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被他手掌蓋住,謝驚月眼前一片漆黑,攥著裙擺的指尖在慢吞吞地收緊。
她當(dāng)然不愿意被他藏起來了。
誰知道謝之淮說把自己藏起來到底是個怎么樣的藏法。
她也不是沒在書里看過古代那些折磨人的手段。
比如什么古代十大酷刑,謝驚月淺淺回憶,就開始覺得頭皮發(fā)麻。
可還沒等她回神,突然感覺到后頸被人輕輕捏住,撲面而來的還有那股冷冽又詭異的藥香。
謝驚月:“!??!”
謝之淮低垂著眼,額前帶著柔順的碎發(fā)湊過來埋在她頸窩里蹭了蹭,卻依舊不肯讓她看見自己此刻的神色。
緩了半晌他才開口,語氣曖昧又低啞:“阿月以后只看我一個,好不好?”
“算四哥求你了?!?/p>
“阿月阿月阿月阿月阿月……”
謝驚月:“!”
這是男狐貍精什么招數(shù)。
后頸上冰涼的手指卻在此時驟然松開了,謝之淮掩唇重重咳了幾聲,才重新開口:“抱歉,剛剛是我失態(tài)了?!?/p>
他一邊咳嗽一邊往后退,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弓著腰,低語了一句:“該死,怎么偏偏在這種時候……”
見他面色愈發(fā)蒼白,謝驚月快步走近幾步,擰眉扶住他的胳膊:“四哥,你怎么了,我去請?zhí)t(yī)來看看。”
“不必?!敝x之淮按住她的手,眼尾透著猩紅,“不過是舊疾而已,我今日就先回去了?!?/p>
話音落下,他直起身子往回走,素雅的白衣隨風(fēng)飄動,聲音也逐漸飄渺起來:“你別跟著我?!?/p>
可下一秒,他又重新輕笑起來,語氣跟剛才截然不同:“阿月還欠我一個禮物呢,我會等著你的?!?/p>
“一直一直等著你?!?/p>
好古怪。
謝驚月思考片刻,還是抿著唇跟在他身邊走,圓圓的發(fā)髻順著步伐聳動,晃得謝之淮不得不停下腳步看她:“你做什么?不是說了讓你別跟著我了嗎?”
他眸光平淡,里面還帶了些強忍著的不耐和克制。
謝驚月依舊跟在他身邊,一雙杏眼執(zhí)拗又認(rèn)真:“可是四哥看起來不太舒服啊,我得陪著你回去才放心?!?/p>
謝之淮步伐未停,只是微微側(cè)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必要,在這皇宮里靠近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只會給你自己增添麻煩?!?/p>
“日后看見我,記得離我遠一些?!?/p>
說完這些,他走得更快了,風(fēng)吹過,白衣里勾勒出的身型更加單薄。
謝驚月只得偷偷跟在他的身后,見他緩步踏入寢宮時面色已經(jīng)好了許多,才長舒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這皇宮里……果真是不太平。
謝之淮走進去,單手扶在斑駁的宮墻上,閉了閉眼:“能跟這么久,還真是……”
他沒說完,只是回頭看了一眼謝驚月小小的背影。
小姑娘走得不快,發(fā)髻上的垂落的流蘇像蝴蝶一樣隨風(fēng)飄動,落在春日里,像是從未見過的明媚光景。
謝之淮自嘲地勾了勾唇:“怪不得他這么喜歡你?!?/p>
“果然容易惹人心軟?!?/p>
……
接下來幾日,謝驚月每日辰時都準(zhǔn)時去文華殿聽講,雖說仍舊有些枯燥,但總歸還是沒有再昏睡過去了。
而且文華殿里有李鶴眠坐鎮(zhèn),暫時沒什么貴女敢來故意挑釁她。
所以一連幾日都相安無事。
今日講學(xué)過后,李鶴眠合上書卷,清冷的視線停留在謝驚月身上,薄唇輕啟:“五公主殿下,請留步。”
聞言,謝驚月提著裙擺乖乖走到他面前,仰著臉笑:“太傅大人有事找我?”
“嗯?!崩铤Q眠頷首,轉(zhuǎn)身拿了一只輕若蟬翼的紙鳶遞給她,“這是我上次答應(yīng)過你的。”
謝驚月垂眼看去,紙鳶的骨架輕盈,帛面描金,在日光下泛著淡淡的琥珀色。
一看就是有的人費了心思制作而成的。
李鶴眠見她接過,補了一句:“你可以在鳶身兩側(cè)提上你喜歡的詩句?!?/p>
說完這句話他又自顧自地搖了搖頭:“罷了,不提也行,隨你心意便好?!?/p>
謝驚月把紙鳶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滿意得不得了,笑得明艷:“謝謝太傅大人,我現(xiàn)在就可以在上面提字嗎?”
“嗯?!崩铤Q眠點頭,走過去拿了筆墨,輕輕放在她手邊。
謝驚月一邊執(zhí)筆,一邊歪頭看他:“太傅大人,我寫什么都可以嗎?”
“什么都可以?!?/p>
得了他的許可,謝驚月用筆尖沾了墨,在帛面上一筆一畫寫得認(rèn)真又虔誠,發(fā)絲垂落在耳邊,遮住半張小巧的側(cè)臉,只能看見睫毛在顫動。
李鶴眠沒出聲打斷,靜靜立在一邊。
大概過了一刻鐘,謝驚月放下筆,把紙鳶捧得高高的,上面未干的墨跡差點蹭到李鶴眠的臉頰。
他后退了一步,面色不變:“怎么這么開心?你最好是寫了什么……”
話還沒說完,他就已經(jīng)看清了紙鳶上用漂亮秀氣的字體寫了兩行字:
“愿阿月歲歲平安?!?/p>
“愿太傅大人歲歲歡愉?!?/p>
李鶴眠清冷的眼眸閃過一瞬間的錯愕:“……這是你的紙鳶,你寫我做什么?”
“可是這是太傅大人為我做的呀,自然要寫上兩個人了?!?/p>
謝驚月把那只紙鳶理直氣壯地抱回懷里,挺翹的鼻尖上因為剛剛寫字時蹭了幾個墨點,顯得整個人看起來滑稽又靈動。
李鶴眠嘆了一口氣,拿出自己繡著寒梅的手帕輕輕抹掉她鼻子上的墨漬:“隨你。”
“所以太傅大人這是承認(rèn)這是你親手做的了?”
李鶴眠:“……”
他收回帕子,不輕不重地斜睨了謝驚月一眼:“油嘴滑舌。”
顯然是故意逃避了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