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徐建武的聲音嘶啞而急速地在空氣中爆開，
蓋過了女人驟然收縮的瞳孔和眼中的詫異
，更像是對這混亂場面的最后一聲宣告！
他抓起計算器！
“嗡——” 計算器被強行按下開機鍵時發(fā)出一聲單調(diào)的長鳴。
屏幕亮起幽綠色的冷光。
徐建武完全無視了女人瞬間驚訝的表情。
他甚至沒有一絲停頓來解釋什么，
仿佛眼中只有一個目標，
那個正上演著小型災(zāi)難舞臺的角落。
他在無數(shù)錯愕、冷淡、驚疑的目光中穿行，
直沖向小舞臺。
手握著麥克風(fēng)架頂端卻，
又茫然無措的女孩被這突然的接近驚得一顫。
徐建武在她面前兩步遠的地方驀地站定。
他甚至沒有彎腰，只是伸出手，
掌心向下，動作輕緩地按在了那不住顫抖的黑鐵麥克風(fēng)架上端。
他的手指修長，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別怕，”他開口，聲音出乎意料地低沉、清晰，
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鎮(zhèn)靜力量，如同沉入深淵的一塊磐石。
目光越過女孩的肩膀，
落到身后舞臺上殘留的那支無線麥克風(fēng)上，“有我。”
他俯身抓起它，順勢用肩膀極其輕微地、
卻帶著堅定力道地碰了碰女孩的手臂外側(cè)。
女孩像受驚的小鹿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幾乎是下意識地離開了舞臺的中央
，退入了臺側(cè)更幽暗的安全陰影里。
聚光燈尚未亮起，只有從周圍卡座散射過來的、
駁雜不定的微光在他身上流淌。
徐建武深吸一口氣，
將備用的麥克風(fēng)按下開關(guān)后卡在支架上，
胸肺間冰冷的空氣似乎都帶著電流感。
他低下頭，用右手拇指熟練地在開機后的機身側(cè)面，
摸索到一個不起眼的小凸起，
輕輕一撥，
內(nèi)部發(fā)出一聲極其細微的卡扣分離聲。
他飛快地掀開了這臺機器背面的電池后蓋板。
“咔噠”一聲輕響。
電池倉裸露出來。徐建武的左手拇指毫不猶豫地伸進去，
指尖迅速而精準地戳在電池旁邊一根纖細的金屬簧片上！
動作快、狠、準！
那是計算器內(nèi)置蜂鳴器的共鳴片！
徐建武指尖戳中簧片、用力上挑的一瞬——“嗚！——”
一聲突如其來的、拉長了調(diào)門、
并非按鍵觸發(fā)的尖銳電子警報驟然響起！
聲音短暫卻極具穿透力，像一個炸開的悶雷，
瞬間撕碎了清吧里那粘稠沉重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無論是不耐煩的顧客、低聲抱怨的鄰座、
被徐建武詭異舉動驚得忘記了哭泣的女孩，
還是那個滿頭大汗幾乎要昏過去的維修工，
連同吧臺里那猝不及防被這怪聲驚得手指僵在半空的女人，
全部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住，驚愕萬分地投向舞臺中央！
這一聲怪響，是混亂樂章驟然拔高的前奏，
是徐建武將所有人的混亂心弦粗暴地擰緊！
緊接著，如同精密儀器校準歸位，他右手五指舒展，
懸停在計算器寬大的數(shù)字按鍵區(qū)上方約一厘米處，
指尖繃得像即將離弦的箭矢。
沒有停頓，只有蓄勢待發(fā)。
就在那雙墨綠色瞳孔深處的驚疑與怒火即將再度燃起的一刻，
就在所有人的錯愕即將轉(zhuǎn)化為不解甚至嘲弄的臨界點——
徐建武的手指落下了！
拇指落在數(shù)字鍵“8”上！
噠！
一聲短促、清脆、如同水晶碰撞的電子音，
在死寂的空間里炸開！
聲音極富彈性，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緊接著，食指閃電般下壓！
數(shù)字鍵“4”！
噠！
中指擊向“2”！
噠噠！噠噠！
數(shù)字鍵“2”上的按鍵音，
被他極其短暫卻精準地連擊了兩次！
這三個連成一串的單音，
如同細碎冰雹在凍結(jié)的金屬鼓面上滾動。
但接下來發(fā)生的變化，如同魔法降臨！
他左手三指輔助支撐著計算器底部，
右手的手指卻忽然化為四只不知疲倦、
跳躍在無形琴鍵上的精靈！
指腹、指尖、甚至指側(cè)快速無比地交替掃過，
“+”、“8”、“4”、“-”、“2”這幾個特定的區(qū)域！
不再是生硬的單音敲擊，而是在極短的距離內(nèi)，
如同輪指般高速地抹、點、掃、按！
速度之快，帶出幾道細微的殘影！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連成一串、節(jié)奏鮮明、富有強烈律動的、
如同馬蹄踏著石板路般輕快密集的電子音節(jié)驟然噴涌而出！
每一個音都與上一個音緊密相連，
卻又層次清晰，如同被無形的鼓槌精準控制！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清脆的電子節(jié)拍密集而不凌亂，
歡快而有韻律，帶著一種原始機械特有的顆粒感和穿透力，
在這個音響已然“死亡”的空間里，硬生生撕裂出一條通道！
不再是單調(diào)的蜂鳴，而是成串的、有節(jié)奏的跳躍音符！
舞臺下，一個正皺著眉頭端著酒杯、準備開口讓“噪音”停止的男人，
那半句話生生卡在喉嚨里。
他張著嘴，眼睛瞪大，
“呃？這……”他旁邊同伴下意識地發(fā)出半聲驚嘆，
隨即猛地閉嘴，眼中充滿難以置信。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強力膠水黏在了舞臺中央那個簡陋的操作上。
吧臺深處，一直凝立如冰的老板娘，
那根因驚怒而繃緊的手指，
此刻終于緩緩地、
帶著無法形容的驚愕和一點意外的驚喜。
她那雙盛滿戒備與怒火的眼睛里，
第一次出現(xiàn)了巨大的、完全無法理解的困惑，
詫異的如同看見天外來客。
徐建武根本沒時間在意任何場下的反應(yīng)。
他的全部心神都傾注在那塊冰冷發(fā)亮的塑料按鍵盤上！
那些在前世被無數(shù)人視作無聊惡搞的“演奏技巧”，
此刻正被一種背水一戰(zhàn)、近乎偏執(zhí)的本能驅(qū)動著。
音符序列如同無形的洪流，裹挾著他在鍵盤上狂奔！
他的食指如同最輕盈也最有力的鼓棒，
在計算器鍵盤上敲打、按壓、抹掃出一個又一個“噠噠”的音節(jié)。
起初是略顯滯澀的單音摸索，
但很快，就變成了一道流暢跳躍的音流。
那些看似簡單、重復(fù)的按鍵組合，竟被賦予了驚人的動態(tài)感。
每一次按鍵敲擊的力度、
時間間隔的微妙變化，
都如同精密的機械傳動，
竟勾勒出一曲清晰可辨、節(jié)奏歡快急促、
充滿激昂色彩的旋律線！
這旋律對在場所有習(xí)慣了傳統(tǒng)樂器的人來說，
無疑是陌生、詭異，卻又奇異地抓住了耳朵。
馬蹄聲！就是馬蹄踏過地面的節(jié)奏！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噠！”
密集得幾乎連成一片的電子音點，
模擬著賽道上越來越接近的急促馬蹄聲！
徐建武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水。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電子蜂鳴單薄的聲音能量有限，
根本無法填滿整個空間，
更無法持久吸引所有注意力。
時間！他需要為維修工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不能讓觀眾回過神，
不能讓剛剛點燃的那一點點狂熱熄滅！
他的手指節(jié)奏猛然一收！
那奔騰的馬蹄聲瞬間變得稀疏了一拍！
就在這微妙的間隙，
徐建武的胸腔猛地一沉一擴，喉結(jié)微微滾動！
“咴兒——?。?！”
一聲嘹亮、高亢、極具穿透力的嘶鳴，
如同響箭般驟然撕裂舞臺周圍的空氣！
這聲音并非從計算器中傳出的，計算器再怎么弄，
也不可能發(fā)出如此逼真的馬嘶，而是從麥克風(fēng)傳過來的，
這是純粹依靠胸腔共鳴、口腔氣息精準控制發(fā)出的口技馬嘶！
聲音逼真至極，帶著一種野性的張力，
仿佛那匹看不見的駿馬就在眾人眼前揚起了前蹄！
嘩——！
整個清吧如同炸開的油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