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這份報表明天早上九點(diǎn)前必須放在我桌上！” 部門經(jīng)理王總的聲音從微信語音里炸出來，尖銳的電子音在寂靜的辦公室里回蕩。林薇揉了揉酸脹的眼睛，視線落在電腦屏幕右下角 ——23:47。
她機(jī)械地回復(fù)：“好的王總，我馬上修改完?！?指尖在鍵盤上麻木地敲打，回車鍵被按得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這已經(jīng)是連續(xù)第三周加班到凌晨了，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是有只無形的手在里面反復(fù)攪動。眼前的 Excel 表格數(shù)據(jù)開始模糊重疊，宋體字扭曲成奇怪的符號，密密麻麻地爬滿屏幕。
辦公室只剩下她一個人。慘白的日光燈管在天花板上發(fā)出輕微的嗡鳴，光線斜斜地打在空蕩蕩的工位上，映出鍵盤上堆積的咖啡漬。林薇端起桌角那杯已經(jīng)涼透的美式，琥珀色的液體里沉著一層褐色的渣滓。她仰頭灌了一大口，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在胃里漾開一陣冰涼的痙攣，卻再也提不起半點(diǎn)精神。
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鉗狠狠夾住了心臟，劇痛順著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林薇猛地按住胸口，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辦公椅的滾輪被身體帶動著向后滑出半尺，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不... 不會吧...” 她掙扎著想夠到桌角的手機(jī)，指尖離冰涼的玻璃殼只有幾厘米，卻突然失去了力氣。視線開始劇烈晃動，電腦屏幕上的表格扭曲成旋轉(zhuǎn)的旋渦，眼前的景象如同老式電視機(jī)失去信號般閃爍著黑白噪點(diǎn)。
“救... 命...” 微弱的呼喊卡在喉嚨里，變成破碎的氣音。身體從轉(zhuǎn)椅上滑落，后腦勺重重磕在辦公桌邊緣，鈍痛混雜著眩暈席卷而來。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瞥見自己的手機(jī)亮了起來 —— 王總又發(fā)來一條語音消息，綠色的提示框在黑屏上格外刺眼。
黑暗。
無盡的黑暗。
沒有疼痛，沒有聲音，甚至沒有時間的概念。像是漂浮在溫暖的羊水裡，又像是墜入深不見底的冰窟。林薇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揉成一團(tuán)，又被拉成細(xì)絲，最后徹底消散在這片虛無中。
她以為自己會墜入無邊的黑暗，或是在冰冷的停尸間醒來，卻沒想到，再次有知覺時，周遭竟是一片柔軟的溫?zé)?。不是醫(yī)院的消毒水味，而是一種清清淡淡、帶著草木氣息的熏香，裹著她的布料滑膩得不可思議，指尖微動，觸到的是細(xì)密的錦紋。
“唔……” 喉嚨里想發(fā)出聲音，卻只擠出一絲微弱的嚶嚀，像小貓的叫聲。林薇心頭一震—— 這不是她的聲音！
緊接著，耳邊傳來兩道清晰的交談聲，語調(diào)溫和，帶著一種她從未聽過的、卻莫名覺得古雅的韻味。
“標(biāo)哥，你瞧她，方才還蹙著眉，這會兒倒舒展了些?！?是女子的聲音，輕柔婉轉(zhuǎn)，像春風(fēng)拂過湖面，帶著難以掩飾的笑意和溫柔。
“嗯，” 一個低沉溫潤的男聲應(yīng)道，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欣喜，“許是醒了。你身子弱，仔細(xì)著些，別累著?！?/p>
女子輕笑一聲，那笑聲里仿佛撒了蜜：“我不累。這可是咱們的第一個女兒，你瞧她這眉眼，鼻梁，可不就像你？尤其是這雙眼睛，閉著的時候還不覺得，方才睜眼那一下，黑亮得像浸了水的墨珠，活脫脫是你的影子?！?/p>
“像你才好。” 男子的聲音里滿是寵溺，“像你這般溫柔聰慧，將來定是個討喜的。”
“就知道哄我。” 女子嗔怪了一句，語氣卻愈發(fā)柔軟，“給她取個名字吧？”
林薇在襁褓里聽得心頭劇震。
太子殿下？明？東宮？標(biāo)哥？
這些詞匯像驚雷一樣在她腦海里炸開。她是個典型的 996 社畜，平時唯一的愛好就是摸魚看歷史小說，對明史尤其感興趣?！皹?biāo)哥”，能被女子這般親昵稱呼，又身處東宮，與 “明” 字緊密相關(guān)…… 難道是那位歷史上英年早逝的懿文太子，朱元璋的長子 —— 朱標(biāo)？
那這位女子，豈不就是太子妃常氏？開平王常遇春的女兒，朱標(biāo)的原配妻子！
她…… 穿越了？
還穿成了朱標(biāo)和常氏的女兒？！
這個認(rèn)知讓林薇幾乎要再次暈厥過去。她一個在現(xiàn)代卷到猝死的普通社畜，竟然一步登天，成了明初的皇孫女？這簡直比中了彩票頭獎還要離譜！
正震驚間，那道溫潤的男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種鄭重又溫柔的期許：“叫‘長寧’如何？”
“長寧……” 她咀嚼著這兩個字，眼底泛起漣漪。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劃過案上攤開的宣紙，“這‘長’字，是想讓她的生命如松竹，經(jīng)得住霜雪，歲歲長青。愿她腳踩的路能鋪向云深處，看過杏花微雨，也見過大漠孤煙，眼界長闊如江海，心思長韌似蒲草?！?/p>
她忽然笑了，眼角眉梢都染著暖意：“那‘寧’字，該是盼她心湖永遠(yuǎn)不起浪吧？像山澗的潭水，無論外面風(fēng)急雨驟，底里總藏著一輪明月?！?/p>
“正是。” 他低頭望著嬰兒酣睡的模樣，聲音輕得怕驚了好夢，“愿她枕著安寧入眠，醒時能聞見檐下風(fēng)鈴的清響，檐外是太平盛世，檐內(nèi)有燈火溫湯?？v遇著些溝溝壑壑，也能踩著月光慢慢走，一步一從容?！?/p>
“長長久久，安安寧寧……” 她將臉頰貼在嬰兒發(fā)頂，鼻尖縈繞著淡淡的乳香，“盼她如明月般皎潔清朗，既能照亮東宮，也能一生安寧順?biāo)?，平安喜樂。?/p>
窗外的流云漫過墻頭，將光影投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像撒了一把碎金。
說著，林薇感覺到一根溫暖的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動作輕柔得像怕碰碎了琉璃。那觸感帶著一絲薄繭，卻異常安穩(wěn)。
朱長寧躺在襁褓里，近距離地看著這一幕，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陣奇異的感覺。史書中對朱標(biāo)和常氏的記載不多，只知他們是政治聯(lián)姻，常氏為朱標(biāo)生了長子朱雄英和三子后，也和朱標(biāo)一樣，早逝了。
可眼前這對夫妻，哪里有半分政治聯(lián)姻的疏離？分明是一對感情深厚、相濡以沫的尋常夫妻。朱標(biāo)的溫柔體貼，常氏的溫婉依賴，都透著濃濃的情意。
常氏視線又落回朱長寧身上，眼神越發(fā)柔軟：“你說，她長大了會是什么性子？像你這般沉穩(wěn)，還是像我這般……”
“像你便好。” 朱標(biāo)打斷她，語氣帶著笑意，“溫婉些，少些煩心事。不過若是像我，也不錯，至少能護(hù)住自己?！?/p>
“就你想得遠(yuǎn)?！?常氏輕輕推了他一下，“她才剛出生呢，你就想到她長大的時候了。”
“做父母的，不都這樣么？” 朱標(biāo)望著襁褓中的女兒，眼神里充滿了憧憬，“盼著她快點(diǎn)長大，又怕她長得太快，留不住這小時候的模樣?！?/p>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朱長寧的小手。那手指纖細(xì)，指甲粉嫩，像玉雕成的。朱長寧下意識地蜷了蜷手指，竟抓住了他的指尖。
“哎，她抓住我了！” 朱標(biāo)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驚喜地低呼一聲，看向常氏的眼神里滿是孩童般的雀躍，“你看你看，她抓著我呢！”
常氏也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看來她跟你親。方才我碰她，她可沒這么大反應(yīng)。”
“那是自然，我是她爹爹?！?朱標(biāo)語氣里帶著幾分得意，卻依舊不敢用力，任由女兒軟軟的小手抓著自己的指尖，那觸感輕柔得讓他心頭一片柔軟。
朱長寧被他們的互動逗得有些想笑，卻只能發(fā)出 “咿咿呀呀” 的聲音。她能感覺到，這對父母是真的很期待她的到來，這份純粹的疼愛，讓她這個初來乍到的異世靈魂，感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安心。
朱長寧被他這樣看著，心里暖洋洋的。她不再是那個在格子間里掙扎的林薇了，她是朱長寧，是太子朱標(biāo)和太子妃常氏的女兒。
雖然對未來還有些迷茫，但此刻，感受著身邊這對父母的溫情，她突然覺得，或許穿越到這里，也不是什么壞事。
她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在溫暖的錦緞襁褓中，伴隨著殿外隱約的鳥鳴和帳內(nèi)淡淡的熏香，再次沉沉睡去。這一次，夢里沒有了堆積如山的工作，只有一片柔軟的光明。