沒什么存在感的跟班,正舉著手機,鏡頭清晰地對著她,以及她身后大屏幕上薛凜那張放大的側(cè)臉。跟班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完成任務(wù)般的冷漠。他的手指,剛剛從拍攝鍵上移開。
趙子昂臉上帶著得逞的、殘忍的笑意,慢悠悠地晃著酒杯,對著鄺薇的方向,無聲地做了個口型:“驚喜?!?/p>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鄺薇空白的腦海中炸響。薛凜會知道的。以他的性格,他絕對會知道的!他會怎么看她?他會怎么做?她不敢想,只要稍微觸及那個念頭,巨大的恐懼就像冰冷的潮水將她徹底吞沒。她甚至能想象出薛凜那雙深邃眼眸在得知這一切時,會凝結(jié)成怎樣的冰原。
“嘔……”劇烈的惡心感再也無法壓制,她猛地彎腰,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痛苦的痙攣撕扯著她的胃。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混合著花了的口紅,狼狽地糊了一臉。精心打理的卷發(fā)凌亂地貼在汗?jié)竦念~角。那件讓她鼓起勇氣的酒紅色絲絨長裙,此刻像一團燃燒的、恥辱的火焰,緊緊裹著她顫抖的身體。
“薇薇!”蘇穎終于從巨大的驚駭中回過神,撲過來想扶住她。
“滾開!”鄺薇猛地甩開蘇穎的手,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和恨意。她踉蹌著后退,像躲避瘟疫一樣避開所有人,眼神空洞而絕望地掃過包廂里每一張臉——趙子昂的殘忍戲謔,林娜的幸災(zāi)樂禍,蔣哲的看戲興奮,陳銘緊鎖眉頭下的深沉憂慮,蘇穎煞白臉上的驚慌失措……
這些面孔,在迷離的光線下,如同地獄里的鬼魅。
“你們……你們故意的……”她指著他們,手指抖得像風中的落葉,聲音破碎不堪,“你們害我……”
“哎,薛太太,話可不能這么說。”趙子昂懶洋洋地開口,語氣帶著事不關(guān)己的輕松,“游戲規(guī)則擺在那里,是你自己按的按鈕,也是你自己親口說的‘消失’。大家可都看著呢,我們怎么害你了?玩不起就別玩嘛?!?/p>
“就是就是,”林娜撇撇嘴,“薇薇姐,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剛才玩得挺嗨,現(xiàn)在翻臉不認人?。俊?/p>
“趙公子說得對,游戲而已,薛總那么大人物,還能跟我們計較這個?”蔣哲打著哈哈,試圖緩和氣氛,但眼神里的閃爍出賣了他的心虛。
陳銘推了推眼鏡,終于開口,聲音低沉:“鄺薇,冷靜點?,F(xiàn)在最重要的是……”
“閉嘴!你們都給我閉嘴!”鄺薇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打斷了陳銘的話。她抓起矮幾上一個空酒杯,狠狠砸在地上!
“砰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