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
水從四面八方涌來,灌進陶桃的口鼻,肺部傳來劇痛。
救命!
她想尖叫,卻只吐出一串氣泡。
身體好重,重的離譜。
她拼命劃動四肢,卻感覺自己像一塊綁了鉛塊的肥肉,只能無力地往下沉。
岸邊人影綽綽,喧囂聲隔著水幕傳來,模糊不清。
有人在看。
為什么沒人救我?
就在她意識快要消散時,一道身影破開水面,朝她這邊游來。
得救了!
然而,那人影卻與她擦肩而過。
陶桃費力地睜開眼。
那是一個男人,身形矯健,墨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額角,側(cè)臉的線條堪稱完美。
他徑直游向不遠處另一個在水中掙扎的纖弱少女。
陶桃:“……”
不是,哥們你認真的?
眼睜睜看著帥哥抱著美人上了岸,陶桃徹底放棄了掙扎。
毀滅吧,我累了。
就在她準備再死一次的時候,一股大力將她拽出了水面。
“噗——咳咳咳!”
陶桃趴在冰涼的地面上,狼狽地咳出好幾口水,渾身的肥肉隨著她的動作顫抖。
周圍的議論聲清晰地鉆進耳朵。
“真是不知廉恥,為了安王殿下居然跳湖!”
“自己跳就算了,還把洛二小姐也推了下去,心腸太歹毒了。”
“你看她那身肥肉,真是臟了安王殿下的眼?!?/p>
安王殿下?
洛清妍?
陌生的記憶碎片瘋狂涌入腦海。
陶桃,21歲,優(yōu)秀女大學生,因為連肝三個通宵改論文,成功把自己送走。
現(xiàn)在,她是丞相府的嫡女,洛傾城。
一個體重直逼兩百斤,聲名狼藉,被全京城當成笑話的……戀愛腦。
陶桃撐起沉重的眼皮,看向不遠處。
那個被她評為“側(cè)臉完美”的男人,正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他懷里的少女攬住。
男人一身玄色錦袍盡濕,緊緊貼著身體,勾勒出寬闊的肩膀和結(jié)實的腰線。
水珠順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滑落,滴進鎖骨。
他確實長得很好看。
可惜,眼神不太好。
他懷里的洛清妍,也就是這具身體的便宜妹妹,正瑟瑟發(fā)抖,一張小臉慘白,哭得梨花帶雨。
“王爺……謝謝您……清妍好怕……”
洛清妍的聲音又軟又糯,聽得人骨頭都酥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還悄悄抬眼,朝地上的洛傾城投來一個得意的眼神。
那眼神轉(zhuǎn)瞬即逝,快得別人根本無法察覺。
但陶桃看見了。
哦豁。
安王蕭君赫眉頭緊鎖,聲音里滿是安撫,“別怕,沒事了?!?/p>
說完,他抬起頭,目光如利劍般射向趴在地上的洛傾城。
厭惡。
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洛傾城!”
他的聲音冷冷。
“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為了吸引本王的注意,不惜拉自己妹妹下水,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周圍的嘲笑聲更大了。
陶桃感覺自己像個被公開處刑的犯人。
按照原主洛傾城的記憶,此刻她應該哭天搶地,一邊喊著“王爺我沒有”,一邊撲上去抱大腿。
然后被蕭君赫一腳踹開,成為全京城未來三個月最大的笑柄。
這情節(jié)……
陶桃動了動。
她太胖了,渾身濕透的衣服又重又黏,只是撐起上半身這個簡單的動作,就耗盡了她所有力氣。
她喘著粗氣,抬起頭。
一張肥碩的臉上,五官都擠在了一起,實在談不上好看。
她沒有哭,也沒有鬧。
只是靜靜地看著蕭君赫,眼神平靜得有些詭異。
蕭君赫被她看得一愣。
今天的洛傾城,有哪里不對勁。
沒有以往的癡迷和瘋狂,那雙小眼睛里,竟然是一種……看傻子一樣的平靜?
洛傾城緩緩開口了。
她的聲音因為胖,也因為剛嗆了水,有些含混不清,但每個字都異常清晰。
“哦?!?/p>
只有一個字。
沒有辯解,沒有哭訴,沒有指責。
就一個“哦”。
仿佛在說:知道了,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抱著洛清妍的蕭君赫,和他懷里假哭的洛清妍。
這反應不對啊。
劇本不是這么寫的?。?/p>
洛清妍的哭聲都卡在了喉嚨里,不上不下。
洛傾城沒再看他們。
她低頭,看著自己泡得發(fā)白發(fā)皺的、胖乎乎的手。
這就是我的新宿舍?
開局就是地獄模式?
行吧。
她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動作很慢,很笨拙,像一只擱淺的鯨魚。
每動一下,身上的肥肉都在顫抖。
周圍的人都用看好戲的眼神看著她。
她站穩(wěn)了。
然后,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她轉(zhuǎn)過身,拖著濕淋淋的、龐大的身軀,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走了。
沒有回頭。
沒有留戀。
甚至沒有再看那個她曾經(jīng)愛到骨子里的男人。
蕭君赫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一種說不出的煩躁感涌上心頭。
這算什么?
欲擒故縱的新把戲?
他懷里的洛清妍也急了,連忙拉住他的袖子,用更可憐的聲音說:“王爺,姐姐她……她是不是生我的氣了?都怪我,我不該拉著姐姐在湖邊散步的……”
這茶言茶語,味兒太沖了。
陶桃在心里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真想給她點個贊,再評論一句666。
可惜她現(xiàn)在沒力氣。
她只想找個地方躺平,好好消化一下這個離譜的現(xiàn)實。
丞相府嫡女?
行。
肥婆?
也行。
開局就被心上人當眾羞辱,還背上推妹妹下水的黑鍋?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p>
蕭君赫看著洛傾城那龐大又決絕的背影,心里的煩躁感越發(fā)強烈。
他冷哼一聲,低頭看向懷里的洛清妍,聲音卻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本王派人送你回府。”
“王爺……”洛清妍咬著唇,淚眼婆娑,“姐姐她一個人……我擔心她……”
“她?”蕭君赫的眼神又冷了下去,“她自己做的孽,自己受著?!?/p>
說完,便吩咐身邊的侍衛(wèi),護送洛清妍回丞相府。
態(tài)度天差地別。
周圍的議論聲還在繼續(xù),但陶桃已經(jīng)走遠了,聽不太清。
她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念頭:冷。
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風一吹,寒意鉆進骨頭縫里。
這具身體又胖又虛,走了沒幾步路,就開始頭暈眼花,雙腿發(fā)軟。
她抬頭看了看天色,離丞相府還有不短的距離。
就這么走回去,怕不是又要死一次。
正想著,一輛印著丞相府徽記的馬車慢悠悠地晃了過來,停在她面前。
車夫掀開簾子,探出一個頭,語氣里帶著掩飾不住的輕慢。
“大小姐,夫人命小的來接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