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兒五歲生日當(dāng)天,被一條蛇咬了。
蛇的主人是老婆的竹馬,失業(yè)后借住在我家。
老婆沖過來,第一反應(yīng)不是看女兒傷情,而是檢查那條玉米蛇的牙!
“朵朵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連孩子都看不好!磕壞它的牙怎么辦?”
她竹馬站在一旁,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心徹底涼了,女兒被咬,她擔(dān)心的竟是蛇?
我抱起女兒,轉(zhuǎn)身就走。
身后傳來老婆陰陽怪氣的喊聲:“早點回來!看好她,別又亂碰不該碰的東西!”
我腳步?jīng)]停,只平靜地點了點頭。
不會再回來了。
01
醫(yī)院急診室。
女兒朵朵蜷在我懷里,小臉上淚痕未干,手腕上兩個細(xì)小的紅點格外刺眼。
醫(yī)生捏著棉簽仔細(xì)清理傷口:“玉米蛇,沒毒,傷口很淺,注意別感染就行?!?/p>
他頓了頓,略帶疑惑地補(bǔ)充,“這蛇一般挺溫順的,小孩子怎么惹到它了?”
朵朵抽噎著,小聲說:
“是叔叔把蛇蛇放到我手上的,他說摸摸,不咬人......”
我的心像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
果然!不是孩子亂碰,是他主動遞的!
我緊緊抱住她,輕拍她的背:“朵朵不怕,爸爸在。是爸爸沒保護(hù)好你。”
處理完傷口后,我直接帶上朵朵回了父母家。
車剛停穩(wěn),母親已經(jīng)沖了出來,一把將朵朵摟進(jìn)懷里,心肝寶貝地叫著。
父親看著我鐵青的臉色和女兒手腕上的紗布,眉頭擰成了疙瘩:
“怎么回事?朵朵生日怎么搞成這樣?”
我喉嚨發(fā)緊,盡量用平直的語調(diào)陳述了經(jīng)過。
“混賬東西!”
父親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震得跳起來。
“那是她親閨女!被蛇咬了不先看孩子,去看蛇的牙?!她腦子里裝的是什么!”
母親氣得渾身發(fā)抖,摟著朵朵的手更緊了:
“什么人啊!失業(yè)了賴在別人家,還帶條蛇?安的什么心!小蕓她是不是瘋了?為了個外人,這么對自己的骨肉?”
看著父母震怒心痛的臉,一股疲憊襲來。
我癱坐在沙發(fā)上,捂住臉。
許多我從沒細(xì)想過的細(xì)節(jié)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
02
朵朵幾個月大時,腸絞痛哭得撕心裂肺。
我手忙腳亂地抱著哄,急得滿頭汗。
而李蕓卻戴著降噪耳機(jī),窩在沙發(fā)里打手游,眼皮都沒抬一下:
“吵死了,哄不好就放嬰兒床里讓她自己哭會兒,哭累了就睡了?!?/p>
那冰冷的語調(diào),和今天指責(zé)我時如出一轍。
那時我以為她只是還沒有適應(yīng)母親這個角色,事實證明是我想多了。
去年我生日,加班到深夜。
回到家,客廳漆黑,只有餐廳留了一盞小燈。
桌上放著一個便利店買的小蛋糕,標(biāo)簽都沒撕。旁邊一張紙條:
“朵朵吃過了,這個你的,我和阿軒去看午夜場首映了?!?/p>
蛋糕甜膩廉價,堵在喉嚨里,咽不下去。
在李蕓的心里,她的好竹馬祁軒永遠(yuǎn)都排在我和女兒前面。
家里水管爆了,我出差在外,打電話讓她趕緊找物業(yè)。
她不耐煩:“知道了知道了,阿軒正好懂這個,我讓他來看看。”
結(jié)果祁軒“修”了半天,水淹了樓下鄰居,賠了一大筆錢。
她一句埋怨沒有,反而說:“人家也是好心幫忙?!?/p>
而我出差回來連夜收拾殘局,她早已睡下。
我努力回想,上一次她看朵朵時,眼睛里出現(xiàn)專注和心疼是什么時候?上一次她看我時,眼里有光又是什么時候?記憶模糊一片,原來她從未將心放在我和女兒身上。
03
朵朵在爺爺奶奶精心布置的公主房里沉沉睡去。
我的父母還在客廳低聲罵著,心疼與憤怒交織。
我靠在女兒房門外,沉悶地刷著手機(jī)。
沒有任何未接來電,沒有一條詢問朵朵傷勢的微信。
李蕓的聊天框,死寂一片。
鬼使神差地,我點開了她的朋友圈。
最新動態(tài),發(fā)布于十分鐘前。
背景是燈光迷離、音樂躁動的酒吧。
一張對鏡自拍占據(jù)C位,她笑靨如花,妝容精致,眼神微醺迷離,身體親昵地靠向旁邊舉著酒杯的男人,正是祁軒!
祁軒對著鏡頭比著V字手勢,笑容燦爛得意,另一只手似乎隨意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姿態(tài)充滿占有欲。
配文只有幾個字:
【煩心事丟開,還是老地方舒心~】
煩心事?
我死死盯著照片里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盯著她身邊那個得意洋洋的男人。
女兒被蛇咬傷的驚恐哭聲猶在耳邊,她檢查蛇牙時那副緊張心疼的嘴臉猶在眼前。
她能有什么煩心事,生下來就是千金大小姐,朵朵出生后一直都是我在帶,她每日只負(fù)責(zé)和祁軒吃喝玩樂,她能有什么煩心事?
而現(xiàn)在,我的女兒在陌生的房間里帶著傷睡著,她的母親,卻和青梅竹馬在酒吧里勾肩搭背,徹夜狂歡!
我想也沒想,直接點了一個贊。
幾乎就在我鎖屏的下一秒,手機(jī)屏幕驟然亮起。
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李蕓”。
意料之中。
我劃開接聽,將手機(jī)舉到耳邊,沒有先開口。
手機(jī)里瞬間涌出酒吧背景的嘈雜音樂和她刻意拔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和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聲音:
“喂?你、你給朋友圈點贊了?”
她顯然沒料到我這個“悶葫蘆”會有如此舉動,語氣有些亂。
“哎呀,那個你別誤會!就是幾個好久不見的老姐妹,非拉我出來聚聚,說給我散散心,你也知道,今天這事兒鬧得,我心里也煩得很......”
借口張口就來,只為了掩飾心里的慌張。
她頓了頓,試圖把話題扯開,聲音里帶著慣有的、對祁軒的維護(hù):
“朵朵怎么樣了?阿軒剛還自責(zé)呢,說都怪他沒看好那條蛇,讓你受驚了?!?/p>
“他失業(yè)壓力大,心情本來就不好,那條蛇是他唯一的慰藉了,寶貝得跟什么似的,磕壞了牙他得多心疼??!不過玉米蛇真沒事,你別太緊張了!”
“我?guī)Ф涠淙メt(yī)院包扎了?!?/p>
我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直接打斷她對祁軒的心疼闡述。
“醫(yī)院?”
李蕓的聲音瞬間拔高,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指責(zé)。
“就那兩個小點?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吧!玉米蛇!沒毒的!醫(yī)生是不是又忽悠你們做一堆檢查了?”
“消消毒不就行了?至于這么興師動眾嗎?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醫(yī)院多容易交叉感染!朵朵還小,抵抗力弱,你......”
“小題大做?”
一直壓抑怒火終于找到了發(fā)泄口,我的聲音猛地沉下來。
“李蕓,你聽清楚了!咬朵朵的蛇,不是她自己亂摸的,是你那個‘細(xì)心’、‘壓力大’的祁軒,親手放到她手上的!”
“他告訴她摸摸不咬人!結(jié)果呢?朵朵嚇得魂都沒了!手腕上兩個血洞!”
我深吸一口氣,積壓了一天的憤怒噴薄而出。
“你作為孩子的親媽,沖過來第一件事,不是看你女兒傷得怎么樣,怕成什么樣,而是蹲下去檢查那條蛇的牙!你還是人嗎?”
“現(xiàn)在你女兒在陌生的床上睡著,手上還纏著紗布,你在酒吧和遞蛇傷人的罪魁禍?zhǔn)住忝镁蹠⑿摹€反過來指責(zé)我這個當(dāng)?shù)膸畠喝メt(yī)院是‘小題大做’?”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死寂,只有背景音樂的鼓點咚咚地敲擊著。
我能想象她此刻的臉色,一定是被戳穿后的狼狽和羞惱。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李蕓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刻薄。
“祁軒好心好意讓朵朵接觸小動物!是你自己沒看好孩子!出了事就知道怨天尤人!神經(jīng)?。∥铱茨憔褪墙桀}發(fā)揮!行,你愛帶她去哪就去哪!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我懶得管!”
嘟嘟嘟——
話音未落,電話已經(jīng)被她狠狠地掐斷。
04
或許是見我許久不回家,幾天后,這對不速之客還是來了。
母親從貓眼里瞥見李蕓和祁軒,尤其是祁軒那副故作姿態(tài)的樣子,臉色瞬間變了:
“晦氣東西!他們來了!”
門外,李蕓拎著個敷衍了事的果籃,臉上掛著一層假笑。
祁軒照例縮在她側(cè)后方,低眉順眼,一副“全世界我最無辜”的衰樣。
門開了條縫,父母像和門神一樣擋著。
“爸,媽,我們來看看朵朵,順便道個歉。”
李蕓擠著笑,聲音干巴巴的。
我站在父母身后不遠(yuǎn)處,冷冷地看著他們,沒說話。
祁軒立刻像上了發(fā)條,往前蹭了半步,聲音帶著刻意掐出的哭腔:
“姐夫,對不起,真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嚇著朵朵了,我、我這就把‘小白’送走,再也不讓它出現(xiàn)了......”
他邊說邊偷瞄我的反應(yīng)。
“道歉?”
我的聲音毫無波瀾,緊緊盯著祁軒。
“你該道歉的對象是朵朵,不是我。而且,你確定是‘嚇著’而不是‘咬傷’?”
“另外,蛇怎么來的,你心里真沒數(shù)嗎?”
李蕓見我非但不領(lǐng)情,反而直接質(zhì)問祁軒,那點假笑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刻薄與指責(zé):
“裴鈺!你什么意思?阿軒都低聲下氣來道歉了,你還想怎樣?抓著一點小事沒完沒了是吧?一個大男人,心眼比針尖還??!”
她聲音尖利,充滿了鄙夷:
“不就是被玉米蛇碰了一下嗎?連皮都沒破多少!就你大驚小怪,鬧得天翻地覆!非要把朵朵帶走,搞得像我們虐待她似的!”
“我看朵朵就是被你和你爸媽慣得太嬌氣了!一點小事就哭天喊地!現(xiàn)在阿軒也道歉了,蛇也答應(yīng)送走了,你還擺個臭臉給誰看?”
“李蕓!你給老子閉嘴!”
父親積壓的火山終于爆發(fā)!他猛地向前一步,指著李蕓的鼻子,怒發(fā)沖冠:
“你還有臉說?!你的心被狗吃了嗎?你男人心疼閨女被蛇咬了,帶去醫(yī)院包扎,在你嘴里就成了‘大驚小怪’?”
“我孫女嬌氣?她手腕上那倆血窟窿是假的嗎?!啊?你當(dāng)時在干嘛?你還配當(dāng)媽嗎?”
父親氣得渾身發(fā)抖,轉(zhuǎn)向祁軒,眼神像要吃人:
“還有你這個裝模作樣的狗東西!道歉?你道哪門子歉?”
“蛇是你親手遞給我孫女的!這叫道歉?這叫黃鼠狼給雞拜年!還‘送走’?早干嘛去了?失業(yè)了舔著臉帶著條冷血畜生住別人家里禍害的時候,怎么不送走?在這演給誰看?收起你那套哭哭啼啼的嘴臉!真是讓人惡心!滾!”
祁軒被吼得一個趔趄,臉上那點裝出來的可憐立刻換成了驚懼和怨毒,他死死抓住李蕓的胳膊,把臉埋在她身后。
李蕓一看祁軒“受欺負(fù)”,瞬間炸毛,像護(hù)崽的母雞,聲音拔高到破音,指著父親和我:
“爸!你、你太過分了!你怎么能這么罵阿軒?他是有抑郁癥的!你們這樣是想逼死他嗎?”
她轉(zhuǎn)而對我瘋狂輸出,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門框上:
“裴鈺!你看看!看看你把阿軒嚇成什么樣了?!他失業(yè),人生跌到谷底!就這么一點精神慰藉,現(xiàn)在為了求你們原諒,也愿意割舍了!”
“他都已經(jīng)這么卑微了,你們還這樣咄咄逼人!你們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怎么這么冷酷無情?你還是不是個人了?”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站在道德高地,仿佛我們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最后,她胸膛劇烈起伏,歇斯底里沖我警告:
“好!好!你們一家子都這么狠心是吧?!行!”
“裴鈺!我最后問你一遍!”
她幾乎是尖叫出來,手指狠狠戳向我的方向。
“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跟我回家!帶著朵朵!這事兒就算翻篇!”
“你要是敢說一個‘不’字......”
她喘著粗氣,
“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踏進(jìn)那個家門一步!那房子,那家里的一切,都跟你再沒半點關(guān)系!你就永遠(yuǎn)窩在你爹媽這個破地方吧!”
門外,只剩下李蕓粗重的喘息和祁軒那仿佛隨時要斷氣的啜泣聲。
母親氣得嘴唇發(fā)白,緊緊抓著父親的手臂。
“好。”
“如你所愿,永遠(yuǎn)都不會回去了?!?/p>
05
既然決定不再回去,我當(dāng)斷則斷,帶著朵朵,沒有片刻停留,直接踏上了早就計劃好的旅程。
碧海藍(lán)天,白沙細(xì)浪,陌生的風(fēng)景治愈了我和朵朵。
朵朵的笑容多了,銀鈴般的笑聲重新灑滿陽光。
旅途中的一次偶然,我們結(jié)識了蘇小姐,一位獨自旅行、笑容溫婉的年輕女性。
朵朵幾乎立刻就喜歡上了這位“蘇阿姨”。
她會耐心地陪朵朵撿貝殼,用生動的故事解釋潮汐,在朵朵被小螃蟹夾了手指時溫柔地安撫。
看著她們在夕陽下追逐嬉戲的畫面,一種久違的、名為“安寧”的感覺,悄然流淌進(jìn)我荒蕪的心田。
我們保持著禮貌而舒適的距離,像朋友一樣結(jié)伴而行,分享旅途見聞,互相照看孩子。
與此同時,一封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書,已通過律師,穩(wěn)穩(wěn)地送達(dá)了李蕓的手中。
財產(chǎn)分割清晰,撫養(yǎng)權(quán)歸屬明確,沒有多余的解釋,只有法律條文,宣告著我和李蕓婚姻的終結(jié)。
旅途接近尾聲,我們回到父母所在的城市稍作休整。
一個傍晚,我?guī)е涠浜吞K小姐在小區(qū)附近的兒童游樂場玩耍。
夕陽的金輝里,朵朵坐在秋千上,蘇小姐在她身后輕輕推著,我則拿著水壺站在一旁,含笑看著。
朵朵清脆的笑聲和美麗夕陽構(gòu)成了一幅簡單卻溫暖的畫面。
“裴鈺!你這個王八蛋?。 ?/p>
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打破了這片寧靜。
李蕓像一陣裹挾著怒火的風(fēng),猛地沖了過來!
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但此刻扭曲的五官和赤紅的眼睛,讓那妝容顯得格外猙獰。
她的目光像毒蛇一樣,死死盯著我和蘇小姐,最后又看向朵朵,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怨憤。
“好?。∥艺f你怎么這么硬氣!原來是在外面早就勾搭上野女人了!”
李蕓的聲音尖利得刺破耳膜,手指幾乎戳到蘇小姐臉上。
“帶著我的女兒跟這個賤人在這里卿卿我我?!你要不要臉?”
她轉(zhuǎn)而瘋狂地攻擊我,唾沫橫飛:
“裝什么深情好爸爸?我看你早就盤算好了吧?借題發(fā)揮,就為了跟這個狐貍精雙宿雙飛!朵朵才多大?你就給她找后媽?你安的什么心!阿軒說得沒錯!你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卑鄙!下流!”
游樂場瞬間安靜下來,周圍的家長和孩子都驚愕地看著這場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