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跟前世一樣,我眼睜睜看著冰冷的劍身刺穿了自己的身體。鮮紅的血液滾在地上,
炸出一朵朵小小的血花。刺眼的很。我轉(zhuǎn)過頭看向蕭明珠,朝她露出一抹嘲諷的笑。“現(xiàn)在,
你滿意了嗎?”蕭明珠此刻只覺得全身血液全部逆流,直沖顱頂。一瞬間,
似乎有什么東西轟然倒塌。她張張嘴,想喊出我的名字??苫貞?yīng)她的,只有那抹譏誚。
漸漸的,我倒下的身影與前世重合在了一起。
“哎呀——”姜鈺尖銳的呼喊聲將蕭明珠拉回了現(xiàn)實?!懊髦?,我有些不舒服……”“我,
我們快走好不好?!苯暥阍谑捗髦榈纳砗?,一直說著話,惹的蕭明珠思緒紛亂?!皦蛄?!
”蕭明珠呵斥脫口而出,有些急躁。姜鈺身子一僵,呆愣的看著她,眼尾泛著紅。
蕭明珠看著姜鈺這副委屈地模樣,突然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反應(yīng)過來地她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她伸出手,拉住了姜鈺的手,聲音歉疚:“對不起阿鈺,
我沒有要兇你的意思?!薄拔摇彼仡^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我,眼神暗了暗。
最終下定了決心?!拔蚁葞汶x開這里?!彪x開前,她望向我地眼神像是愧疚、也像是承諾,
她攥緊了袖口下的雙手。姜暮,我會回來救你的。你等等我。可惜我聽不見她的承諾,
她們走后,我的尸體被隨意扔在了亂葬崗上。姜府里,姜鈺拉著蕭明珠遲遲不肯放手。
“明珠,我不舒服,你陪陪我……”“陪陪我好不好……”姜鈺邊說邊將蕭明珠摟緊懷里。
蕭明珠的內(nèi)心升起一股焦躁。她拉住了姜鈺的手?!敖旱氖w還被仍在亂葬崗上,阿鈺,
你等我。”“我回來陪你好不好?”姜鈺的臉色頓時有些扭曲?!耙粋€庶子,死了便死了,
管他做什么?”“你說什么?”蕭明珠牽著她的手猛然用力了些,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姜鈺。
姜鈺他,怎么會變得如此冷漠……明明……察覺到蕭明珠的臉色,姜鈺自知說錯了話,
他低下頭,連忙改口?!安弧沂钦f,母親會安排人手去尋他的?!薄昂雾毠饔H自去尋?
”蕭明珠的臉色緩了緩,卻也心中止不住的壓抑。明明十歲那年,她被人暗害溺水,
幾乎已經(jīng)快死掉了,瘦小的小男孩將她從泥潭沼澤中拖了出來。一步一步,走得無比艱難。
意識昏暗中,她聽見男孩一遍遍地給自己打著氣?!暗f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生命沒有高低貴賤。”“我要是把她扔下了,她就死在這了?!薄翱炝丝炝?,
前面便是醫(yī)館了……”她猶豫了一瞬,抬手抱住了姜鈺,可是緊鎖的眉始終沒有放平。
幾日后,蕭明珠才終于從姜鈺那里抽出身來。她馬不停蹄地奔向亂葬崗,只是越接近,
她的內(nèi)心便越慌亂。她站在亂葬崗上,雙腳遲遲不敢邁出一步?!齻€時辰之后。
蕭明珠站在亂葬崗上,雙目猩紅,似乎已經(jīng)在崩潰的邊緣。她翻遍了整座山丘,
可是……我的尸體,不見了!06鄉(xiāng)間的小路上,我拄著一只木杖,一步一步,
艱難地朝著前方走去。心口的疼痛依舊鮮明。我皺了皺眉,摸向傷口的手沾染上了一絲血跡。
我是在被扔在亂葬崗上的第二日夜晚醒來的。那時候的月光下,
一只野狗正在撕咬著我的衣袖。沒有人知道,我有一個秘密。我的心臟,天生是長在右邊的。
所以那天,我故意撞上那些刺客的劍,其實不過是為了脫困。與我料想的一樣,
她們……果然沒有在意我的生死,任由我“曝尸野外”。我苦笑著搖搖頭,不知道是該難過,
還是該慶幸她們給了我離開的機會。冬日很冷,甚至冷的胸口處的血洞已經(jīng)不再流血,
我撕下衣擺草草包扎傷口,借著月光辨認(rèn)方向,向前走去。夜風(fēng)下,我不自覺的抹了一把臉,
上邊是已經(jīng)不知道干涸了多久的眼淚。我一步一步的,走出兩世以來,
蕭明珠帶給我的所有陰影。也走出困住我和爹爹的姜府宅院。其實最開始,母親對爹爹,
并不是那樣冷漠的,他們,是一起從嶺南走出去的少年夫妻。這世道對女子并不苛刻,
所以母親十七歲那年,曾經(jīng)勵志外出闖蕩一番。那時候她拉著爹爹的手跪在祖父面前,
說這一去不知道要多少年,等她回來時,或許爹爹已經(jīng)娶了別人,她實在舍不得。
她說希望祖父能讓她嫁給爹爹,她想跟著爹爹一起出去,闖出一番天地。
那天她跪在蘇家的祠堂里,一字一句的發(fā)著誓,她說以后,一定會夫妻同甘共苦,一世無憂,
也說爹爹是她一輩子的依靠??墒呛髞怼髞砟赣H果然闖蕩了出來,坐上了女官。
那時候爹爹滿心歡喜地做了好一桌嶺南菜,等著母親回來,可是等來的,
確實母親想要另嫁他人的消息。那天母親拉著姜鈺父親的手,
冷眼看著爹爹:“阿生是世家之子,對我會助益良多。
”“況且……”母親伸手撫向還在肚子里的姜鈺:“我已經(jīng)懷了他的孩子,已經(jīng)三個月了。
”母親的話里話外只透露出來了一個意思,她想將爹爹,休夫另嫁。那一瞬間,
爹爹如墜冰窖。卻也無奈同意,一個人搬去了別院。一年后,母親喝醉了酒,所以才有了我。
幼時,爹爹總是望著院子里的桂花樹發(fā)呆,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回憶,
他不厭其煩地講了一遍又一遍。我問他,你為什么不走?爹爹怔了怔,
喃喃自語:“走去哪兒呢?”“她是我的妻子,是我年少發(fā)誓要一輩子好好對待的人,
也是我的天……”“離了這兒,我有去哪兒呢?”除了這里,他無家可歸??墒堑?,
你說的不對。她不是你的天,也不是你要豁出去一輩子的人。就像蕭明珠于我也一樣。
這里不是我們的家。所以我走了,
我可以見天、可以見地;見油菜花海、見冰川雪刃;亦可以見蕓蕓眾生。我要回嶺南去。
迎著冷風(fēng),我將身上的衣服緊了又緊。終于,在第三日天亮之前,我到達(dá)了渡口。
07我南下的第七日,貨船停在了揚州的河岸。船上起了嘈雜的喧嘩聲,
似乎有官差再找什么人。等我探出身子時,正好看見蕭明珠那張沉得幾乎能滴出水的臉。
心臟驟然停了一拍,我快速將身體縮了回去。幾乎是同時,蕭明珠若有所感的,
朝我剛剛所在的方向回了頭。她大概是發(fā)現(xiàn)我沒死,特意來攔我的,可是她攔我做什么呢,
還想讓我再替姜鈺去擋一次劍嗎?身子止不住一陣瑟縮,我抓緊了自己的衣角。
越來越接近的腳步聲,讓我止不住的心寒。情急之下,我躲進(jìn)了一間客房。
客房里的女人見我闖進(jìn)來,有一瞬的輕微愣神。她聽著外面的喧嘩聲,幾乎立刻明白了什么,
向我指了指身后的衣柜。幾乎是在我躲進(jìn)柜子的瞬間,蕭明珠便帶著官兵闖了進(jìn)來。
蕭明珠見到女人微微一楞,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盎使霉?。”柜子里的我瞬間僵住。
“不知道皇姑姑有沒有見到一個受傷的男子?”蕭清月幾乎是瞬間來了興致。
“受傷的小郎君?”我的雙手緊緊攥著衣角,心臟幾乎要跳出來?!皼]什么,丟了個男寵。
”黑暗中,我拔下了腰間的匕首?!芭??!薄皼]見過,剛剛樓上有些聲音,
你不如去那里看看?!笔捗髦樗坪跻仓睂の?,行了禮便匆匆離去。柜子里,
我瞬間松了口氣?!爸x謝公主?!背鰜砗?,我行了個禮。前世,我跟蕭清月的并無交集,
所以并不清楚她的具體性格。我只知道,這是當(dāng)今皇帝的親妹妹,卻比蕭明珠大不了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