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那場驚心動魄的“宣言”如同烙印,深深燙在我的心上。
肖子謙那毫不掩飾的病態(tài)占有欲,像一層無形的枷鎖,將我束縛得更緊??謶忠琅f如影隨形,
但在這恐懼的罅隙里,另一種更復(fù)雜、更陌生的情緒在悄然滋生。
每一次他帶著玩味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每一次他用冰冷的手指拂過我的發(fā)梢,
每一次他因我微不足道的“損傷”而驚惶失措……我的心湖都會泛起難以言喻的漣漪。
我開始不由自主地留意他。留意他慵懶倚在窗邊,望著庭院里永不散去的灰霧時,
眉宇間一閃而過的孤寂;留意他處理府中那些桀驁不馴的強大鬼物時,
那漫不經(jīng)心卻又雷霆萬鈞的手段下,
偶爾流露出的淡淡厭倦;留意他在我深夜研讀那些艱澀古籍時,
悄然放在桌角的一碟帶著人間煙火氣的精致點心,和他轉(zhuǎn)身離去時那幾乎無聲的腳步。
他像一個巨大的謎團,危險、強大、喜怒無常,卻又在某些瞬間,
流露出一種與這鬼蜮格格不入的……脆弱?或者說,
是一種等待了太久、幾乎被時光磨平了棱角的疲憊?這種變化讓我心慌意亂。
我怎么會……對這個囚禁我、視我為所有物的惡鬼產(chǎn)生……好奇?
甚至……一絲難以啟齒的悸動?這太荒謬了!一定是這詭異世界的扭曲力量在作祟!
我將這份混亂的心緒壓下,強迫自己將精力投入到那些艱深晦澀的典籍之中。
只有掌握更強的力量,才能在這絕境中爭取一線生機,
才能……擺脫這令人窒息又莫名牽動的羈絆。
就在我沉浸在《九幽伏魔箓》中一段關(guān)于“縛靈陣”的復(fù)雜描述時,
譚明遠再次派人來請我回譚府。踏入譚府的書房,氣氛與往常截然不同。譚明遠坐在書案后,
臉色陰沉得可怕,眼中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紅血絲,那是一種壓抑到極致、即將爆發(fā)的焦躁。
他面前的桌案上,攤著一張繪制精細的肖府地形圖,上面用朱砂圈出了幾個點,
其中一個赫然是肖子謙書房的位置!旁邊還散落著幾張寫滿潦草字跡的紙,
上面畫著一些扭曲的符號——那并非鬼蜮文字,而是人類的字跡!我的心猛地一沉!
父親他……果然在謀劃著什么!而且似乎到了關(guān)鍵而急躁的時刻!“欣兒!”他看到我,
立刻站起身,臉上強行擠出一絲笑容,但那笑容僵硬而勉強,眼底的焦灼幾乎要溢出來,
“快過來!爹有重要的事情問你!”他拉著我走到書案前,
手指用力地點在地圖上那個被朱砂圈出的書房位置:“告訴爹!肖子謙的書房,除了正門,
是不是還有一條密道?!入口在哪里?機關(guān)是什么?他平時最常翻看的,是哪一本典籍?
尤其是……記載他力量本源或者弱點的!”他的語速極快,
聲音帶著一種不正常的亢奮和急迫,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爹……”我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和因為急切而顯得有些猙獰的面容,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您……您問這些做什么?”“做什么?!
”譚明遠的音調(diào)陡然拔高,猛地抓住我的肩膀,力道之大讓我痛呼出聲!他死死盯著我,
眼中那層偽裝的慈愛徹底撕裂,露出了下面赤裸裸的貪婪、嫉妒和一種即將成功的瘋狂!
“當(dāng)然是為了殺了他!為了取代他!”他幾乎是咆哮出來,唾沫星子濺到我的臉上,
“你以為我真的關(guān)心你死活?蠢貨!你不過是我的棋子!一塊敲開他府邸大門的墊腳石!
”他的臉因為激動而扭曲變形,英俊的面容此刻顯得無比丑陋:“我在現(xiàn)實世界受夠了!
辛辛苦苦半輩子,爬到部門主管又怎么樣?在那些富二代、關(guān)系戶眼里,
我永遠是個可以隨意呼來喝去的打工仔!憑什么?!憑什么他們生來就擁有一切?!
而你……”他的目光像淬毒的刀子剮著我,“隔壁樓譚家的女兒!一個聾子!
就因為你年輕漂亮?還是因為你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年紀(jì)輕輕就爬到那么高的位置,
薪水是我的好幾倍!裝得一副清高才女的樣子!我呸!”他猛地將我推開,
我踉蹌著撞在冰冷的書架上,后背生疼?!拔以缇投⒅懔?!看著你光鮮亮麗,
看著別人對你贊不絕口,我嫉妒得發(fā)狂!”他喘著粗氣,臉上露出一種病態(tài)的獰笑,“那天,
是我故意撞的你!看著你的身體飛出去,砸在地上,你知道我有多痛快嗎?!
什么別人家的孩子!什么天之驕女!還不是像條死狗一樣躺在那里!
”他的話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心臟!瞬間凍結(jié)了我所有的血液!原來是他!
那個在綠燈時突然加速沖出的黑色轎車!那個終結(jié)了我現(xiàn)實生命的兇手!
我一直感激的、視為依靠的“父親”!竟然是……害死我的元兇!而原因,
僅僅是那丑陋到極致的嫉妒!巨大的悲憤和荒謬感瞬間淹沒了我!
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痛苦而劇烈顫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老天有眼!把你送進了這個世界!還送到了肖子謙身邊!”譚明遠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他是這里的王!只要殺了他,吞噬了他的力量,我就能成為這里新的主宰!無窮的力量!
永恒的壽命!無盡的財富!還有……”他貪婪的目光掃過我因憤怒而漲紅的臉,
“像你這樣的年輕美女,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再也不會有人看不起我!再也不會!
”他猛地從書案下抽出一把閃爍著幽綠寒光的匕首!那匕首造型詭異,
刀身刻滿了扭曲的符文,散發(fā)出濃烈的陰邪氣息!“告訴我密道!告訴我他的弱點!
”他用匕首指著我,步步緊逼,眼神瘋狂而嗜血,“否則,我現(xiàn)在就讓你魂飛魄散!
反正你這條命,本來就是我給的!”看著那張因貪婪和瘋狂而徹底扭曲的臉,
聽著那惡毒到令人作嘔的話語,一股冰冷的、比這鬼蜮更刺骨的寒意席卷了我的全身。
所有的溫情,所有的依靠,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最惡毒的諷刺!原來這面“鏡子”,
照出的不僅是鬼怪,更是人心最深處、連鬼怪都要自愧不如的……骯臟!
悲憤如同巖漿在胸腔里沸騰,幾乎要將我焚燒殆盡。但就在這毀滅性的情緒風(fēng)暴中,
一個冰冷的、清晰的念頭如同定海神針般升起——殺了他!不是為了所謂的正義,
不是為了復(fù)仇,而是為了……肖子謙!那個因為我一道小傷口而驚慌失措的瘋子!
那個說我是他的命的……惡鬼!我不能讓他死!
更不能讓他死在這樣一個骯臟卑鄙的小人手里!
“好……我告訴你……”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異常的平靜,
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在極致的恐懼下屈服。
譚明遠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握著匕首的手都激動得顫抖起來:“快說!在哪里?!
”我緩緩抬起手,指向地圖上書房旁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標(biāo)注著一處假山石景,
:“在……在假山后面……有一塊松動的石頭……向左轉(zhuǎn)動三圈……密道就……”“假山后?
松動的石頭?向左三圈?”譚明遠急切地重復(fù)著,眼神狂熱地盯著地圖上的標(biāo)記,
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通往無上力量的階梯。就在他全部心神都被那“密道”吸引的瞬間!
我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探出!指間夾著的,
正是那枚被我日夜打磨、浸染了指尖精血、此刻正散發(fā)著微弱卻純粹陽剛之氣的百年桃木釘!
《詭域律則初探》第三章第七條:凡心懷惡念、欲行兇殘殺之舉者,
其周身陽氣必因戾氣而紊亂,陰煞匯聚于頂門泥丸宮,此乃規(guī)則反噬之征兆,
亦是其最薄弱之時!以純陽之物破之,可引規(guī)則之力,使其自噬!“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針刺破皮革的聲音響起。
那枚凝聚了我全部力量、所有悲憤與決絕的桃木釘,如同燒紅的烙鐵,
精準(zhǔn)無比地刺入了譚明遠頭頂正中——泥丸宮的位置!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譚明遠臉上的狂喜瞬間僵住,轉(zhuǎn)化為極致的錯愕、茫然,然后是……無邊的恐懼!
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的身體,又猛地抬頭看向我,
眼中充滿了怨毒和不解?!澳恪v人……”他嘶啞地吐出幾個字。
話音未落——“呃啊——?。?!”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猛地從他喉嚨里爆發(fā)出來!
那聲音飽含著極致的痛苦,仿佛靈魂被硬生生撕裂!
他手中的邪異匕首“當(dāng)啷”一聲掉落在地!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扭曲!
皮膚下仿佛有無數(shù)條毒蛇在瘋狂竄動!一縷縷濃郁到化不開的黑氣,
不受控制地從他的七竅、從全身毛孔中瘋狂地噴涌而出!
那黑氣帶著強烈的怨毒和詛咒的氣息,如同活物般,反過來纏繞上他的身體!“不!不要!
規(guī)則……反噬……救我……”他發(fā)出絕望的哀嚎,雙手徒勞地抓撓著自己的喉嚨和臉,
皮膚被他自己抓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血痕,流出的卻是粘稠的黑血!
那些被他自身惡念引來的、屬于這個世界的陰煞規(guī)則之力,此刻正以最殘酷的方式反噬其身!
它們貪婪地吞噬著他的血肉、他的魂魄!他的身體如同被投入強酸的蠟燭,
開始迅速地融化、塌陷!皮肉剝落,露出森森白骨,
白骨也在黑氣的侵蝕下迅速變黑、腐朽、化為飛灰!“譚欣!
我做鬼也……”最后的詛咒尚未說完,他的頭顱也徹底被黑氣吞噬、瓦解。幾息之間,
剛才還活生生的、充滿瘋狂欲望的譚明遠,就在我面前徹底消失。
原地只留下一灘散發(fā)著濃烈惡臭的黑色粘稠污跡,和幾縷迅速消散的、充滿不甘的黑煙。
那柄邪異的匕首靜靜躺在污跡旁,幽綠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書房里死一般寂靜。
濃烈的腥臭味令人作嘔。我站在原地,身體因為脫力和極致的情緒沖擊而無法控制地顫抖著,
大口喘著粗氣。袖中藏著桃木釘?shù)氖?,掌心已被木刺扎破,鮮血混合著汗水,一片粘膩。
看著地上那灘惡心的污跡,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意,
只有一種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疲憊和……悲哀。為那個在現(xiàn)實世界里平庸而嫉妒扭曲的靈魂,
也為那個在鏡中世界被徹底吞噬的、名為“父親”的幻影。就在這時,
書房的門被一股大力猛地撞開!肖子謙站在門口。
他顯然是感知到了此地的巨大能量波動和規(guī)則反噬的氣息,瞬息而至。
他身上的月白寢衣依舊纖塵不染,但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
此刻卻布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惶!甚至比看到我受傷時更甚!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zhǔn)的探針,
瞬間掃過整個書房——地上的污跡,那柄邪異的匕首,我袖口滲出的血跡,
還有我蒼白如紙、微微顫抖的臉。“卿卿!”他低吼一聲,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幾步就跨到我的面前。他一把抓住我藏著手的手臂,動作近乎粗暴地撩開我的衣袖!
當(dāng)看到我掌心被桃木釘刺破的傷口,以及那枚染血的木釘時,
他眼底的驚惶瞬間被一種毀天滅地的暴怒和……后怕所取代!“誰干的?!
”他的聲音冰冷刺骨,如同萬載寒冰,強大的鬼氣不受控制地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整個書房的溫度驟降,墻壁上甚至凝結(jié)出了薄薄的白霜!那恐怖的威壓,
足以讓任何鬼物瞬間魂飛魄散!他死死盯著我掌心的傷口,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的創(chuàng)傷。
那眼神里的心疼和恐懼,濃烈到幾乎要將我灼傷。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拂去傷口周圍的木屑,
冰涼的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拔摇蔽覄傁腴_口解釋。他卻猛地將我拉入懷中!
那懷抱冰冷而堅硬,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將我緊緊禁錮。他的下巴抵在我的發(fā)頂,
手臂收得極緊,緊得我?guī)缀鯚o法呼吸。“別說話……”他的聲音沙啞低沉,
帶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巨大恐懼和后怕,在我頭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