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全軍區(qū)的活英雄陳衛(wèi)東那天,我沒見過他。只收到他托人帶來的一句話:“等我回來,
給你掙個鳳冠霞帔?!笨晌业葋淼模瑓s是一紙離婚報告,和他表妹挺著肚子上門。她說,
她肚子里的,才是陳衛(wèi)東的種。所有人都勸我認(rèn)命,一個鄉(xiāng)下孤女,配不上雪山頂上的蒼鷹。
可他們不知道,我這只燕子,也能飛上雪山,掀翻他們的天。01“嫂子,你就簽了吧,
別耽誤我哥的前程?!币粡堄≈半x婚報告”的紙,被一只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推到我面前。
我盯著那幾個字,耳邊是陳家小妹陳紅茶里茶氣的聲音。她剪著時髦的“招手?!卑l(fā)型,
穿著的確良襯衫,手腕上戴著一塊嶄新的“上?!迸剖直?,與我這個穿著粗布衣的鄉(xiāng)下女人,
宛如兩個世界的人。這是我嫁給陳衛(wèi)東的第三個月。陳衛(wèi)東,軍區(qū)最年輕的團(tuán)長,
戍守在終年積雪的喀喇昆侖山上,是個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而我,林雪梅,
是他素未謀面的妻子。三個月前,媒人踏破門檻,說我八字旺夫,
能給常年身處險境的陳衛(wèi)東帶來福氣。陳家為了給他沖喜,用三大件和三百塊彩禮,
把我娶進(jìn)了門。我沒見過他,只看過他一張穿著軍裝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眉眼深邃,
鼻梁高挺,下頜線繃得像刀刃。他只是看著鏡頭,就讓我這個沒讀過幾天書的鄉(xiāng)下丫頭,
想到了“氣貫山河”四個字。我以為,嫁給英雄,這輩子就有了依靠??涩F(xiàn)在,
依靠變成了笑話?!吧┳?,我哥在信里說了,他跟你沒感情,當(dāng)初娶你就是為了沖喜。
現(xiàn)在他在部隊上有了心上人,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你是個好人,就成全他吧。
”陳紅的聲音柔柔的,話里的刀子卻淬了毒。我婆婆,張桂蘭,坐在八仙桌的主位上,
端著搪瓷缸子,眼皮都沒抬一下,“林雪梅,我們陳家沒虧待你,彩禮你帶走,
就當(dāng)這門婚事沒發(fā)生過?!彼恼Z氣,像是在打發(fā)一個上門討飯的乞丐。我攥緊了拳頭,
指甲掐進(jìn)掌心。嫁過來這三個月,我當(dāng)牛做馬,伺候他們一家老小,
換來的就是一句“沒虧待”?我抬起頭,目光越過陳紅,直直地看向婆婆:“媽,衛(wèi)東人呢?
離婚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是他親口跟我說?我要見他?!薄胺潘?!
”張桂蘭把搪瓷缸子重重往桌上一磕,“衛(wèi)東在雪山上保家衛(wèi)國,
哪有時間回來跟你一個村婦掰扯?他把事情全權(quán)委托給小紅了,你看字不就得了!
”陳紅立刻把那張紙又往前推了推,臉上的得意幾乎藏不住。我看見落款處,
確實(shí)是“陳衛(wèi)東”三個字,那筆鋒,龍飛鳳舞,
和我偷偷珍藏起來的他寫給部隊的報告草稿上的字跡,一模一樣。我的心,
像是被泡進(jìn)了冬月的冰窟窿里。他真的不要我了。陳紅看我失魂落魄,
嘴角那抹笑意再也壓不住,她伸手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聲音不大不小,
卻足以讓整個屋子的人都聽見:“嫂子,你就別犟了。我哥說了,他虧欠了我。
這次回來探親,他……他跟我承諾了,會給我和孩子一個名分。”這話如同一道驚雷,
在我頭頂炸開。我猛地抬頭,死死盯住她那張看似無辜的臉。孩子?我婆婆的臉色也變了,
但不是驚,而是喜。她“嚯”地站起來,幾步走到陳紅身邊,盯著她的肚子,
聲音都在發(fā)顫:“小紅,你……你說的是真的?你懷了衛(wèi)東的骨肉?”陳紅羞澀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眼角卻瞟著我,充滿了挑釁?!鞍盐业睦咸鞝?!我們老陳家有后了!”張桂蘭一拍大腿,
激動得滿臉通紅。她小心翼翼地扶著陳紅,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寶。轉(zhuǎn)過頭,
她再看向我時,那點(diǎn)僅存的溫度也消失了,只剩下刻骨的嫌惡和不耐煩:“林雪梅,
你還賴著做什么?趕緊簽字滾蛋!別在這礙眼,沖撞了我金貴的孫子!”原來如此。
原來不是他有了心上人,而是他早就和自己的表妹搞在了一起。我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
倒成了他們愛情故事里最大的絆腳石。屋外的陽光明明很暖,我卻覺得渾身發(fā)冷。
我看著眼前這對惺惺作態(tài)的婆媳,看著那張冰冷的離婚報告,一股邪火從心底直沖天靈蓋。
他們把我當(dāng)傻子,把我當(dāng)可以隨意丟棄的垃圾??晌伊盅┟?,不是任人搓圓捏扁的軟柿子。
我忽然笑了。我拿起那張離婚報告,在她們錯愕的目光中,輕輕地、一寸一寸地,
把它撕成了碎片。“這婚,我不離。”我看著張桂蘭瞬間鐵青的臉,和陳紅不敢置信的眼神,
一字一句地說道:“想讓我滾蛋?可以。讓陳衛(wèi)東,滾回來,親自跟我說。
”不把他從雪山頂上薅下來,我怎么知道,海邊的風(fēng),到底能不能吹到他心里去?
02“反了你了!”張桂蘭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我的鼻子罵,“你算個什么東西,
也敢拿捏我們家衛(wèi)東?我告訴你林雪梅,這字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媽,
我是衛(wèi)東明媒正娶的妻子,受《婚姻法》保護(hù)。只要我不點(diǎn)頭,
誰也別想把我從這個家趕出去。”我站得筆直,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我爹雖然死得早,
但他生前是村里的小學(xué)老師,教過我識字,也教過我,人不能沒有骨氣。
陳紅在一旁煽風(fēng)點(diǎn)火:“嫂子,你這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嗎?我哥是戰(zhàn)斗英雄,你鬧大了,
影響他的聲譽(yù),你擔(dān)待得起嗎?”“英雄?”我冷笑一聲,目光掃過她平坦的小腹,
“英雄就能搞大自己表妹的肚子,然后把沖喜的糟糠妻一腳踹開?這事要是傳出去,
我倒想看看,是他陳衛(wèi)東的名聲受影響,還是我這個受害者的名聲受影響。”我這是在賭。
賭他們陳家最在乎的,就是陳衛(wèi)東那身軍裝和英雄的名號。果然,張桂蘭的臉色變了。
她可以不在乎我,但不能不在乎兒子的前途。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拉著陳紅的手,“走,
我們不跟這個潑婦一般見識。金孫要緊?!币粓鲷[劇,暫時收場。晚上,
我躺在冰冷的婚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這張床,我睡了三個月,另一邊卻永遠(yuǎn)是空的。
我想起剛嫁過來的時候。那天,十里八鄉(xiāng)的姑娘都來看熱鬧,羨慕我嫁了個大英雄。
我也曾滿心歡喜,偷偷拿出那張黑白照片,想象著他回來時,會是怎樣的光景。
我把家里收拾得一塵不染,把他們一家人的衣服都洗得干干凈凈,學(xué)著城里人的樣子做飯,
只為他回來的時候,能看到一個溫馨的家??晌业葋淼模瑓s是背叛和羞辱。我不信。
我不信照片上那個眼神清正的男人,會是這樣一個齷齪小人。這里面一定有什么問題。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起床做飯,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張桂桂和陳紅看我的眼神像刀子,我也全當(dāng)沒看見。吃完飯,我回屋收拾東西,
在一個舊箱子底,翻出了我所有的信。那都是我寫給陳衛(wèi)東的,三個月,一共十二封。
每一封,我都詳細(xì)地記錄了家里的事,我的心情,還有我對他的期盼。
我把信小心翼翼地裝進(jìn)一個布包里,這是我的證據(jù)。下午,我借口回娘家,去了鎮(zhèn)上的郵局。
“同志,你好,我想問一下,寄往喀喇昆侖邊防部隊的信,大概多久能到?
”我問郵局那個戴著眼鏡的大叔。大叔抬起頭,“去那雪山頂上???那可遠(yuǎn)了,路又不好走,
少說也得一個月。有時候大雪封山,兩三個月都有可能。”我的心猛地一沉。一個月?
陳紅說,陳衛(wèi)東是在部隊上有了心上人。可他三月份才從家里探親回去,
到現(xiàn)在滿打滿算也就三個月。他怎么可能這么快就認(rèn)識新人,還愛得要死要活,
連離婚報告都寄回來了?這時間,對不上!除非……除非那個“心上人”,根本不是部隊的,
而是他一直藏在心里的。那個人,就是陳紅。他們是表兄妹,青梅竹馬。陳衛(wèi)東探親的時候,
兩個人舊情復(fù)燃,珠胎暗結(jié)。他回到部隊,就立刻要跟我離婚。這個推測,似乎天衣無縫。
可我心里那個小小的聲音又在說,不對,不是這樣的。那個在照片里看著我的男人,
他的眼睛里,沒有一絲一毫的算計和陰暗。我走出郵局,心里亂成一團(tuán)麻?;氐疥惣?,
剛進(jìn)院子,就聽到屋里傳來張桂桂的叫罵聲?!澳氵@個喪門星!掃把星!
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錢!”我沖進(jìn)屋,只見張桂桂指著我的鼻子,氣急敗壞。陳紅站在一旁,
假惺惺地勸著:“媽,您別生氣,說不定是嫂子記錯了地方,不是故意要拿的。
”“什么記錯了!我放在枕頭底下的五十塊錢不見了!家里就她一個外人,
不是她偷的還能是誰!”張桂桂一口咬定。五十塊錢,在這個年代,
是一個工人兩個月的工資,是一筆巨款。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我沒有!
我根本沒進(jìn)過你的房間!”“你說沒有就沒有?那你敢不敢讓我搜身!”張桂桂說著,
就要上前來撕扯我的衣服。我連連后退,護(hù)住自己的布包。陳紅“哎呀”一聲,
指著我的布包,“媽,你看,嫂子的包那么鼓,她下午還鬼鬼祟祟地出去了。錢肯定在里面!
”這簡直是黃泥巴掉進(jìn)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我看著她們一唱一和,瞬間明白了。
這是給我設(shè)的套。她們知道我不肯離婚,就想栽贓我偷竊,把我名聲搞臭,逼我凈身出戶。
好狠的手段。就在張桂桂要撲過來搶我包的時候,我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動作。
我沒有護(hù)著包,反而把它舉了起來,然后當(dāng)著她們的面,
把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地倒在了桌子上?!皣W啦——”十二封信,像雪片一樣散落開來。
沒有錢,一分錢都沒有。只有最上面一封信的信封上,蓋著一個紅色的戳。
那是一個退信的戳。我的瞳孔,在那一刻,驟然收縮。03“錢呢?錢在哪里?
”張桂蘭在信堆里瘋狂翻找,卻連一毛錢的影子都沒找到。她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沒理她,只是死死地盯著那封被退回來的信。那是我寄出的第一封信,信封上,
地址和收信人寫得清清楚楚:西疆喀喇昆侖邊防團(tuán),陳衛(wèi)東(收)。
可是在收信人的名字旁邊,郵戳蓋下了一行小字:查無此人。查無此人?怎么可能!
他是邊防團(tuán)的團(tuán)長,怎么會查無此人?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一個極其荒謬又可怕的念頭,
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嫂子,這是什么?”陳紅也看到了那封信,她裝作好奇地拿起來,
念出了那四個字,“查、無、此、人?哎呀,我哥怎么會查無-人呢?
該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她嘴上說著擔(dān)心,眼睛里卻閃動著興奮的光。
張桂蘭也湊過去看,當(dāng)她看清那四個字時,臉色“唰”地一下白了?!安豢赡?!
衛(wèi)東上個月還寄了錢和信回來!”她像是要說服自己,大聲嚷嚷起來?!靶拍??
”我猛地抓住她話里的漏洞,“衛(wèi)東給家里的信呢?拿出來給我看!
”“我……”張桂蘭卡了殼,眼神躲閃,“信我看過就燒了!你管得著嗎!”欲蓋彌彰。
我看著她們的反應(yīng),心里那個可怕的念頭越來越清晰。陳衛(wèi)東,很可能出事了。而她們,
在合伙瞞著我。至于那封離婚報告,恐怕也是偽造的。陳紅模仿陳衛(wèi)東的筆跡,
想把我這個正妻騙走,然后順理成章地霸占陳家的一切。如果陳衛(wèi)東真的犧牲了,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無論是誰的,都可以謊稱是英雄的遺腹子,
名正言順地接受部隊和國家的撫恤。好一招“偷梁換柱”,好一招“鳩占鵲巢”!
我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瞬間傳遍全身。人心,怎么可以險惡到這種地步!
“五十塊錢,我會找到的?!蔽沂掌鹕⒙涞男牛淅涞乜粗齻?,“但是今天這事,沒完。
你們最好祈禱衛(wèi)東沒事,否則,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說完,我不再看她們慘白的臉色,
轉(zhuǎn)身回了房,把門重重地鎖上。我必須去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在冰天雪地里,還要被最親近的人算計!可是,去西疆,談何容易?
路費(fèi)、路條,我一樣都沒有。我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來,只有不到五塊錢。
連一張去省城的火車票都買不起。我一夜沒睡,天快亮的時候,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打開箱子,從最底下拿出我娘留給我唯一的遺物——一個銀手鐲。手鐲很舊了,
上面雕刻著繁復(fù)的花紋。我娘說,這是外婆傳下來的,是我們的傳家寶。我攥著手鐲,
心里默默地對我娘說:娘,對不起了。但是現(xiàn)在,我要用它,去換我的丈夫。第二天,
我揣著手鐲,跟張桂蘭說我回娘家住幾天。她巴不得我走,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我去了鎮(zhèn)上最大的供銷社,那里的經(jīng)理認(rèn)識我爹。我把手鐲給他看,說家里急用錢,想當(dāng)?shù)簟?/p>
經(jīng)理是個好人,他知道我的難處,嘆了口氣,給了我一個公道價:一百五十塊錢。“雪梅啊,
這可是你娘留下的念想,真舍得?”我紅著眼眶,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叔,有些東西,
比念想更重要?!蹦弥@筆“巨款”,我感覺像是揣著火。我又去求村長,磨破了嘴皮子,
說我丈夫在部隊病重,我得去照顧他。村長看我可憐,又敬佩陳衛(wèi)東是英雄,
最終給我開了一張出遠(yuǎn)門的路條。路費(fèi)和路條都有了,萬事俱備。
就在我準(zhǔn)備悄悄離開的時候,陳紅卻像個鬼一樣出現(xiàn)在了我身后?!吧┳樱阋ツ膬喊。?/p>
”她笑瞇瞇地看著我,眼神卻像毒蛇。我心里一驚,面上不動聲色,“我回娘家,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是嗎?”她拖長了語調(diào),“可是我怎么聽說,你去供銷社當(dāng)了東西,
還去村長那開了路條?嫂子,你這是要……私奔啊?”她故意把“私奔”兩個字說得很大聲,
引得周圍的鄰居都探出頭來看熱鬧?!澳愫f八道!”我厲聲喝道?!拔液f?
”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哥的信又到了。他說,
你要是再無理取鬧,他就只能請部隊出面,強(qiáng)制執(zhí)行離婚了。你現(xiàn)在帶著錢跑路,
不是私奔是什么?難不成,你是想去找那個給你錢的野男人?”她的話,惡毒至極。一瞬間,
所有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都對準(zhǔn)了我?!翱床怀鰜戆?,這林雪梅長得老老實(shí)實(shí)的,居然在外面有人了。
”“嫁了陳英雄還不知足,真是水性楊花?!蔽覛獾脺喩戆l(fā)抖,百口莫辯。
陳紅看著我狼狽的樣子,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燦爛。她一步步向我逼近,壓低了聲音,
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林雪梅,你斗不過我的。陳衛(wèi)東是我的,
陳家也是我的。你一個鄉(xiāng)下丫頭,拿什么跟我爭?”她以為,她贏定了。可她不知道,
兔子急了也咬人。我看著她那張得意的臉,忽然做了一個決定。我沒有再跟她爭辯,
而是猛地轉(zhuǎn)身,朝著村口的廣播站跑去。我要把事情,徹底鬧大!04“嫂子,你要干什么!
”陳紅臉色大變,立刻追了上來。我充耳不聞,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前跑。
村里的廣播站就在前面,只要我能拿到話筒,我就能把一切都說出去!
陳紅在后面死死地追著我,尖叫著:“快來人啊!林雪梅偷了家里的錢要跑路了!她瘋了!
”她的喊聲引來了更多的人,他們試圖攔住我,但我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母狼,誰攔我,
我就撞開誰。我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能被他們困在這里,我要去西疆,我要找到陳衛(wèi)東!
就在我快要跑到廣播站門口的時候,一個人影從斜刺里沖了出來,狠狠地將我撞倒在地。
是我的小叔子,陳衛(wèi)國。他一米八的大個子,把我壓得死死的,我手里的布包也飛了出去,
里面的錢和路條散落一地?!胺砰_我!”我拼命掙扎,指甲在他手臂上劃出幾道血痕。
“臭娘們!還敢跑!”陳衛(wèi)國反手就給了我一巴掌?!芭尽钡囊宦暣囗?,我的臉火辣辣地疼,
耳朵里嗡嗡作響。陳紅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撿起地上的錢和路條,臉上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她蹲下來,拍了拍我的臉,輕蔑地說:“林雪梅,我說了,你斗不過我的。
”周圍的村民指指點(diǎn)點(diǎn),沒有人上來幫我。在他們眼里,
我就是一個偷錢私奔、不守婦道的壞女人。我被陳衛(wèi)國粗暴地從地上拖起來,押回了陳家。
張桂蘭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又看到陳紅手里的錢,氣得直接抄起院子里的掃帚,
劈頭蓋臉地朝我打來?!拔掖蛩滥氵@個不要臉的賤人!我們陳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掃帚一下下地落在我身上,很疼,但我一聲沒吭。我的身體是疼的,心卻是冷的。
我看著這一家人的嘴臉,看著他們?nèi)绾晤嵉购诎?,如何把我往死里逼。我被關(guān)進(jìn)了柴房。
門從外面鎖上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一股發(fā)霉的味道。我靠著墻壁滑坐下來,抱著膝蓋,
把頭深深地埋進(jìn)去。我輸了嗎?不,我沒有。只要我還沒見到陳衛(wèi)東,我就不算輸。夜里,
我發(fā)起了高燒。身上被打的地方疼,頭也疼得像要炸開。我迷迷糊糊地,好像看到了我娘。
她摸著我的頭,心疼地說:“雪梅啊,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有時候,善良要帶點(diǎn)鋒芒。
”天亮的時候,我被一陣嘈雜聲吵醒。柴房的門被打開了,刺眼的陽光照了進(jìn)來。
張桂蘭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里滿是厭惡。“起來,跟我去一趟公社。
”我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樣,掙扎著站起來,跟著她走了出去。到了公社大院,我才發(fā)現(xiàn),
陳紅和陳衛(wèi)國也在。院子里還停著一輛綠色的解放卡車。一個穿著干部服的人走了過來,
是公社的李主任?!皬埓竽?,這就是你兒媳婦?”李主任皺著眉頭打量著我?!皩?,就是她!
”張桂蘭指著我,“李主任,我兒子在前方保家衛(wèi)國,她倒好,在家里偷錢,
還想跟野男人跑了!這種女人,就該抓起來游街!”李主任的臉色更難看了。我發(fā)著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