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把目光從陸千山身上移開,落在吳成明那張堆著僵硬笑容的臉上。他喉結滾動了兩下,從西裝內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聲音壓得極低:“小白先生,實不相瞞,最近學校里不太平?!?/p>
“哦?” 我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武士刀,刀鞘的涼意透過布料滲進來。
“舊教學樓那邊,” 吳成明的聲音發(fā)顫,“先是有學生失蹤,第二天一早準能在樓下找到尸體,身上沒一點傷,臉卻白得像紙,眼睛瞪得快要裂開,那驚恐的樣子……” 他突然打了個寒顫,“后來更邪乎,有學生拍到有人在樓頂跳樓,可到樓下一看,連個影子都沒有?!?/p>
說著他慌忙掏出手機,屏幕上的視頻抖得厲害,顯然是偷拍的。畫面里的舊教學樓籠罩在濃得化不開的霧氣里,樓頂邊緣隱約有個黑影一閃而過,伴隨著刺耳的尖叫。我盯著視頻里繚繞的黑氣,指尖驟然收緊 —— 那不是普通的霧氣,是積年的怨煞之氣。
“小白先生,” 吳成明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汗黏得人發(fā)慌,“只要你能解決這事,報酬隨便開,五十萬?不,一百萬!只要你能保住孩子們的命!”
看起來只是積怨成煞的厲鬼作祟,比起青銅棺和胭脂河底的東西,確實算不得棘手。我松了口氣,全當是歷練了?!皥蟪瓴患??!?我抽出被他攥住的手,“下午我過去看看,你先準備好學校的平面圖,尤其是舊教學樓的。”
吳成明喜出望外,連忙從禮盒里掏出個厚厚的信封塞過來:“這是定金,小先生務必收下?!?我剛要推辭,他已拉著陸千山匆匆告辭,轎車引擎的轟鳴打破了老街的寧靜。
倒車鏡里,陸千山突然轉頭望過來,嘴角勾起個意味深長的笑,像吞了根冰棱,看得人心里發(fā)寒。
“這趟活怕是不好走?!?大爺爺不知何時站在門后,手里的桃木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篤篤的響,“那舊樓的怨氣,隔著兩條街都能聞到。”
“放心吧爺爺,” 我晃了晃手里的信封,“我有分寸?!?/p>
回屋剛坐下,眼皮就沉得厲害。索性靠在太師椅上閉目養(yǎng)神,沒一會兒就墜入夢鄉(xiāng)。夢里還是那個白胡子僧人,可場景卻變了 —— 我穿著道袍站在云端,手里的桃木劍泛著金光,與僧人打得難解難分。突然三道黑影撲過來,是三位爺爺!他們擋在我身前,硬生生受了僧人一掌,身影瞬間化作飛灰。
“爺爺!” 我猛地睜開眼,冷汗浸透了后背,胸口悶得像塞了塊石頭。
“咋了霄綺?” 三爺爺端著盤糯米糕從灶間出來,蒸籠的白氣裹著甜香漫過來,“又做噩夢了?來,剛出鍋的,趁熱吃?!?他嘿嘿笑著遞過一塊,又塞給我張黃符,“這是二爺爺畫的安神符,能保你一次平安,拿著?!?/p>
符紙剛揣進兜里,手機就響了,屏幕上跳動著吳成明的名字。“小白先生,您準備好了嗎?我已經在老街口等著了?!?/p>
“這就來?!?我咬了口糯米糕,甜膩的豆沙餡壓下些許心悸。
明楓高中坐落在城郊的坡地上,教學樓嶄新亮堂,操場的塑膠跑道泛著簇新的紅,看起來朝氣蓬勃??稍娇拷f教學樓,空氣就越發(fā)陰冷,像被浸在冰水里。“按理說這地勢向陽,不該聚陰才對?!?我望著遠處的山形,“要么是有人動了風水,要么是有厲害的東西在作祟?!?/p>
吳成明陪著笑:“小先生說的是,前幾年翻修時確實動過舊樓的地基……”
“先去后山看看?!?我打斷他,踩著枯黃的草坡往上走。山形走勢清晰,屬回龍顧祖的吉相,明堂開闊,氣脈順暢,確實是塊好地??僧斘彝蚺f教學樓的方向時,瞳孔驟然收縮 —— 那棟樓恰好落在整個風水局的死門位上,像顆卡在喉嚨里的骨刺。
就在這時,吳成明的手機突然尖叫起來,他接起電話的瞬間,臉 “唰” 地白了:“什么?又有人要跳樓?在舊樓樓頂?我馬上到!” 他掛了電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小先生,是高二的一個男生,被同學發(fā)現(xiàn)站在樓頂邊緣……”
舊教學樓下已經圍了不少學生和老師,尖叫聲此起彼伏。我抬頭望去,樓頂邊緣站著個穿藍白校服的男生,背對著人群,身體正一點點往外探。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黑氣纏在他身上,像有雙無形的手在推他。
“吳校長!快找墊子!棉被!能接人的都找來!” 我一邊喊一邊摸出張鎮(zhèn)魂符,指尖夾著符紙往樓頂甩去。符紙在空中劃過道金光,恰好貼在男生后背,他的動作猛地一頓。
“天眼開!” 我咬破指尖,血珠點在眉心,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 —— 舊樓的墻壁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人臉,樓頂?shù)暮跉饫锬鰝€穿紅裙的厲鬼,長發(fā)垂到腳踝,正伸手去抓那男生的后領。
“滾開!” 我順著樓梯往上沖,木質樓梯在腳下發(fā)出 “吱呀” 的慘叫,像在哭嚎。每上一層,陰氣就重一分,樓道里的窗戶 “哐當” 作響,玻璃上水汽凝結,映出無數(shù)雙怨毒的眼睛。
沖到樓頂時,厲鬼正掐著男生的脖子往欄桿外拖。我來不及多想,捏起伏鬼印就往她后心拍去:“孽障!敢在陽間害人!”
厲鬼被印訣擊中,發(fā)出聲刺耳的尖嘯,黑氣瞬間暴漲,將我彈開三步。她轉過頭,腐爛的臉上沒有眼睛,只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淌著黑血:“又來多管閑事的……”
男生癱在地上瑟瑟發(fā)抖,我迅速往他手里塞了張護身符,轉頭對厲鬼冷笑:“這地方不是你該待的,要么自己走,要么我送你走?!?/p>
黑氣翻涌間,厲鬼的身影突然變得清晰 —— 她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校服,胸口別著枚 “明楓中學” 的?;眨雌饋聿贿^十六七歲。
舊教學樓的陰影里,似乎還藏著更多雙眼睛,正幽幽地盯著我。這場看似簡單的除祟,恐怕比想象中要復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