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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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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金九龍御椅,冰冷硌骨。御書房內(nèi)龍涎香的氣息厚重得令人窒息,絲絲縷縷纏繞在鼻端,

如同無形的鎖鏈。青銅仙鶴燈盞跳躍的燭火,在九龍藻井森嚴(yán)的陰影下投下光怪陸離的斑駁,

映照著紫檀御案后那張隱在光影交界處的、無悲無喜的帝王面龐。宋媛媛垂手侍立,

姿態(tài)恭謹(jǐn)如畫。寬大的宮裝袖擺下,指尖卻一片冰涼。

方才朝堂上那場驚心動魄的生死搏殺帶來的滾燙血氣,此刻在這幽閉的御書房內(nèi),

正被這沉凝如冰的帝王氣場寸寸凍結(jié)。寂靜。 令人心悸的寂靜。

唯有燈芯偶爾爆開細(xì)微的“噼啪”聲,如同敲擊在緊繃神經(jīng)上的喪鐘?!懊髦槲醿?。

”帝王的聲音終于響起,低沉平緩,聽不出絲毫波瀾,

卻帶著一種能將人血肉骨髓都壓碎的沉重威壓。那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棱,穿透昏暗的光線,

精準(zhǔn)地刺在宋媛媛的臉上。“今日這一局,你……好得很?!薄懊髦槲醿骸边@親昵的稱呼,

落在宋媛媛耳中,卻比冰錐更刺骨寒冷。她深深低下頭,脊背挺得筆直,

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謙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兒臣惶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若非父皇圣明燭照,洞察奸邪,兒臣與府中幾位先生,只怕早已萬劫不復(fù)?!薄笆ッ鳡T照?

”李隆基的鼻腔里發(fā)出一聲極輕、極冷的哼笑,如同冰珠滾落玉盤。他寬大的袍袖拂過案幾,

監(jiān)小心翼翼修補好、此刻在燭火下依舊流光溢彩、卻隱隱可見杯底一道細(xì)微凹陷的赤金酒杯。

指腹緩緩掠過那道瑕疵,動作帶著一種審視獵物的玩味。“為了幾個面首,”他把玩著金杯,

指尖在金杯鑲嵌的寶石上輕輕敲擊,發(fā)出清脆卻令人心驚的聲響,“值得嗎?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扎向宋媛媛心臟最深處!面首! 又是面首!這三個字,

如同一道無形的枷鎖,一張巨大的、粘稠的蛛網(wǎng)!

無論她展現(xiàn)出何等智謀、何等手段、何等力量,在這御座之上,在這煌煌朝堂,

她永遠(yuǎn)只是那個荒唐無度、豢養(yǎng)面首的玉真公主!憤怒的巖漿在冰冷的軀殼下翻滾奔涌,

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宋媛媛的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楚,

強行壓下那股焚毀一切的戾氣。她抬起頭,臉上依舊是那副恭順的面具,

眼神卻如同被逼至懸崖的孤狼,閃爍著幽冷的寒芒:“兒臣不敢妄言值不值得。

只知柳先生一身傲骨,謝先生琴心澄澈,阿史那護(hù)衛(wèi)赤膽忠心。他們?yōu)閮撼夹?/p>

為無辜稚童鳴冤,為這朝堂清濁黑白仗義執(zhí)言!

若兒臣連幾個真心護(hù)衛(wèi)自己、忠于職守之人都護(hù)不住,任其被奸佞構(gòu)陷屠戮,

那與拔牙斷爪、自縛手腳的廢物有何區(qū)別?與任人宰割的魚肉有何區(qū)別?!”她的聲音不高,

起初帶著壓抑的顫抖,說到最后,卻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如同金鐵交鳴,

撞擊在沉悶的御書房四壁!不再是謙卑的辯解,而是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銳利鋒芒!

那眼神深處燃燒的火焰,毫不退縮地迎向帝王冰冷的審視!“忠心?職守?

”李隆基臉上的玩味更深了,眼底卻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波瀾。

“說得倒也有幾分血性?!彼畔戮票?,目光如同鷹隼,緊緊攫住宋媛媛,“只是明珠,

你可曾想過……”帝王的聲音微微一頓,御書房內(nèi)的空氣仿佛瞬間被壓縮到了極致!

燭火猛地一跳!“若朕百年之后呢?”轟?。。∵@輕飄飄的六個字,

如同九天之上砸落的混沌神雷!帶著滅世的威能,狠狠劈在宋媛媛的頭頂!

將她心中翻涌的所有情緒、所有籌謀、所有剛剛?cè)计鸬匿J氣,瞬間轟得粉碎!寒意!

那是比九幽玄冰更刺骨的寒意!瞬間凍結(jié)了她全身的血液!

父皇……他……他竟直接點破了這層最禁忌、最致命的窗戶紙!儲位未定! 皇權(quán)更迭!

這是懸在所有皇子皇女頭頂?shù)倪_(dá)摩克利斯之劍!是深宮之中諱莫如深的最大忌諱!

以往父皇從未在她面前提過!今天,

在她剛剛以雷霆手段扳倒太平公主府的勢力、鋒芒畢露之后,

在她麾下“面首”展現(xiàn)出足以攪動朝堂風(fēng)云的力量之后,他毫無征兆地問出了這句話!

是試探? 是警告? 還是……某種更冷酷的評估?巨大的恐懼如同無形的巨手,

瞬間扼住了宋媛媛的咽喉!冷汗瞬間浸透了內(nèi)里的衣衫!

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破胸膛的轟鳴聲!御座之上,

李隆基那雙深若寒潭的帝王之眸,正死死鎖定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xì)微的變化!

那目光里,有審視,有探究,更深處,

翻涌著一種令人靈魂都為之顫栗的、純粹冰冷的權(quán)力意志!空氣凝滯得如同鐵塊!

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每一秒的沉默,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深淵邊緣徘徊!

宋媛媛甚至能感覺到血液沖上頭頂?shù)霓Z鳴! 怎么辦? 跪下請罪?痛哭流涕表示絕無二心?

還是賭一把?賭父皇那隱藏在震怒之后的、一絲難以言喻的期許?

無數(shù)個念頭在腦中瘋狂閃過又瞬間湮滅!恐懼與瘋狂交織!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將把她徹底吞噬的瞬間——宋媛媛猛地抬起了頭!

臉上那副恭順謙卑的面具如同瓷器般片片碎裂!

眼底壓抑的所有火焰、所有瘋狂、所有不甘、所有被這深宮權(quán)欲扭曲錘煉出的決絕鋒芒,

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她甚至向前踏出了一步! 目光灼灼,如同燃燒的星辰,

死死迎向帝王那雙俯視眾生的冰冷眼眸!

嘴角咧開一個近乎猙獰的、帶著極致嘲諷和狂放不羈的弧度!“父皇!”聲音不再是嘶啞,

不再是顫抖,而是如同出鞘的絕世名劍,帶著斬斷一切的清越與瘋狂!“您問兒臣,

若您百年之后,兒臣當(dāng)如何?” 她的視線,猛地掃過御案上那只被修補好的赤金酒杯!

“兒臣現(xiàn)在就能告訴您!” 宋媛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撕裂蒼穹般的決絕!

她猛地伸出手臂,指向那象征無上權(quán)柄的金杯,指尖因激動而劇烈顫抖,

話語卻如同淬火的烙鐵,一字一字,

鏗鏘砸落:“兒臣會把這金杯高高舉起——” 她的眼神銳利如鷹隼,穿透御書房的昏暗,

仿佛刺向那不可知的未來深淵!“然后——” 手臂猛地向下一揮!

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狂暴力量!“將它砸在地上!砸得——粉!身!碎!骨!??!

”“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碎裂脆響!并非來自想象,

而是實實在在地在御書房內(nèi)炸開!宋媛蓉那揮下的手臂,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氣勢,

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地掃翻了御案邊緣一只緊隨金杯之后、擺放著的、同樣由赤金打造、鑲嵌著寶石的御用筆洗!

沉重的筆洗翻滾著墜落! 撞在堅硬冰冷的金磚地面上! 瞬間四分五裂!

濺起細(xì)碎的金屑和碎裂的寶石! 殘骸在燭光下閃爍著刺眼而凄涼的碎光!死寂!

如同墳?zāi)拱愕乃兰?!整個御書房仿佛被凍結(jié)在了這一刻!連燭火搖曳的光影都停滯了!

碎裂的筆洗殘骸散落在宋媛媛腳邊,如同一個巨大而冰冷的嘲諷!

仿佛在應(yīng)和她那驚世駭俗的宣言!疏影和暗香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軟倒在地,

連驚呼都發(fā)不出。高力士端著茶盤的手僵在半空,茶盞中的水紋劇烈晃動,

映照著他眼中無法掩飾的驚駭!宋媛媛胸膛劇烈起伏,

方才那番耗盡了她所有力氣和勇氣的絕響還在耳邊嗡嗡作響。

她甚至能感受到劇烈心跳帶來的陣陣眩暈。她死死咬著下唇,口腔里彌漫開濃郁的血腥味,

目光卻如同凝固的火焰,一眨不眨地、帶著一絲瘋狂的挑釁,

迎向御座之上那雙深不見底的帝王之眼!砸碎它! 粉身碎骨! 這就是她的答案!

一個瘋子!一個狂徒!一個離經(jīng)叛道到極致的答案!寂靜在蔓延。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般漫長。御座之上,李隆基臉上的紋絲不動終于被打破。不是震怒,

不是驚愕,而是一種極其古怪的、仿佛冰層下驟然涌動的巖漿!

他那雙毫無情緒的帝王之眸中,此刻竟然清晰地映出了一絲——激賞?!

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驟然噴發(f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低沉、壓抑、隨即越來越響、越來越暢快淋漓、幾乎要掀翻御書房屋頂?shù)目裥β暎?/p>

如同壓抑已久的雷霆,驟然從御座之上炸響?。?!笑聲震得燭火瘋狂搖曳,

震得九龍藻井似乎都在簌簌落灰!李隆基仰天大笑,眼角甚至笑出了些許淚花!

他猛地一掌拍在紫檀御案之上! “好!好!好一個砸得粉身碎骨!好一個宋媛媛!

好一個……明珠吾兒??!”笑聲在空曠的殿堂內(nèi)回蕩,如癲似狂! 一個瘋子!

一個足以繼承他全部野望和冷酷的瘋子!宋媛媛站在原地,任由那癲狂的笑聲沖擊著耳膜。

她看著父皇眼中那毫不掩飾的、近乎扭曲的激賞,看著地上那攤碎裂的金器和寶石的殘骸,

緊繃的嘴角,也慢慢地、慢慢地向上勾起。一抹冰冷、瘋狂、卻又帶著極致快意的弧度,

在她沾著血絲和墨痕的臉上,無聲綻開!沉重的宮門在身后緩緩合攏,發(fā)出沉悶的喘息,

隔絕了御書房內(nèi)那令人心悸的狂笑余韻。東方天際,

一抹掙扎的魚肚白正艱難地撕裂濃重的夜幕,給這片森嚴(yán)的宮闕涂抹上冰冷而慘淡的底色。

宋媛媛一步步走下漢白玉的臺階。每一步落下,都無比沉重,仿佛踩在泥濘的沼澤深處。

昨夜的血腥氣息尚未散去,御書房里那場充斥著癲狂笑聲與碎裂金器的交鋒,

更像是一場耗盡心力、榨干靈魂的噩夢。疲憊如同潮水般從骨髓深處涌上來,

蔓延至四肢百骸,沉重的宮裝此刻如同灌了鉛的鐵甲。然而,

就在她即將被這巨大的疲憊徹底淹沒時—— 一股濃烈得如同實質(zhì)的血腥氣,

混合著汗水的咸腥和皮革的粗糲味道,如同嗅到同類的猛獸氣息,猝然撞入她的感知領(lǐng)域!

她猛地抬起頭!宮門巨大的陰影之下,一個如同鐵塔般的高大身影,

如同一柄插在地上的染血標(biāo)槍,沉默地矗立在那里!阿史那曜! 他顯然已在此等候多時。

麥色的皮膚上布滿了新凝固的血痂和汗堿,古舊的突厥皮甲多處破損,沾染著暗紅的污漬。

肩背上那道深可見骨、昨夜由柳聞雪拼死擋下致命一擊才留下的猙獰傷口,

只用粗麻布潦草地捆扎著,邊緣洇出深紅的血印。他琥珀色的眼眸深處,

昨夜搏殺殘留的狂暴血絲尚未褪盡,此刻正燃燒著一種近乎實質(zhì)的、滾燙的忠誠火焰,

穿透昏暗的晨光,死死地釘在宋媛媛身上!沒有言語,無需言語。他的存在本身,

就是最強的宣言!如同一堵沉默的、隨時可以為她撞碎一切阻礙的鋼鐵城墻!

宋媛媛疲憊到極點的神經(jīng),被這熾熱的目光猛地燙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

混合著鐵銹般的血氣,悄然注入她冰冷的四肢。就在這時,

另一個略顯急促、卻帶著無比堅定氣息的腳步聲,從阿史那曜魁梧身影遮擋的陰影后傳來。

柳聞雪!他踉蹌著搶步上前,動作甚至有些笨拙地避開了阿史那曜小山般的身軀。

那身象征首席文官身份的嶄新淺青色官袍,此刻皺巴巴地裹在身上,沾滿了塵土、墨漬,

還有幾處暗紅色的、早已干涸發(fā)硬的血斑——那是他自己的血,

昨夜肋下被毒匕劃開的傷口滲出的。他原本蒼白清瘦的臉龐此刻灰敗不堪,

眼底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紅血絲,嘴唇干裂起皮,顯然是徹夜未眠、心力交瘁所致。但他的脊梁,

卻挺得前所未有的筆直!那雙疲憊到極點的眼眸里,

此刻卻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永不熄滅的火焰!那火焰名為責(zé)任!“殿下!

”柳聞雪的聲音嘶啞干澀,卻異常清晰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匯報感,

“‘營州急報’昨夜子時三刻由左驍衛(wèi)三百里加急送入兵部!

契丹松漠都督府副將李過折部悍然叛唐!已連破歸化、武厲二州!裹挾部族精騎五千,

勾結(jié)奚族叛首李詩瑣高,兵鋒直指營州柳城!安祿山所遣先鋒斥候全軍覆沒!”他語速極快,

每一個字都如同沉重的鉛彈砸落,將一份足以震動整個帝國北疆的噩耗,

精準(zhǔn)地、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在宋媛媛面前!左驍衛(wèi)三百里加急!營州!契丹叛將李過折!

奚族叛首李詩瑣高!連破二州!兵鋒直指柳城!安祿山先鋒全軍覆沒!每一個名詞,

都如同一把重錘,狠狠擂在宋媛媛的心頭!瞬間將她從疲憊與宮斗的泥沼中,

拉入了更加宏大、更加血腥的帝國邊疆戰(zhàn)場!

她昨夜在御書房以近乎瘋狂的方式贏得了父皇的激賞,

代價是徹底的暴露和將自己置于更加熾熱的權(quán)力熔爐之上!而此刻,帝國的邊疆,

一場足以撼動國本的巨大風(fēng)暴,已驟然席卷而來!

消化這驚天巨變——“錚……”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冰針般清晰刺入靈魂的琴弦撥動之音,

驟然在空曠冰冷的宮門前響起!不遠(yuǎn)處的宮墻陰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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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9 10:1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